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无道 第18章 第 18 章

无道离得近，受那千锤百炼的攻击最重。他仰面躺着，失神地望着劈头砸下的大锤，浑身却使不出一点儿力气闪躲，随着奉天和离垢一声惊呼，那大锤端砸下来。无道心有余而力不足，干脆闭上眼等着大锤砸下来。

等了半晌，大锤并未按照预料的砸下来，无道缓缓抬起眼皮，金龙盘踞在他的眼前，替他挡了一锤。他握了握手中的骨锏，那龙并不是骨锏幻化的。离垢松下一口气，却见一旁的奉天失神发怔，以为她是受了惊吓，便立刻挡在她身前，以防有人趁机偷袭。

赭戎因为放了一击大招，也耗尽灵力，撑着大锤气喘吁吁心有不甘的望着无道。

天闵西定勾起嘴角，饶有兴趣的看着那金龙，一个天兵在他耳畔说了些什么，他才起身轻蔑地扫了他们一眼。

“不过是一群废物罢了，走吧，新任天君要继位了。”

他们一走，离垢就知昭阳没有守住天宫，就连炽忍也失守了，他叹息一声，坐在地上，那条白蛇乖巧的攀上他的膝盖。

“小师父。”奉天这才一惊，幡然醒过神来，着急忙慌地跑过来，金龙已经不见了踪影，她一把搂起伤重的无道，呼吸打着颤。

“哭什么？”无道弱声道。

奉天忍着哽咽，仿若怀中的无道稍不留神就会灰飞烟灭，“你不会死吧？”

无道双眼有些失焦，天空一片灰暗，零星飘着残衣碎布。

他喃喃道：“你若现在跟我回去，或许还有得一救。”

奉天虽不知他的话是何意，更不知无道让他回哪去，只想着他不死便是刀山火海也可走一遭。

他哽咽道：“好好好，只要你不死，去哪都行。”

无道摇摇头：“你总骗我，说好回来给我带个剑穗，可等我要了你才做。你还说过玄月树你只带我来，可是你却带了扶桑喝酒，就连岐黄也带进去。小时候你说去给我取始祖龙神的龙骨做兵器，三日必回，可是我却等了整整一月有余，我以为你又去了凡间，怕你的身体落在外头，你回来不能复活，于是便到处找你的身体，中途遇上妖怪，差点被打死……”

奉天不知他在说什么，也不知他是不是在跟自己说，只默默听着，不敢言语，忽然无道的话音停下来，一口血喷出来晕厥过去。

“小师父，小师父……”

奉天叫了数声无果，那边的离垢料理完余下的天兵走了过来，瞥见城门后探出一个脑袋。

“何人？还不滚出来！”

离垢厉声一喝，从门后走出一个小孩儿。

“北灼？”离垢道，“你怎么在这？”

奉天一听这名字，立刻回头，怒目圆瞪：“你还敢出现在这里？”

北灼从未见过奉天这副模样，被吓得后退几步，委屈道：“奉天姐姐……你不要生气，我不是替我爹来的。”

“哼，你那好爹现在已经当上天君了吧，那以后你就是尊贵的天界太子了，你应该很开心吧。”奉天道。

“我没有。”北灼的眼里浸出泪花，“我刚去太子宫打算带着阿稷逃跑的，可是我没找到他。”

“猫哭耗子假慈悲，谁知道你们把阿稷怎么了，反正你们又不是亲兄弟。”奉天冲他吼道。

“小天。”离垢阻止道。

“师兄，我们走吧。”奉天抱起无道。

这时，四大护法搀扶着奄奄一息的旷梧走了过来。

“殿下怎么了？”冥焰冲过来。

“伤的太重，昏过去了。”离垢接过旷梧，先探了探他的伤势，情况并不乐观，离垢的脸沉了下来，“炽忍呢？”

“他没事，只受了点轻伤，去天宫找你们大师兄去了。”冥泽道。

“那我……”离垢刚想也去天宫救昭阳，但一看重伤的无道和旷梧，还有神志恍惚的奉天，实在放不下心，所幸炽忍那小子够聪明。于是，离垢腾出一只手结了印，“玉京子，设门开道。”

那条唤作“玉京子”的白蛇从离垢的袖口中窜出来，在印中绕了几圈，白光乍现，一道玄门出现，一行人进了门直接到了虚臾峰。

但真正到虚臾峰只有离垢和旷梧，离垢四下打量一番，并无奉天和无道的身影。他看了眼玉京子，玉京子凑过来蹭了蹭他的脸颊，这表示阵法并无错漏……

离垢正焦急，眼前闪过一个人影，正是掌管轮回轴的守神青禾，肩上扛着的是奉天。

“阁下是？”离垢一看此人就知其并非凡人。

“我是轮回之神，今日前来是有人托我来告知你，你那位友人已经回到了她该去的地方，他日有缘必定会再相见，切勿挂心。”青禾将肩上的奉天放下来，“还请你等她醒来讲这话告知与她，先告辞了。”

话音刚落，青禾就已经不见了。

无道一睁开眼，便已在玄月潭边上，他坐起身就看见玄月树下有一人正仰头望着天上的弦月。

他低头看看，发觉身上的伤已经痊愈，那五脏俱裂的疼似乎是做了个梦，他站起来朝着那人走去。

离那人越近，他的步子便逐渐变小。

奉天早已察觉身后的人醒过来了，勾唇轻笑，仰头灌下一大口酒，然后转身，“醒了。”

