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雪落时 第21章 探良田村

好花不常开，好景不常在。如今良田村就如同黑暗中的一把利器，直指李家的后背。萧妖雪没有坐视不理的道理，如今距离徐战回京已经过去月余，同样对于良田村的异样也已经月余。这段时间足够一个阴谋的诞生了。

正当萧妖雪决定起身道别，忽地一个念头从脑海中闪过“武清叔叔，当时师傅托你送的信是给马家的？”

武清点头。

“你认为他们做出的选择是马家家主马志才去赴了李府办的英雄宴？”

武清再点头。

果然这可能才是这次马家愿意冒着顶撞顶撞京中豪门也不愿意对李家下手的原因。

要说这英雄宴，当时李治才当上这宰相不久，便摆了一场惊为天人的宴席，就在京都外的鹿坪丘，他给东梁境内无论士农工商只要数得上名号的大家都发了请帖，虽然不是所有的家族都愿意前来赴宴，但是当时还是有不少家族还是希望亲近这位新上任的宰相，所以前来赴宴。据说当时李治也是在潇湘阁一掷千金，让潇湘阁帮忙送信邀请，而其中一部分的人脉还是潇湘阁提供的。

之后李治在鹿坪丘设宴三日，期间丝竹歌舞不断，山珍海味只要你要，便有侍女奉上，更别说那好酒，据说那几日单单从京都运出的酒倒入护城河，恐怕都不够装。但是自此宴之后，李治的宰相位置就好坐多了，但是弹劾他贪腐的折子也再也没断过，毕竟他这一场宴会的花费恐怕已经赶上了国库的十分之一，这哪是寻常官家能撑得起的场子，他这钱恐怕来路非凡。只是那些折子翻来覆去就是找不到他的证据，只是能是一片谩骂。

这也是李治被打上狗宰相的最初的原因。萧妖雪想问，是因为这是她在潇湘阁十年中唯一一件让她隐隐觉得师傅与父亲或许站的暗中有联系的事情。

那当时萧云雁千里迢迢跑到了西域就叫武清给沧州马氏送一封信，这看起来与那场夜宴的荒唐不相上下。只是这目的萧妖雪希望等到武清一个回复，但是屋内的寂静久久未被打破。

萧妖雪已经起身，见武清似乎并不打算展开说说，也失了继续探讨的兴趣，迈步就打算往外走，武清却突然开口道：“你师傅让我送的这封信，是为了你，她说以后马家会是你的一大助力。”

真的只是师傅的安排吗？萧妖雪听后也只是不知所以然的点了点头，便迈步出去，武清也跟了上去。越过了这沉重的话题，武清又恢复那副懒散的模样，开口道：“妖雪呀，你要不在武清宗多住上几天呗，你看我们这山清水秀，着急回那京都作甚。你武清叔叔也是许久未见你了，也不知道你这一走，我们何时才会再见了。”

说完这一宗之主竟然开始假惺惺的捏起哭腔，这弄的萧妖雪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虽然之前就知道他这人就是这样，不过没想到过了这么几年了，他还是这样，年纪不小，但心性却是一点不长。

听师傅说他们是在游历江湖时遇上的，二人同行了一段时间，之后便分道扬镳。直到这武清一个人提着一把剑就上了云阁找路行单挑，没想到刚好遇到从云阁出来的萧云雁，他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突然就缠着萧云雁比试。当时萧云雁想着让他几招，让他赢了便就此离去，可没想到这小子挺较真，就说萧云雁没出全力，最后给她说火了，直接凝气为枪，和武清过了几招，最终武清重伤落败，最后还是萧云雁带他去了附近的潇湘阁养了伤。自此之后他似乎对萧云雁的就特别敬佩与信任，只是后面萧云雁进了京都，而他却被下了禁令不得跨过回雁山，二人就很少再见面了。

如今他对萧云雁这小徒弟也是非常喜欢，虽然劝萧妖雪留下语气是做作的，但其实这确实是武清心中真实之想，毕竟离开了武清宗，他恐怕再难护她平安。

萧妖雪或许听出了他言语中的那一丝真情，开口道：“武清叔叔多谢你留我，但是京都还有人在等我，我不得不走。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果然女娃大了就留不住咯！

