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秋锁梦 第1章 楔子

2010年1月1日

远方的风呼啸着，充斥整个森林，绿叶颤抖着，悲哀地哭泣，传来沙沙的声音。

我叫文泽，今年16岁。昨天晚上又做了那个奇怪的梦，我想告诉妈妈，但是怕她说我是个怪胎，我知道，她讨厌我。

我真的是怪胎吗？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能控制我的梦境，可一梦到那片绿林我就无法控制自己。那里到底有什么？还有……还有，我能够听到奇怪的声音，一个男人的声音，他好像就在我的脑海里。每天早上一睁眼，那个声音就会响起，他好像是在说话，但我分辨不了字眼。

我很害怕，害怕一个人，害怕做梦。

14岁时，我的妈妈还很爱我。那天是我的生日，妈妈正在家里为我庆生，之后我就一直听见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充斥在我的脑海里。

我问妈妈：“妈妈，你有没有听见奇怪的声音？”

妈妈睁大了眼睛，眼神闪躲，嘴里喃喃：“时候到了……不不，没有……还有两年，还有两年……”随后，她恶狠狠地看着我，“你听到什么了？是不是一个男人的声音？说实话！”

我惊愕地看着妈妈，嘴唇颤抖：“是……是一个男人的喘息声，好像还有踩枯叶的声音。妈妈……”

她并没有给我说话的余地，掐住了我的脖子，大喊：“果然是他……说，是不是你让他这样做的，让他早点来找你，你就好杀了我是吗？你这个……你这个神经病，你这个怪胎……我早就知道，你和那个男人是一个货色，亏我还这么对你好，你就是个白眼狼！”

我拼命挣扎，拍打着妈妈的手，想要呼吸，却只能瞪大眼睛，等待死亡。

“妈……妈……”我企图唤醒妈妈的本心。

她松开了手，赤红的眼盯着我，随后把蛋糕往我身上扔，颤抖着说：“滚！你这个怪胎，滚得越远越好！”

蛋糕从我身上滑落，奶油溅在地上，滴答滴答，破碎了，一切都碎了。

蛋糕上的笑脸扭曲着对着我，我笑了笑，眼神聚焦在妈妈的背影上，露出了难看的笑容，泪水滑落。

“去死……去死……”

我们本不该这样。

2010年12月2日

那个声音越来越大了，依稀能听见一些字眼。

“文……泽……”

为什么是我的名字，真奇怪。

2011年1月1日

今天又是我的生日，妈妈没回来，这几天她一直躲着我，像是在畏惧什么。

她才是神经病，疯子……

*

我做那个梦了。

“文泽，好久不见。”

太熟悉了，太熟悉了……

我转头。此刻，一切安好，风柔和地吹着，绿叶摇晃。

“你好，请问你是谁？”我试探着。

那人长得太完美了，眉眼锋利，眼尾却柔和地向上挑着，鼻梁高挺，嘴唇薄浅。他的头发及肩，黑色的发尾随风飘着，轻轻拍打着他的黑色上衣，致使一切变得朦胧不清。

“不记得了么？也是，你自己选择的。”他挑了挑眉，“我叫周珉，很高兴见到你。”

他伸出手。他的手很漂亮，骨节分明而又白皙。

我往后退了一步，不自然地撇了撇嘴角，“你为什么要出现在我的梦里，为什么要出现在我的脑海里，为什么要打搅我的生活……都怪你，害得我被叫怪胎。”

他收回了手，他垂了垂头，“抱歉。”一瞬间，他又来到了我的面前。

太有压迫感了，阴影瞬间笼罩着我，我迫使抬头看他。

我猛地向后倒，他弯下腰，揽住了我。

一股奇异的香味吹入我的鼻腔，我皱了皱眉，警戒地推开他，“不准碰我，穿得这么奇怪，黑色长衣，戴个玉佩，你以为你是古装剧主角啊？神经病……”

他笑了笑，眼尾上挑得更厉害了。

“一个男人生得那般妖冶，像什么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我转身跑着，进入绿林深处。

周围暗了下来，我只能摸索着往前走着。

风吹得猛了些，绿叶骤然掉落，遮挡了我的前路。

“跑什么？”周珉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我耳根一软，皱眉回望。

我道：“你是谁，为什么认得我？”

香气幽幽地萦绕在我身边，我喘了口气。

他笑意渐浓，道：“我说了啊，我叫周珉。我们相识万年，你说我怎会不认得你。当年你流落尘世，捡到了我，把我收留在你身边。我出身不一般，你那师父一眼就看了出来，为了罚你，让你自断灵根，堕落人间，永生永世都只能是个凡人。啧，幸亏他还有点良心，让你能……算了，跟你多说无益。你那妈也不是什么好人，当年给了她点好处，她才愿意收留你。我跟她有点仇怨，作为代价，我只能被封在你的识海里。听懂了么？”

头开始痛了起来，我蹲下身子，脑海里浮现出和周珉一样的声音。

我吃痛，轻轻喘着气，眼前昏暗。

周珉看见我倒下，叹了口气，把我横抱起，消失在绿林深处。

*

一道声音穿梭万年。

“小泽哥，小泽哥，你答应我要去吃糖葫芦的。”周珉追在我身后，软软道。

我叹了口气，牵住了他的手，向前走着。

他挣脱了我的束缚，头也不回地往回跑，边跑边说：“小泽哥是个大坏蛋，我讨厌你！”

我在他后面追着，“你多少岁了，还想吃糖葫芦，快跟我走，今天是我回清竹宫的日子，等会儿迟到师父要骂我的。”

他转头，眼里还含着泪，咬了咬唇，“我今年才100岁，我还小！你都几百岁了，让让我怎么了。还有，你那是什么狗屁师父，把你一个人留在人间，自己就逍遥快活了……”

我把他抱起，抹了抹他眼角的泪，“好了好了，听话。以后有机会给你买糖葫芦吃，让你吃个够。”

清竹宫。

我跪在殿前，向师父问着好，“师父，我回来了，今日身体可还安好。”

一个面容俊秀的男人从屏风后走了出来，“无恙。小泽没事就好。”

我笑笑，把身后的周珉拉到面前，恭敬道：“师父，这是我在凡间捡到的孩子，我看他可怜，想着带他跟着我和您一起学‘清梦’。”

周珉忽然哭闹着要走，他往门口跑着，“我不要，我要回人间！沈墨……你那师父是个坏蛋，我才不要拜他为师！”

沈墨抽了抽嘴角，忽然神色一顿，抓住了周珉，正要念诀，周珉却突然消失不见。

我惊愕地看着师父，道：“师父，他……”

沈墨不语，转身，脚步又顿住，道：“那小孩并非凡物，你犯了忌，自己领罚吧。”

我顿了顿，清竹宫的惩罚方式向来严格，我往前走着，叫住沈墨：“师父……”

“不必多言，我不会心软。”沈墨冷声道。

冰冷的声音回荡着。我颤抖着走出殿外，看见了周珉。

周珉看向我，哭着说：“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我抿了抿毫无血色的唇，本心生恐惧，现在却好像放空了，我看向周珉，笑着对他道━━

“人间的花开了，去看一看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