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几日,周明启却如同袁梅所说给李安国送来不少名药,又请了好几个名医,李安国的伤势本就不重,在这样精心照顾下也是突飞猛进的恢复。
周围人都为他的康复高兴,除了他自己有一丝失落。毕竟之前卧病在床的时候,黄清落几乎每天都会过来探望,虽然李安国也不清楚她是来真心来探病,还是以此为借口来找萧妖雪唠嗑的,但是心中看见她总归是高兴的。
如今身体已经痊愈,他自然没有继续窝在家里的理由,前不久刚刚升任了兵马司副职,现在手头也是一大堆事情要办。
可是到了兵马司他得到的第一个消息并不是有多少工作需要他来处理,而是一道圣谕。
圣人竟然命他身体恢复后,前去药山营指导。
这段时间京都中确实有不少有能力官员前往各地指导工作,但是李安国现在年纪轻轻,坐上兵马司副职也不过几月,竟然就有了指导的职责,这一去别说指导了,就连服众都困难。
但是天命难违,李安国还不得不去,于是便出现了今日早晨刚去兵马司点了卯,下午便又回家中收拾的情况。
萧妖雪自从得知药王殿那边情况不明朗,便一直让人留意着那边的动向,如今兄长突然被任命前往药山指导,这立刻引起了萧妖雪的警觉。
药山营是距离药王殿最近的兵营,但是虽说是最近,二者中间却被药王江给隔开,如今已经进入丰水期,药王江上不少的桥梁已经不能通行。从药山营赶到药王殿足足需要三日的日程,若是药王殿真的有异状,定然是药山营出兵。但是三日时间无论什么事都已经尘埃落定了。
而作为军出了什么事定然都要承担责任,李安国作为指导责无旁贷。
与此同时潇湘阁又送来一则情报,消息是却并非来自药王殿而是从毒谷传来的。
传消息的鸟雀每日回家都会路过毒谷附近的一段山路,她只说觉得最近毒谷的人少了不少。此事平日里倒是无人在意,但是此时药王殿的情况并不明朗,而毒谷向来与药王殿针锋相对,这个变故就不容小觑。
李安国回到李府后,萧妖雪便同他说了最近了解到的情况,本意是希望他继续借伤势之故推了这次的差事,可是奈何这段时间周明启派来的大夫太多,他们实在没有办法遮掩。
难道这火坑就一定要这样跳吗?而这其中最关键的事情,便是那三日的路程,若是可以预判提前出发,朝廷这边却没有一个好的交代理由。如果有一种方法能让这药山营的军队一夜之间到了药王殿就好了。
“阵法!”
“阵法!”萧妖雪和李安国几乎是同时想到这个办法,当年薄凉宗有一个非常有名的阵法,那便是缩地千里,当年薄凉宗叛乱,便是利用了这个阵法,足足多活了一年之久。
可是也正是因为如此,这个缩地千里已经在薄凉宗被镇压后,于御前焚毁了。也不知道现在有没有什么可以替代的。
两人急忙找到了丁游,奈何这个孩子虽然是薄凉宗的后裔,但是对于薄凉宗的阵法确实知之甚少,更别说这样的大阵。他会的阵法,还不及如今街上那些变戏法的有用。
“公子,小姐,你们所说的阵法我也只是听说。当年父亲指教了我一些画阵法的方法,但是阵法却一个没有教过我。不过当年父亲在老爷府上住了不少时间,说不好会有图谱留在府上,你们要不要问问老爷。”
“妖雪,你怎么看?”李安国对于这些更是一窍不通,只能寄希望于萧妖雪。
“兄长,你去问问父亲吧,或许他真的有什么。丁游是薄凉宗最后的血脉了,丁无名应当不愿意薄凉宗的绝学就这样断了。”
“好。”李安国答应下来,便向着李治的书房去了,可是走了几步却不见萧妖雪跟上,再回头却见到她向着大门去了。
“妖雪?你去哪?不一起吗?”
