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悦知道夏焰说她像兔子是在调侃她坐过来的动作过于-迅速。
她努力忽视脸上的热意,强装镇定地蹩脚回他:“我本来就是属兔的。”
夏焰微微扬眉,乐了,“怪不得呢,原来真的是只小兔子。”
余悦不再说话。
等所有人都选好座,李明慎又说了一件事。
“下周的周四和周五学校举办运动会,体委这两天统计一下报名的情况,最迟这周五放假前必须定下来把报名表拿给我。”
体委声音洪亮地应声:“好的老师!”
“行了,没别的事了,”李明慎合上他的会议记录本,“动起来吧,声音尽量控制一下啊,别影响到别的班自习。”
他的话音未落,大家就纷纷起身回到原来的座位去收拾东西搬桌凳了。
余悦和夏焰回到原本的座位后并没有立刻挪动桌凳,因为苏柚和路时的前桌还没搬走。
余悦动作利索地收拾着东西,夏焰也在收拾,但他的动作很不紧不慢,像玩一样,懒懒散散。
忽而,在他将平摊在课桌上的物理课本拿起来的时候,从课本里掉出了一根粉色的信封。
余悦的目光被吸引过来。
她清澈的眸子盯着夏焰拿在手里的粉色信封,很快就反应过来这是什么。
夏焰似乎已经见怪不怪了,他兴致缺缺地把这个信封又夹回了物理书中。
余悦不由自主地想,刚才只有汪蓓蓓坐过他的位置。
所以这封信……是汪蓓蓓给他的?
虽然信封上没有署名,但夏焰能猜出来是谁给他的。
毕竟,只有汪蓓蓓来过他的位置。
过了会儿,坐在苏柚和路时前排的两个同学陆续搬着拉着一桌子的书本离开,余悦这才动起来。
苏柚不用挪地方,她主动起身帮余悦搬课桌。
两个女孩子一人抬一侧,将放满了书本的课桌搬到了苏柚的前排。
余悦想回去搬凳子的时候,一转身差点撞到夏焰的课桌上。
“怎么回事?”夏焰笑着问:“小兔子要帮我搬桌子吗?”
余悦忽视掉他对她的称呼,只说:“我回去搬凳子。”
然后她才注意到,路时已经帮她把凳子拿了过来,不光帮她拿了凳子,夏焰的凳子也在路时的另一只手里。
余悦连忙从路时手中接过自己的凳子,对路时说:“谢谢。”
她搬着凳子往旁边靠,给夏焰让地儿,让他先搬着桌子进去。
等夏焰把课桌撂下,回身接过路时递给他的凳子,余悦才抱着她的凳子回座位。
她刚坐下没两分钟,正在整理课桌,苏柚就在后面用手指戳了戳她的脊背。
余悦上半身往后倾了些,微微偏过头,然后她就听到苏柚问:“悦悦,你会报名吗?”
余悦不是很爱动的性格,她不热衷运动,对运动会也没什么期待。
运动会唯一让她高兴的是不用上课,可以自由活动,能暂时在繁重的课业里逃脱出来放松放松。
所以她摇了摇头,扭脸回苏柚:“没打算报项目,我运动一般。”
只有立定跳远好一点。
“我想报个项目玩玩,”苏柚试图拉着余悦一起报名,“悦悦一起吧!”
“一起嘛一起嘛~”她用手指轻轻揪住余悦肩膀上的衣服布料,小幅度地晃来晃去。
余悦无奈地笑,回她:“可是我运动真的很一般,只有立定跳远凑合,但是在运动会上肯定排不上名……”
余悦的话还没说完,苏柚就爽快地开心道:“那我们就报这个!”
就这样,余悦和苏柚主动找体委报名了立定跳远。
夏焰报了一百米短跑和男子4×100米接力。
路时被夏焰拉着不是很自愿地勉强报了个跳高的项目,体委还乐呵呵地赠送了路时一个男子4×100米接力。
这节自习课结束就放了学。
跟往常一样,余悦和苏柚、路时,还有夏焰,四个人一起结伴离开学校。
然后在校门口分开,各自回家。
余悦独自来到公交车站,站在候车亭的巨大广告牌前,放空脑袋等公交车来。
过了会儿,公交车还没来,她却意外听到了从这块广告牌背面传过来的对话。
“汪蓓蓓,这信还你。”是夏焰的声音。
汪蓓蓓没有吭声,大概也没有接过信,因为夏焰又说了一句:“拿着。”
他直接把信塞到了汪蓓蓓的怀里。
“你看了吗?”汪蓓蓓捏着信,轻声问夏焰。
下一秒,她盯着信封上完好无损的封口,自己回答了问题:“你没有看。”
夏焰只说:“不要把精力浪费在我身上。”
他说这句话时语气淡淡的,很正经,甚至可以说严肃到几乎没有耐心,简直和平时的他不像是一个人。
汪蓓蓓没再说什么,她转身朝着旁边的垃圾桶走去。
垃圾桶在余悦的视野范围内,只要她偏过头就能看到。
余悦也确实扭脸看了。
她看到汪蓓蓓直接将这封信扔进了垃圾桶,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脊背挺得很直,像在维持最后一丝高傲。
须臾,她还没收回视线,夏焰就突然探头出现在了她面前。
“还看呢?”他走过来,又恢复成了余悦熟悉的那副吊儿郎当的德行,戏谑她:“没看出来啊,你还是只八卦的小兔子。”
余悦忍不住为自己辩解:“我只是恰好听到。”
“哦……”夏焰懒懒地拖着长音。
“那这位恰好听到八卦的小兔子同学,”他对她笑的无比亲切,语气还是一贯的散漫:“可以帮我保密吗?”
