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唐是只猫 第31章 第 31 章

一人两猫回去的时候路过餐馆，陆城买了点饭菜带回去。虽然大舅打电话过来要他过去吃，陆城却拒绝了。他现在需要一个人想想，但是到底想什么，他也不知道。于是他放空了自己，吃完饭把所有精力用来收拾房子。

冯唐吃过午饭后就跑到后院去，他第一次来这里，对什么东西都感到新奇。这个院子真大，不过没有用围墙隔开，冯唐都不知道哪些是陆城家的，哪些是别人的。

秋冬季节，没有人打理，好多植物都枯了。冯唐踩在泥土地往外走，忽然看到一棵大橘子树，上面挂满了黄澄澄的大橘子。

他跑到树下，摸摸爪子，爬了上去。这是冯唐第一次自己爬树，十分生疏，尤其是当他踩在和他胳膊差不多粗细的枝丫上时，腿肚子都在打鼓。

这并不影响冯唐要吃橘子的决心。

冯唐踩在枝丫上，晃晃悠悠的朝树尖上走，他伸出爪子，把枝头上的橘子勾过来。

这时，余光忽然瞥到树下站了个小女孩。小女孩差不多七八岁大，正昂着头看着冯唐。冯唐被突然出现的小女孩吓了一跳，脚底一滑，从树枝上摔了下去。

小女孩也吓了一跳，可是即便如此，她还是闭着眼睛没有躲开，伸出手接住了黑猫。

绒毛般温软的东西摔在自己怀里，没有想象中那么痛，小女孩慢慢睁开眼，看着面前这个皮毛锃亮的黑猫，忽然笑得眉眼弯弯。

嘿，还是个缺巴齿，没有门牙。冯唐像看到了什么新奇玩意。

女孩梳着麻花辫，身上穿着陈旧的棉衣，脖子上细看有一圈污渍，看起来像没有大人照顾。

冯唐不想闻她身上若有似无的馊味，用爪子拉开距离，身体拼命往后，谁知用力过猛，把自己勒出了双下巴。

小女孩更乐了，咯咯直笑，冯唐用爪子捂住她的嘴，心说:矜持，矜持，姑娘……

冯唐挣脱女孩的手跳到地上，正打算继续爬上去摘橘子，听到女孩说:“这是我外婆种的树。”

冯唐:“……”哟，偷橘子被抓了个现行。

冯唐这人两辈子都不知道什么叫羞耻，叫他在大庭广众下嘘嘘，连个装模作样的难为情都没有，这会偷橘子被抓脏，也不觉得羞愧，反而兴高采烈的看着小女孩，大有能送我几个吃不的意思。

大概是冯唐亮晶晶的眼神太过耀眼，小女孩继续说:“不过我可以帮你摘，我外婆年纪大了，没有功夫摘去卖，我也吃不完。”

这个脏丫头看着年纪小，爬树倒是很厉害，三两下给冯唐摘了满满两大手橘子过来。

于是一人一猫就坐在树下，对着分橘子。橘子很甜，可是小女孩早就吃腻了，这会就觉得这只猫吃得很香，她也跟着吃了几个。

这只猫不仅会吃，还会剥皮，小女孩觉得它太乖了，有一下没一下的和它扯，“我叫陆敏，你叫什么？”

怎么又一个姓陆的，我叫小黑。冯唐一边在心里回应，一边用爪子撕了瓣橘子，咬了口，酸的他脸都皱起来。他用两只前爪捧起橘子，递给陆敏，给了个眼神过去：给你吃。

整个将军村有将近一半的人都姓陆，按照族谱算下来，可能六七十年前，这个村的人都是亲戚。没准按辈分算还能当陆城某个亲戚的陆敏还当是这只猫特地给自己的橘子，格外开心的接过来，才放进嘴里，就被涩到口水直流。

“这个橘子坏了，你别吃。”陆敏皱得一脸苦相，她把橘子扔到地上，狂吐口水，过了好久才缓过来。

冯唐心说：哟，这小丫头还挺善良的。

“敏敏啊～～”不远处传来一道敞亮的声音。

陆敏连忙答应，“在哩，外婆！好了乖猫，我要回去了，下次你想吃橘子的话，就去那里找我，我住那。”