“呃,我就不去,我还有些事,你一个人去应该就行了,不行的话让丁游陪你。”说罢离开的脚步更加加快了。
李安国心中有些疑惑,萧妖雪自从之前出了趟远门回来,似乎和父亲就有了些隔阂。之前她才到府中的时候与父亲相处还算不错呀。
可是最近李安国只觉得好像她总是躲着父亲一般,父亲有时有意亲近她,她却总是借故离开,而这时父亲的脸上似乎总有些失落,好似还有些愧疚?
可是现在时间不等人,这些感情上的来不及让李安国多想,这药山营的人就如同一个催命符一样的跟着他,甚至是跟着李家。
叫上了丁游急忙忙就去了李治的书房。
李治其实也听说了药山营的事情,可是他却不知道药王殿也要出事了,听了李安国讲述后,却将二人留在书房,自己转到了内室,翻翻找找好半天,终于拿着一本泛黄的牛皮纸书出来。
书却没有交到李安国手上,而是交给了丁游。
“小游,这是你父亲留下的,你父亲说他已经把画阵的方法教给你了,你在阵法方面的天资卓群。这个阵法你应该很快就能掌握了。”
丁游翻开那书第一页,便像是拿到了一块炙热的烙铁一样,一把就把书丢到了地上。
“老爷,这是!”
李治对于他的失礼却并不在意,而是俯身将书本捡起,拍了拍上面的灰尘又递给了丁游,仿佛是什么珍贵的物件一般。
“不错,最后一本。”
“可是?”丁游似乎还有一丝犹豫。
“物件从来没有错,错的是人。”
这话似乎安慰到了丁游,他终于是下定了决心再次翻开了那本阵法。
“小游,你先回去好好的研究,明日你就同安国一起出发。我猜测他们恐怕是想在药师诞辰上动手,时间不多了。”
“是老爷。”
丁游离开后,李治便问出了心中所想。“诶,安国,妖雪去哪了?怎么没和你们一起过来。”
果然李治又问起了萧妖雪,李安国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可明显的感觉到萧妖雪就是在躲李治。但是他现在也找出什么替她开脱的理由,也便实话实说。
“来的时候,她说有事出去了。”
“唉,那好吧。”
“父亲。”
“嗯?”
“没什么……”李安国本想想问问这其中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但是总觉得这样会戳到父亲的痛处,还是把到嘴边的话给咽回去了。
可是知子莫若父。
“安国,你是不是想问我,我和妖雪怎么了?”
“父亲……”心思被点破,李安国有些后悔,刚刚就不应该那样欲言又止。李治何等人,自己哪里瞒得了他。
“我以前做了件对不起她的事,现在她应当已经知道了,她恐怕需要一点时间好好想想以后要怎么和我相处吧。”
看着李治的这样伤心的神情,李安国突然有些心疼,明明她只是一个认回来女儿,甚至连滴血认亲都没有,父亲为何要这样为她伤神。
“父亲,她不过是认回来的一个女儿,是真是假都还不好说,你这又是何必呢?”
李安国本以为这是大家共有想法,却不料还不等李安国反应,李治就给了他一个巴掌。
李安国和李无忧不同,他在家中得到喜爱,不是因为年纪小,而是因为成熟稳重识大体。
而这还是李治第一次对他这么生气,李安国顿时脑袋懵了。
似乎李治在打完李安国后,看着他那不明所以的眼神,那骤然升起的怒火也平息了不少,语气终于也缓和了不少。
“安国,以后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你只要记住,以后无论发生什么,妖雪都是你的亲妹妹,而你都是他的兄长。这不需要任何东西来证明。就算有一天她会杀了我,她也不会害你和无忧。可记住了?”
