天机门,处云迷山界。云迷山多山林,常年雾罩林梢,冬无严寒,夏无酷暑。未到严寒时节,竟下起大雪,纷纷扬扬,不过半日,便成一片苍茫。
天机门掌门妘长远不过三十年纪,却已颇负盛名。他的父亲上任宗主妘商节擅剑术,乃仙门中数一数二的高手,母亲楚丹灵更是精通术数阵法,夫妻俩侠义丹心,为世人敬仰。可惜就在十年前,夫妇毫无征兆突然被害,门中大半高手牺牲,曾经最强大的仙门之一,不过几日功夫,就成末流。当时,妘长远不过双十年纪,父母只给他留下一双不到十岁年纪幼妹义子和失去生机的宗门,遭逢巨变,所有人震惊同情之余也觉得这个盛极一时的仙门世家将要落幕了。可任谁也没想到,不过几年时间,这个最年轻的宗主就让妘氏天机门重新崛起。虽则终究不如前代,但随着新一代弟子的培养,尤其是随着术法天才的义弟楚风楚恒殊和剑术高强的妘清妘月白长大,遑论二人合璧,仙门少有能与之一战的,世人暗叹,这天机门重回昔年辉煌,不过是时间问题。
现在的妘长远,则无暇再想其他,眼下有更重要的事让他愁眉不展,前事未解,如今山中又罕见地下起大雪,不安愈发强烈。妻子江若榆看着独自立在雪中的丈夫,轻叹一声关心道:“夫君,外面天冷,再忧心也要保重身体,先进屋吧。”
妘长远停下思绪,依言进屋。屋内因着四周放置的暖玉而显得十分温暖,妻子倒了一杯准备好的茶水递过去让他暖身。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屋内的宁静。妘长远心头一震,立刻放下手中的茶盏。只见一个身穿白衣的弟子疾步入内,妘长远见是妹妹院中的弟子,忙问道:“出了何事?”
那女弟子面带泪痕急切道:“宗主,今早弟子见副宗主迟迟未起,不放心,进去看时,竟···竟发现副宗主已灵息全无!”
妘长远夫妻大惊,忙向妹妹的居所兰室而去。
兰室院中此时跪着许多弟子,众人见夫妻二人,忙向两边避让。进到妹妹妘清屋内,只见床上躺着一位蓝衣长袍的素雅女子,苍白的脸上难掩出尘容颜,正是妘长远唯一的胞妹妘清。见状,妘长远和江若榆一路上的希冀终化作绝望。
修仙之人,灵息在则生,灵灭则亡。此刻,他们感受不到一丝一毫妘清的灵息。妘长远不死心,以灵力探查妘清的灵脉,江若榆在一旁紧张地看着丈夫。过了许久,见丈夫无力垂下手,低着头紧闭双眼,江若榆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半晌,妘长远蓦的起身,快步走到院中跪着的人厉声道:“怎么回事!”
跪着的众弟子连连哭着说不知云云,妘长远见此,心道这些弟子又能知道什么呢。只听得屋内妻子突然叫道:“夫君,快来!”妘长远回到屋内,见妻子捧着个檀木匣子,忙上前拿过匣子。匣子里装着三件东西,一是鱼纹双佩,二是一块通体幽蓝的灵石,再就是一个信封。打开信封,看完,妘长远轻叹口气,将信交给妻子。江若榆看完信,再看看丈夫,心下五味杂陈。
妘长远将那对鱼纹玉佩交给妻子说道:“事已至此,这对玉佩就先给衡儿吧······”
江若榆点头道:“可怜衡儿还这么小,父母亲却都······究竟是为什么······”说着不觉流下泪来。
妘长远眼眶泛红,拍拍她的手,默然看向那块灵石,其中涌动着他再熟悉不过的气息。良久,方拿着灵石到院中北侧的一间屋子前,抬手解开门前的封印,推门进去。这是间雅致简单的房间,本是妘清平时打坐修炼的地方。此时,屋内榻上正躺着一个通体黑衣的男子,男子额头贴着符篆,俊秀的脸上不见一丝血色。妘长远解开符篆,驱动灵力,灵石缓缓飞起,而后向男子飞去,直到融入男子身体。随即,男子脸上渐渐有了血色,见状,妘长远仔细贴回符篆,重新将屋子封印好。
回到妘清房间,妘长远见妻子轻轻摩挲着妹妹的头,心下一阵酸楚:“夫人”,江若榆擦拭眼角的泪花说道:“一转眼竟这么多年了,记得刚到天机门的时候,清儿还只是雪玉般的小人儿。”
妘长远缓步走到床前:“是啊,一转眼清儿都已经当娘的,这些年,我终日忙于宗门事务,多亏夫人帮我照顾清儿。”
江若榆低声道:“我自小因出身受尽白眼,有幸遇到夫君,然终究担忧出身连累夫君,心中常不安。”说着仰头看向丈夫:“我知你兄妹相依,怕清儿不喜,不曾想,大婚当日,红烛掩映,清儿端着碗莲子羹过来,笑着叫我嫂嫂。那天,她穿着粉色衣裙,雪雕玉琢般,眉眼清亮,那一刻,我才恍然,往后天机门真的是我的家了。”说着流下泪来。
妘长远紧握住她的手,她摇了摇头:“皆说天机门的副宗主性子冷清刻板,夫君与恒殊怕是也这么想吧。”见丈夫点了点头,江若榆树继续说道:“其实清儿是顶温柔的人,只是她一直害怕,或许就因为如此,她才将恒殊管得紧了些,却让恒殊越走越远了。”
两人沉默半晌,许久,江若榆问道:“夫君,往后衡儿如何安置?”
妘长远思索再三:“衡儿就在我们膝下抚养,对外只说是天机门的少宗主,等他懂事些,告诉他父母的事,如何选择,看孩子自己吧。至于恒殊和清儿······”
江若榆握住他的手说道:“会有办法的,只要人还在,终归还是有希望的。”
几日后,天机门宣布两件事,一件是楚恒殊和妘月白两位先后闭关,二是天机门有少宗主名妘衡。关于这突然的消息,众说纷纭。有说这楚恒殊本想脱离妘氏改投其他宗门,被冷清冷性的妘月白打成重伤,妘月白因此受罚又说这妘衡身世成迷,私生子云云,而这一切,也不过是世人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