“或者你告诉我一个你的秘密。”他提出了很不合理的要求。
公交车缓缓停靠在车站旁。
“你在想屁吃。”余悦严词拒绝了夏焰的不合理要求。
她说完就往公交车的前门走去。
在要上车的时候,余悦突然又转过身来,答应了他第一个请求:“但我可以替你保密。”
.
谁也没想到,原本定的开运动会的日子下起了雨。
周四和周五,整整两天,秋雨一直在淅淅沥沥的下个没完没了。
所以运动会的时间因为天气原因不得不往后推迟,改到了下周一和下周二。
运动会的第一天囊括了短跑、中长跑,跳高和跳远等项目的预赛和决赛。
女子三千米长跑、男子五千米长跑和4×100接力跑都在第二天。
所以余悦他们的项目基本都在第一天。
第二天只有夏焰和路时有个男子4×100米接力跑。
运动会第一天,余悦和苏柚的跳远比赛要开始时,夏焰已经刚刚跑完男子100短跑。
因为要来跳远项目这边检录,所以余悦并没有去看夏焰比赛。
但夏焰过来围观跳远比赛了。
和路时一起。
路时的跳高比赛这会儿还没开始。
十月下旬的天气已经明显转凉,更何况前几天刚下过一场雨。
冷空气紧紧跟着秋雨而来,今天虽然是大晴天,但是温度并不高。
余悦身上穿着长裤长袖,外套里面还套了一件薄卫衣。
反观夏焰,短裤短袖,紧实有力的小腿和青筋明显的胳膊都暴露在空气中。
苏柚问他:“你穿这么少不冷吗?”
夏焰正勾着路时的肩膀,人没骨头似的半靠着路时,听闻便乐了,“拜托,我刚跑完100米,要热死了好吗。”
苏柚“啊”了声,注意力瞬间被转移,问他:“跑了第几?能进决赛吗?”
夏焰挑眉笑,“你觉得我能跑第几?”
根本不用苏柚回答,他就又拿腔拿调地洋洋得意道:“不跑个小组第一少爷我都不好意思过来。”
“过来显摆是吗?”苏柚说完就哈哈大笑起来。
夏焰拍了下路时的肩膀,“管管你家小青梅,要造反了。”
路时望着苏柚,嘴角浮起淡笑,他没回答夏焰的话,而是对苏柚说:“没事,随便造,我兜着。”
苏柚笑着对从路时那里吃瘪的夏焰做了个略略略的鬼脸。
“卧槽,”夏焰忍不住爆了句粗口,“你俩别太过分,很难想象我是怎么跟你俩玩了三年的。”
路时这才偏过头看向夏焰,好笑地问:“你问谁呢?这问题得问你自己。”
余悦始终没说话。
她本来因为要比赛有些紧张,但因为他们三个在旁边你一句我一句的斗嘴实在太好玩了,心里的紧张不知不觉就被冲散了。
余悦此时正在笑。
夏焰见她不吭声却一直乐,点了她的名:“哎,小兔子,别傻乐了,快夸夸你高大伟岸赢了小组第一的同桌。”
余悦清清嗓子,勉强将笑意收住,她嘬嘬腮帮抿抿嘴巴,让笑得微僵的脸部肌肉放松下来,然后用她那十分轻软的嗓音很正经地回夏焰:“等我高大伟岸的同桌决赛赢了第一我再狠狠夸他。”
“哈……”夏焰被余悦给逗笑,然后说:“你等着。”
过了会儿,就轮到余悦上场了。
裁判员叫号:“16号,余悦。”
余悦走过去,站在起跳线上。
她的鞋尖和起跳线紧紧顶着。
然后余悦微微俯身下蹲,上半身前倾,缓缓摆臂,做助跳姿势。
须臾,她果断地起身一跃。
身体离开地面,腾空,再落地,稳稳地跳进沙坑。
整个过程只发生在一瞬间。
“一米七五。”
裁判员边记录边对余悦说:“准备第二次试跳。”
余悦从沙坑里走出来,回到起跳线。
第二次跳,余悦依然很干脆利落。
“一米八。”裁判员记录下来,“再跳一次。”
连续跳了两次,余悦的体力有点跟不上了。
但她还是用尽全力拼命往前一跳。
“一米七。”裁判员给了成绩。
立定跳远的成绩是按照三次试跳的最好成绩定的。
所以余悦的最终成绩是一米八。
她离开沙坑,刚走过来,夏焰就调笑:“不愧是兔子,身子轻巧一蹦老远。”