“是,父亲”虽然李安国现在对于萧妖雪身份又多了一层怀疑,但是父亲已经这么说他这么多年一直相信父亲,这次他也还是选择信任。
“好了,时辰不早了,你明天还要出发,早些回去休息吧。”
李安国离开后,李治却迟迟没有拿起手边的公务,而是呆呆地看着窗外,似乎是想透过这重重院墙看清那个身影。
口中也嘟囔着:“小婉,是爹爹对不起你。”
至于萧妖雪这次借故离开,她是真的有事,而且此事非常着急。
萧妖雪离开李府后,便去了刑案司。
这些日子刑案司结了崔伦的案子,京都太平,他们也偷得半日闲。关了大门,不少小吏在院中摆起了牌桌,消遣消遣。
听到大门吱呀一声打开的声音,不少人都吓了一跳也不管这局牌怎么样,一把就把桌上的牌搂到怀里藏了起来。
萧妖雪看着这院中一片紧张的神色,也是有些不好意思笑道:“各位各位,你们继续,我这没什么大事。”
众人看到是萧妖雪也松了口气,虽然这位大小姐不常来刑案司,但是大家都知道,袁大人可是李府的门客,这大小姐来多半也是找他的,那这确实与他们无关。
不错萧妖雪这次来就是来找袁墨,进了他的书房,袁墨还在做崔伦案最后的整理,大概就是关于崔伦府邸上搜家搜出来的一些物件名单的规整。
看到萧妖雪进来他也是有些意外,毕竟之前他们两之前有什么事不是通过袁梅就是通过潇湘阁,这萧妖雪找上门的事情还是第一次。
“妖雪,这是有什么急事?”
“不错,非常急。”
听到这话袁墨也吓了一跳,急忙给她拿了张椅子坐下,自己也放下了手里,认真听她说。
“袁大人,我想要你现在以刑案司巡查兵营惟有,下一封急件给药山营,让他们好好的自查一遍。”
“可以倒是可以,之前刑案司确实是说要对军营进行督查。但是这样的巡查不过是意思意思,这有何用?”
“袁大人,应当有线人在药山营吧。”
“……,不愧是潇湘阁。”
“你让你的人,观察观察,哪些是积极响应你这次巡查的。”
“你这是要给你哥结党营私?”袁墨算是听懂了,萧妖雪的重点根本不是要查军营里问题,而是要查查这军营哪些人是能为李安国所用。
袁墨现在怎么说也是李治的门客,药山营应该已经接到了李安国要去的消息,这会他突然要求他们自查,药山营对于他的态度自然和对李安国是一样。
等李安国去了哪些人能用,哪些人不能用便一目了然。
“兄长这次去药山营和药王殿之后不久的药师诞辰脱不了关系,届时京都的女眷都会前药王殿,如果那会出了事情,后果不堪设想。而且袁墨,如果我的猜测没错的话,袁梅这次应当也会去。”
“好,我明白。我这就写,可是药师诞辰没几天了,小梅已经收到邀请了,这还来得及吗?”
“来得及,一定来得及。”其实萧妖雪心中也有些捉摸不定,且不说这样巡检可以查出多少他们可用之人,这些人愿意跟着李安国去冒险的又能有几个。
看来药师殿这边也还要再做准备。
袁墨倒是配合,当着萧妖雪的面就已经写好了书信派人加急送了出去,不出意外应该可以在李安国前三天到。
如今萧妖雪只觉得能做都已经做,届时要怎样应对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而就在整个李家为了这药王殿乱得晕头转向的时候,一辆马车缓缓驶入了京都。马车的装饰非常低调,上面有只有一些简单西域图案做装饰,但是若是细看的会发现这些西域图案全都是用金线勾勒的,只是因为路途遥远,风沙太大,让这金子蒙尘了。
车夫对着车里的人问道:“殿下,我们现在是直接进宫还是先去驿站休息休息?”
“我们比预期早了一日到,现在天色尚早,你们先去驿站归置一下,晚些时候再进宫。对了前面那里宽些,你去那里停一下,我先去走走。”
车夫对于这位贵客的要求也不是很明白,但是还是照做,人下了车,车夫刚要走,车里的另一人却掀开车帘问道:“殿下,你知道李府怎么走就下车。”
“孙放,你少说几句没人当你是哑巴。”
说罢便头也不回走了。这位殿下自然就是久居胡笳城的周明理,此次也是收到了圣人书信才远行归京,本意是来参加的春神祭祀,却不料路上遇到了一场大风沙,行程耽搁了好几天,这会才到了京都。
要说李府在哪,周明理还真不知道,但是他知道,只要向着最繁华的地方找,应该就没错。反正他不要丢脸的到处打听李府在哪。
果然顺着人群,他来到京都最繁华的地方,但是周围却不见李府,只有一座灯红酒绿的楼阁,上面挂着三个大字“潇湘阁”。
周明启有些尴尬,这京都还真是不一般,最火的地方竟然是青楼,他现在看来不得不要在这消息最流通的地方问路了。
正当周明理琢磨怎么向旁边那个卖糖人的开口时,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三殿下?”
