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清鸣 第10章 夜间游

“你可看清楚了？”

一道清冷的女音自深宫之中传出。

角落处，身着纯白里衣的女子正挑着一块肉条来来回回地比划着什么，细看像是个不大不小的铁笼子，放置于阴影之下无法看清里面究竟养着什么，但出自笼中那道森冷的视线却是无论如何都忽视不了的。

“娘娘，奴婢看清了，是嘉和郡主带世子和小王爷与云府那两位一同去的。”

回话的是一着常服的俏丽宫女，身上还带着些风尘气，应是才出宫回来的，连衣服都未来得及换便匆匆赶来复命了。

“是吗？听说本宫那个不成器的表妹也同他们遇上了？”

那位被唤作娘娘的女子缓步从阴暗处走出，乍一看眉目清秀，仪静体娴，若不是身在这美女如云的后宫，想来也能算是位让人眼前一亮的佳人。

只是她此刻神色冷淡，目光沉沉，似有所思。

“娘娘所言不差，表小姐今日也在，只是她出言不逊得罪了嘉和郡主，没讨到什么便宜。”

“哼。”林美人冷嗤一声，显然对这个表妹十分不屑。

“就她那么个性子和本宫那个没脑子的姑母一模一样，原就没指望她能占上什么便宜，柳家还当她是个宝，上赶着要将她送到二皇子身边，真是愚蠢至极。”

言罢，伸出一双骨节分明的素手端起一旁深色的药碗，皱眉喝了下去。

“黎家呢？她家那个小丫头恐怕才是最沉不住气的，到手的太子妃之位就这么没了，她没闹出什么动静？”

那宫女思索片刻，答：“她二人应该算不上是冲突，只是放祈愿灯时两人的花灯撞到了一处，黎家小姐……神色似是不怿。”

林美人笑了，那一笑让她那张未施粉黛的清颜上无端多出一抹媚意，瞧着令人发怵。

“黎家那丫头倒是个有心计的，比她姑母心更狠，只是眼下手腕还不够老练，沉不下心，若是再年长几岁，怕是又要出个黎皇后那般的人了。”似是叹了口气，摇头又道：“嘉和郡主，哼，这以后日子难过啊。”

那宫女眸中闪过一丝精明，“恐怕未必如娘娘所言吧。”

林美人侧目，“是吗？你说说看。”

“依奴婢愚见，嘉和郡主只怕是比黎家那位更难缠，其人心性沉稳，处变不惊，奴婢跟随娘娘入宫七年，见过的心思诡谲之人如过江之鲫，却还从没有哪一人如嘉和郡主这般让人捉摸不透。”

林美人闻言终是打起了精神，“怎么？连你都看不透她？”

那宫女低头道：“奴婢惭愧，没想到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也能有这样的本事。”

林美人闻言揉了揉眉心，而后又指了指门口的方向，“扶苑，你去把本宫的安神香先点上。”

扶苑是个贴心的，自闺阁起便伺候她长大，出嫁时又做她的陪嫁丫鬟一起入了宫，相伴十多年也是有感情的，见她身体不适急忙道：“冬日风寒，奴婢刚从宫外回来，身上寒气重，待换去衣衫再来伺候您。”

片刻后，扶苑换上宫装熟练的将安神香点上，“娘娘可是头痛症又发作了？大夫说了，您的病不可忧思过重，要放宽心。”

林美人无奈浅笑，“这深宫之中的琐事何其多，本宫要为言儿打算，所思之事更要谨慎，再谨慎，如今齐家重回京城，那便又多了个厉害的齐非晚，本宫如何能放宽心。”

扶苑凑到她身边，不停帮她按头，以此来缓解她三不五时便要发作一阵的头风之症。

“娘娘眼下便提防嘉和郡主未免为时过早了吧，那丫头聪慧归聪慧，但到底只有十三岁，哪里能懂那么多。”