看着那熟悉的酒壶，无道便知是那人回来了，他停住脚步，抿着唇握紧拳头，望向她的目光糅杂着千百种情绪。奉天习以为常地一笑，正要走向他，就被快步走来的无道紧紧抱住。

无道已经比奉天高出了半个头，身量也要比奉天结实，所以他抱着奉天的时候，奉天只觉自己是被他裹进了怀里。

奉天愣了一下，几天前还是少年模样的他也不知为何突然长大了，奉天心里有些欣慰，拍了拍无道的后背。

“身体结实了不少，确实可以做别人的小师父了。”

无道松开他，“你回来了？”

“嗯，回来了。”奉天挑挑下巴，“你也回来了。”

“那你……”无道本来想问：你的心魔解决了吗？你该做的事情都做完了吗？你还有遗憾吗……

可以话头到了嘴边又问不出来了，他也不清楚自己心里这不踏实的情绪从何而来，或许是怕问了这些，从奉天的口中听到否定的答案。这就意味着奉天不会安心呆在鬼界，她随时都会为了别人而离开这里。

见无道没再问下去，奉天叹息一声，“小无道，你以前不会这般犹犹豫豫，向来我行我素的鬼界小皇子沧溟无道可不会欲言又止。”

奉天又喝了一口酒，“此次被卷入轮回轴虽不是我的本意，但也给了我一次弥补悔恨的机会，起码离垢师兄和旷梧师兄都救回来了，还有你，也回来了。”

“那你的究竟是想做什么？”

“如果我说轮回轴中你所经历的一切都是真的，你相不相信？”奉天目光炯炯地看着他。

无道没有犹豫，“你说的我自然都信。”

奉天笑了两声，“那先叫声师父听听。”

“不要。”无道从她手中夺过酒壶灌了一大口，擦了擦嘴，“分明是你跟在我屁股后面叫‘小师父’的，你怎么不继续叫？”

奉天用手比划着，“你这么大点的时候就叫我师父了，先来后到，快叫。”

“你便宜占尽，总得让我讨回来一些吧。”

“所以每次我一去凡间，你就着急忙慌的诱骗我叫你师父是吧？”

无道瞪了她一眼，问道：“你方才说轮回轴里的都是真的，那如今的天君……”

“没错，如今的天君这位子得来的名不正言不顺，但不知他用了什么手段，让原本极力反对他的众神和各大族系隐没声息，默认了他的继位，甚至有些人已经忘了当年的大战。”

“此事定有蹊跷。”

奉天点点头，“还记得那块上古石碑吗？大战之时万兽碑中的凶兽不仅没有被炼化，反而吸食了煞气被利用，这里头一定有古怪。”

无道沉吟片刻：“看那碑和法阵一样是养着什么，而且与众神和各大族系有关，要不然有那么多人反对，他却坐怀不乱，胜券在握，分明是有了处理这些人的法子。”

“此事须得从长计议，暂不可露了马脚。”奉天突然想起什么，“我听冥焰说明日就是天都会，到时我们一起去，但是要带上面具。”

“为何？”无道一时没反应过来。

奉天解释道：“大战时我们二人和天闵西定打过照面，他定能认出我们，只怕会打草惊蛇。”

“好啦，臭小子。”奉天一把揽过无道，“孟婆念叨着好久没见到你了，走吧，去溜达溜达，顺便看看她那有什么好酒。”

“我不去。”无道转身就走，结果又被奉天抓了回来。

“哎，别介，要是孟霜知道自己有个吃生魂的臭名声，还不知会如何整治在外坏她名声之人呢，而且这回你能这么快醒过来可多亏了孟霜那一口老酒……”

“什么老酒？”无道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哎呀，走吧走吧。”奉天打着哈哈擒着无道朝奈何殿走去，她要是告诉无道孟婆一口老酒喷在他脸上才让他醒这么快，无道指定要把脸埋在玄月潭洗秃噜皮了。

无道料得不错，孟霜又醉醺醺地靠在三生坊窗边望着过桥喝汤的新魂，瞅见两人来了，立即招了招手。

“嘿呀，这大皇子殿下吃了什么灵丹妙药？长得这般俊朗了。”说着就朝无道抛了一记媚眼。

无道往奉天身后躲了躲，奉天却丝毫不在意地上前，“哟，孟霜姐姐今日面若桃花，打扮得这般娇艳，是有看得上眼的新魂？”

孟霜听了这话，娇笑两声，“哎呦，这天上地下哪有人美得过你奉天大人呀，只不过呀，你次次从凡间来都不愿意上我这儿，却对咱们小殿下的笛声情有独钟。下回呀，你就直接来我这奈何桥三生坊，喝了我的汤，收你做夫人如何？”

“不好不好。”奉天拿起桌上的酒坛子闻了闻，尝了一口，“我才不愿屈于儿女情长呢。你倒是长情，天底下怕是没你这般长情的人儿，可结果呢？在这奈何桥边日日买醉，日日盼着那人来，何苦呢？”

孟霜这回倒是没有搭话，嘴边的笑僵住了，只愣愣地望着那熙熙攘攘的桥头，心里酸的厉害。

“哎，这酒不错，送我了。”

孟霜反应过来，两人已经走远了，“哎！那可是我才开坛的千日醉，你倒是给我留点儿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