自从他知道她是属兔的,动不动就叫她“兔子”,有时还会在前面加个“小”字。
连续跳了三次,旁边还有一群人围观,更何况是场比赛,余悦刚刚状态高度集中,在短短的几分钟里已经将心神耗尽,此时已经没有精力搭理夏焰了。
而且她也不知道要怎么接他的话。
夏焰本来就没指望她会回应,他说这句话纯属就是自己想说,并不在意对方会不会接话。
她要是回了他的话他才会意外。
就像前段时间余悦脱口而出的那句“坏了包赔”。
100米决赛在当天下午进行。
此时余悦和苏柚早就比完赛没事了。
虽然没能冲进前三名拿个奖,但余悦知道自己已经尽了全力。
一米八的立定跳远成绩,是她有史以来取得过的最好的成绩。
余悦和苏柚手挽手来到跑道旁边时,夏焰已经检录完了。
他正站在第一跑道上活动着腿脚热身。
须臾,跑道上的参赛远动员纷纷蹲下身,双脚踩在助跑器上。
“预备——”
随着裁判员手中的枪“嘭”地一声响,各个跑道上的运动员几乎一起向前跑去。
夏焰的反应极快。
在枪响起来的同时,他的身体就像离了弦的箭,一瞬间冲了出去。
从起跑开始,夏焰就冲在最前面。
他像一头猛虎急猛地朝着终点飞奔,双脚几乎都要离地,甚至跑出了虚影。
因为夏焰在第一跑道,所以他是距离跑道边缘围观的人群最近的远动员。
在他从余悦面前经过的一刹那,余悦明显感受到一阵疾风呼的刮过。
他奔跑带起的风狂妄野蛮地掠过她的脸,将她额前的一缕碎发吹乱。
心脏好像也跟着乱了套。
余悦亲眼看到夏焰率先一步闯过了终点线。
她和苏柚登时激动地跳起来,两个女孩子紧紧抱在一起哇哇大叫。
苏柚朝余悦举起双手,余悦兴奋的拍了上去,和苏柚击了个掌:“耶!!!”
等夏焰录完成绩走过来,气息还没喘匀的他就提醒余悦;“小兔子,还记得你说的话吗?”
“请狠狠夸你高大伟岸的同桌赢了决赛第一。”他说这句话时,故意加重了“狠狠”两个字。
余悦仰脸望着夏焰,他正冲她笑。
他的笑容明显带着玩味和逗弄,一副看你怎么夸我的坏模样。
余悦的目光微微闪动,但是没有回避他的注视,而是神色坦然地同他对望着。
随即,余悦开了口。
她操着一口温顺软糯的轻细嗓音,像AI机器人读句子似的,语气毫无波澜起伏不带一点感情地夸夏焰:“你像离箭的弦似脱马的缰犹如看到了猛虎的猎物你飞奔驰骋的身姿那么矫健敏捷你脚下生风的步伐那么轻盈灵活你好棒你好优秀你太厉害了你是班级的荣耀你是大家的榜样你……”
她甚至都没有停顿过,完全是一口气说下来的。
苏柚在旁边已经笑疯了。
路时也很不厚道地笑出了声。
“你快给我闭嘴吧。”夏焰嘴上很不客气地说着,但自己也跟着笑的停不下来,没有一点气恼的样子。
苏柚笑得肚子疼,她哈哈笑着问余悦:“悦悦你是故意的吧!离箭的弦脱马的缰是什么鬼啊!”
余悦还真不是故意的。
“哦紧张了,”她无比正经地说:“我重新夸。”
“倒也不必——”夏焰话音未落,余悦又变成了AI机器人开始机械地背诵:“你像离弦的箭似脱缰的马……”
夏焰实在受不了,伸手捏住了余悦的嘴唇。
他的两根手指分别卡在余悦的唇瓣的上下方,手动让余悦闭了嘴。
没想到他会突然捏她嘴巴的余悦顿时心口一滞,眼睛睁得大大的。
夏焰看着她一脸受惊的样子,很无语地笑道:“闭、嘴。”
余悦的嘴巴被迫扁扁,她似乎还有话想说,唔唔了两声。
“还夸吗?”夏焰目光促狭地问。
余悦乖乖摇头。
夏焰这才松了手。
下一秒。
“你真的很厉害。”余悦很认真地说;“恭喜你拿冠军。”
这次她是真的发自肺腑在夸他。
夏焰笑起来。
他脸上的笑容很像像今天的阳光,明亮晃眼。
晃得余悦心神一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