林美人却不这么想，她是个十分敏锐又通透的人，考虑事情比扶苑要周全谨慎地多。

“十三岁又如何，自古英雄出少年，历朝历代的少年天才你见的还少吗？言儿四岁便能熟读四书五经，如今刚满十岁，论起才学见识，诸皇子中却无一人能与他相较，可见心胸城府，眼界学识，都绝非区区年龄便能限制的。”

“你莫不是忘了，我朝大户人家的子女若是早慧，三四岁便要开始请先生启蒙，这么看来，她十三岁经事也不算早。”

扶苑怕她病情加重，又劝道：“可齐家是武将出生，又长年待在泉州那么个边陲小境，再怎么厉害，条件也有限啊。”

林美人叹息，“这天底下的寒门贵子年年都有，他们从外地而来，有些连温饱都不能解决，最后不是照样能混迹朝堂，出人头地吗。”

她起身朝床榻走去，并未搭上扶苑递来的胳膊，“你记住，莫欺少年穷，更何况他们齐家不穷。”

言罢，内室的灯火忽明忽暗，没过多久便熄灭了。

齐非晚和玉竹离开闹市后朝着一直跟在暗处的半烟使了个眼色，随后隔壁的暗巷中便传出好几声闷哼，估计就是几个被派来监视她动向的小喽啰，半烟没费什么事就将人都解决了。

环视四周后，见四下无人，齐非晚道：“玉竹，你回去告诉父亲一声，说我今晚有事，要他不必等我，半烟留下盯着她，记得站远一些，她若发起疯来，你治不住她。”

半烟点头，但随即又问道：“若她不肯在天亮前赶回去，又当如何？”

“这你无需担心，天亮前你跟地紧些，她若不回王府，我会运功逼她回去，到时你记得将我送回去即可。”

“属下明白。”说完便又隐于两侧的黑暗中了。

齐非晚见一切准备妥当，当下运转摩罗双生诀，额间红莲浮动，竟是比上次更加艳丽清晰了。

看来绯绾最近愈发兴奋了。

“蓁蓁，好久不见啊，现在这具身体，该归我了吧。”

绯绾一身红衣，明艳逼人，此刻立于寒冬深夜的风雪中，有种说不出的妖异之感。

齐非晚没接话，只警告道：“别忘了你答应我的。”

“你放心，自相残杀对你我都没有好处，我会遵守约定了。”

涂着鲜红花汁的指甲轻轻划过齐非晚白玉无瑕的侧脸……下颌……再到脖颈，像个惑人的妖精，不断刺激着人的感官。

“那我就不打扰了。”

说完齐非晚便消失不见了，而此刻绯绾光洁的额头上出现了一朵白莲，亮光浮现几息后便又隐去。

绯绾满意的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右侧的树林，嘲笑般地冷哼一声，快速朝深巷中飞去，不消片刻便没了踪迹，半烟急忙追出，但这是她第一次见绯绾，低估了她的轻功。

“立刻派人将玉竹寻来，再多找两个人手，务必找到郡主。”

绯绾此刻难得出来透透气，自是不会让她们轻易找到。

若论轻功，她可是比齐非晚还要好，毕竟她当年修的是内力，速度和耐力都是她更占优，甩掉半烟绰绰有余。

只是她初来京城，并不知晓什么好地方，而且她也答应了齐非晚夜间不在人前露面，这倒是让她犯了难。

方才又为了躲半烟，她从城东跑到了城西，眼下身在何处都不知道。

原本是抱着四处瞧瞧的心态，结果却被一阵脚步声吸引，跟过去一看，一行身着夜行衣，行迹鬼祟的人慌慌张张朝一座老宅院跑去。

“快点，都给我快点。”

为首的一边挥手一边四下张望着，好像是在运送什么东西。

绯绾就这么饶有兴趣的看着他们将一个又一个的布袋运进宅子里，笑道：“有意思的……这不就来了。”

飞身翻进宅子，看那群黑衣人将布袋打开后，里面全是七岁到十五岁不等的孩子。

她这不会是……碰见人牙子了吧。

绯绾眸中闪出激动的光，精巧的面具攥在手中，已经等不及要破门而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