这声音,周明理一下子觉得心神荡漾,这可是他这次来京都最想听到的声音了。
“萧姑娘,这么巧呀,怎么在这遇上了。”虽说是心驰神往,但是转身后周明理还是维持住了脸上的表情,没有让自己很掉价。
“三殿下怎么上京都来了?”萧妖雪走近,看着眼前的周明理,似乎比之前在胡笳城要瘦了不少,眼圈周围也有因为没有休息好留下的暗沉,看起来气色也不行,不过精神状态不错。
“咳咳,父皇本来叫我参加春神祭祀,没想到我这一路大大小小遇上了五场风沙,就给耽搁了,现在才到。萧姑娘最近在京都过得怎样?”
“承蒙殿下挂念,说实话……”听着萧妖雪这语气,周明理难免心头一紧。“我过得可好了!”好在这只是一个玩笑的停顿。
不过周明理的神情变化也全部都落入了萧妖雪眼中,显然她对这个效果很满意。
“殿下这是刚到京都吧,怎么会找到这里来?”
这问题算是问到了周明理的痛处了。
“呃……”
“你是要去潇湘阁?不错不错,京都潇湘阁确实值得一去,这个比胡笳城大太多。殿下远道而来,今晚我做东请殿下好好吃一顿。”
二人这次见面身上已经背着这御赐的婚姻,相处起来自然也轻松了不少。
周明理也听出了这姑娘言语中的调笑之意,心中是心满意足,但是嘴上却分毫不让:“我来这不是来找姑娘你吗?你看这依赖就找到了。饭就不吃了,心中人已经见到我要自然要去见想见我之人了。”
“殿下当真不吃?过了这几日我可都不在京都了。”
“哦?这是有何要事?”
“药师寿辰要开始了,我得出发了。”听到这话,周明理眼珠一转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绝好的办法。
“这样呀,放心还有机会的。”
见周明理如此不在意,萧妖雪不想深究了,就此别过各行各路。
丁游小记:
丁游今日的了那缩地千里的阵法,回到房间便挑灯夜读,脑海中不断浮现出父亲之前教授自己的画阵方法。
这缩地千里用的并不是子母阵,即母阵在出发处,而子阵的位置决定目的地,这样的阵法简单易行。
这个阵法是个单阵,目的地会在哪,完全取决于画阵之人,所以难度大大增加。
丁游先用屋内的一些花瓶做了测试,发现最后的位置都会与预期有些偏差。
这样的偏差看似是小事,但是一个房间多小,若是放在这广阔的山川湖海,拿着偏差可就太可怕了。
眼见天空已经开始泛白,丁游却连控制这样死物在这狭小的空间中都做不到,难免生了一些气馁的情绪。
可是气归气,眼睛是一点都睁不开了,就在他想着再画一个阵的时候,竟然就这样头一倒的睡着了。
睡梦中丁游看到了父亲了,父亲满脸失望,但是嘴却一张一闭在说着什么。
丁游只觉得朦胧中有声音,但是却听不真切。他想在上前几步,却不料脚下踩空了,整个人就开始下落。
身下是万丈深渊,而他手中却不知何时已经握一根桃木枝,这根桃木枝丁游很熟悉,就是当年父亲常常拿来打自己的。
下落速度越来越快,也有不得丁游想那么多,他竟然用那桃木枝在身边画了一个缩地千里的阵法,就在阵法画完的一瞬间,他只觉得周身一轻,脚下一实,他就落在父亲对面。
而此时父亲脸上也没有刚刚的失望而是欣慰。紧接着就是一道亮光从他身后发出,越来越亮直到丁游眼睛有些刺痛,闭上再睁开之后才发现,自己还是在房中,刚刚的一切不过是一场梦。
清醒过来后,丁游急忙翻箱倒柜找到了那根桃木枝,再试了一次缩地千里分毫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