冯唐说着陆敏手指的方向，看到了一个平房的轮廓。大部分的建筑隐没在树叶里。

冯唐点头，和陆敏告别。

在后院逛了一下午的冯唐终于回来了，结果才踏进大门口，整只猫都惊呆了。

这还是他离开时，那个丑不拉几的小平房吗？

墙上原本有好几块不知怎么回事脱皮的地方，都被陆城擦干净，贴上了海报。水泥地面没有地砖，上午进来的时候，全是灰尘，这会只有冯唐的爪子留下的痕迹。

客厅的角落被陆城安排成简易的厨房，上面的煤气灶也被他洗得锃亮。冯唐下意识的在门口把自己的爪子擦干净了再往里走。

这是个工字型的小房子。客厅后面是个小房间，用一道小门隔开，冯唐走进去。

往左看，是个卧房，让冯唐惊讶的是，这个房间里面居然有两个木板床，对着放。中间过道里有个桌子。

两个木板床是和家具连在一起的，看起来年代久远，冯唐踮着脚看，发现这两张床可能只有学生宿舍床那么大。

而房间的右边完全是空的，可能以后陆城可以在这里加个卫生间之类的吧。这会，房子的前后门都打开，冯唐逛了圈，感觉南北通透，只谈空气对流程度，其实还怪舒服的。

冯唐回到客厅，大灰不知从哪走过来，正蹲在地上嗑瓜子。地上铺了张报纸，恰恰瓜子就放在上面。大灰从袋子里倒出一点瓜子放在报纸上，一边吃瓜子，一边把壳吐在上面。

磕着瓜子的空闲时候，就抬头看着陆城忙里忙外的擦墙、拖地，好不惬意。于是冯唐走过去，和大灰并排蹲着，看陆城干活。

陆城累得腰酸背痛，一抬头，看到两只猫悠闲的晃着尾巴……这两位大爷也太舒服了吧？

正忙着，门外传来声音，“阿城啊，在家吗？”是大舅妈。

“在！”陆城连忙放下手头的东西走过去。

大舅妈和陆城走进来，因着这会房子里连个坐的板凳都没有，两人只好站着说话。

大舅妈是来要陆城回去的，她说她已经把顶楼收拾好了，现在可以住。陆城拒绝了，他说他刚把这个房子弄好，就在这里住吧，而且还有两只到处乱拉的猫，到时候把房子搞脏了不好。

冯唐:你才乱拉，你全家都乱拉。

大舅妈就问陆城是不是因为昨天的事心里过不去，陆城索性直接问大舅妈知不知道他母亲的事。大舅妈说听说过一点。

只消这个开头，大舅妈就知道陆城这会肯定要刨根究底的问。

“我只想知道当年的真相，您就告诉我吧。”

冯唐赶紧正大光明的听，他不光听，还磕起了瓜子。他像大灰一样，倒一部分瓜子在面前，舌头一卷，吃进几颗到嘴里，再把壳吐出来。

这件事陆城从他外婆口中得知了一部分，但是他不死心，想从别人口中再听一次。

其实整个事情说简单点，就是多年前陆城他外公田里干农活，结果不小心被立在墙脚却忽然砸下的铁棍伤了脊背。对于农田的人来说，那里连着脊椎可非同小可，外公要是倒下了，全家都得完。

于是懂事的陆城妈就挺身而出。她从高中辍了学，跑到外面去想法子挣钱，某天机缘巧合下认识了冯唐他爹。

这事，陆城外公知道，陆城外婆知道，他们不仅知道那是个已经结了婚的大老板，还知道大老板只想花钱白-嫖。

但是没办法，两个舅舅那会都在念书，一个初中一个高中，陆城妈要是不做这事，全家都垮了。于是他们一起给陆城他妈打掩护，对村里人说出嫁了。

直到被正主，也就是冯唐的妈发现。

陆城的妈狼狈的回到村里，没过多久，却意外的发现自己怀了孕。陆城外公对外就说陆城他爸得病死了，婆家觉得陆城的妈晦气，把人赶了回来。于是陆城就跟了外公姓。

陆城从小就相信她母亲被婆娘赶回娘家的故事。却没料到，整个事情只是他外公外婆精心设计的一场局。

“那当初，为什么没有把我打掉算了？”

大舅妈满脸写着尴尬，“这，这种事你问我，我要怎么回答？而且，都是上一辈人的事了，你就放下吧。”

陆城心说，他放不下。

他放不下自己的出生其实就是个意外，更放不下那个从未尽过抚养责任的父亲竟然一点过错都没有。或者说，是对他们母子一点过错都没有。

他白恨了那么久。

还有什么是比你咬牙切齿忌恨某个人，恨到咒他死咒他一无所有，结果发现别人根本没正眼瞧过自己，而更绝望无奈的呢？

其实他就不该出生，不该活下来，不该来到这个世界上。陆城呆呆的坐着，无论大舅妈说什么都不理会。

大舅妈最终还是无奈的走了，不过没多久她又折回来，拿了干净的棉絮床单被套过来，两个小孩子帮忙拿了家里多余的锅碗瓢盆，再往灶台上一摆，看着就更像是个家了。

陆城把自己的情绪收拾起来，起身道谢，送走了三个人。

这时他忽然听到“咯嘣”的声音，原来是小黑叼了个不锈钢碗过来，碗砸在地上发出的声音。

配上小黑那一脸不爽的表情，无需猜测就知道它肚子饿了。

只见这个刚才还觉得人间不值得的男人，赶紧把碗放回去，带上两只猫上街去买菜。

陆城买了柴米油盐，又买了几个小菜。这里的物价真是便宜，菜都是几毛钱一斤，鱼也才一两块。这样一算，节约点用，他手上的钱还能撑个把月。

冯唐好久没有听到这样的物价，感觉像是回到上个世纪。不过更大的原因可能是这会已经天黑了，菜没有早上的新鲜，他们准备收摊，这才便宜卖。

卖菜的大婶，来往的路人都惊奇的看着陆城的猫，当然，他们看的是大灰，不是小黑。毕竟村里从来没见过这个体格的猫，这大小，这毛色，分分钟秒杀村里的大狗阿黄啊。

至于浑身乌漆麻黑的小黑，这样的品种在农村里不说有十只，五只是有的，顶多毛色没这只亮，长得没这只好看，因此倒没什么人注意他。

连路边摊拴着的狗都惊奇的看着他们，那狗显然是想叫，可是对上大灰的眼神，又怂了起来。

冯唐觉得十分新奇，走过去看大灰是什么眼神，被大灰推开了。

两只猫在闹的时候，陆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给杨忍冬打了个电话。

和大灰打闹的冯唐忽然听到陆城说他愿意用遗产继承权换二十万现金急用，冯唐愣住了，抬头瞅着陆城。

电话那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之后电话挂断。

冯唐赶紧走上前去:你，你刚才说要干啥？你该不是脑子进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