武清走在萧妖雪前面，眉毛已经拧作一团，最后还是只能是一句叹息随着大漠的风沙飘走，却并没有飘进萧妖雪的耳朵。

二人来到李无忧的房间，武清并没有进去，而是拖了个故离开了，萧妖雪进去看到，之前李府送东西的家丁已经到了，正在帮忙收拾东西，房间不算大，但是胜在敞亮，两人一间，还有一个不小的院子。要不说冤家路窄，与李无忧分到一间的恰好就是最后角逐冠军的马得源。

萧妖雪都不敢想日后他二人住一起，这里小院会不会被掀了。

李无忧看到萧妖雪进来，忙走上前去，男孩眼中分明是透露出了不舍，毕竟这一别可不是从书堂到家那样方便了，他也有些舍不得这个刚认识几个月的姐姐。萧妖雪摸摸了他的头道：“无忧，想家是难免的，但是这一切都是为了未来，一年后我就来看你。届时我把京都发生的所有事都记下来讲给你听如何？”

李无忧自然听得出萧妖雪在安慰他，他也想像父亲、像哥哥那样摆出一幅无所谓的姿态，可是刚开口就暴露了他的心声，“雪姐姐……”他的声音不受控制的染上了哭腔，但是话已出口，不如就说完吧，也不再哭腔了，眼泪也不争气的落了下来：“雪姐姐……你记得……记得一定要来看我……等着我以后学成了……厉害了……我会保护你的。”萧妖雪看他这样也是心痛，可奈何天生就不太会安慰人，只能将男孩抱住，轻拍他的后背。

分别的悲伤萦绕了很久，眼见太阳已有西沉的迹象了，萧妖雪也是时候离开了，又嘱咐了李无忧不少后，在学童的带领下，走向了武清宗的大门。

武清在大门处等着萧妖雪，本意是留她在武清宗再过一夜，没想到她也如同她师傅那般如此决绝。他们之间道别的话语似乎没有多少可说，武清拿出一个木箱，木箱很普通，上面没有花纹，一看就是武清随手抓来的。

萧妖雪接过木箱，里面是一柄通体漆黑如墨的宝剑，这把剑剑身纤细，剑鞘上有暗刻的花纹，仔细一看是一头下山的白虎，饿虎下山，必见血光；墨剑出鞘，嗜血而归。但是虽为利器，却就这么安安静静躺在木箱里，没有散发出一丝戾气。

武清道：“这墨剑在我这好些年了，你也知道我不喜用剑，这剑我就交给你了，你带着它去京都寻一个好主人吧。”

萧妖雪也不推脱，将木箱合上，但却没有背上，而是由交还给武清道：“武清叔叔，现在还不是这柄剑入京的时候，你把它留好，我想待无忧学成之后，你就把这柄剑交给他。我知道你不喜欢用剑，但是‘秋水剑’的称号你也别辜负了，你用不上就传给无忧吧。”说罢，便转身离开，留下武清利于原地。

“呵，秋水剑，浮名罢了，若是没有这个称号，或许现在也不会在这风沙之地流离吧。”武清低声呢喃着走回了宗内。

这日的晚霞绚烂无比，染红了半边的天空，向着沙漠深处蔓延而去。冬日的大漠，没了太阳的照耀就会迎来寒冬，人们总是要在寒风吹到之前，寻到那一处落脚点，免得成为这寒风中的一具尸骨。

萧妖雪离开武清宗并没有再回落雁关，而是快马加鞭的向着京都的方向赶去。此时的晚霞已经散去一半，寒意开始慢慢席卷大地，她必须要在天黑之前赶到今日的目的地——良田村。

良田村距离回雁山并不算远，快马加鞭不过两个时辰就到了，只是之前在武清宗流连的时间还是有些久，萧妖雪到良田村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良村的灯光在漆黑一片的大漠中好似那陷阱前的诱饵，看起来如此人畜无害。

萧妖雪戴了一个男子的人皮面具，又换了一身学子的服饰，才靠近了良田村，现在还不是亮明身份的好时候。

马蹄踏在碎石路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还不等萧妖雪扣门，就有村民从家中出来围住了她。萧妖雪下马，正打算开口借宿，一个村长模样的人走了出来道：“我们这个村不方便留宿，你赶快离开吧。”

萧妖雪能明显感受到这群人的敌意，但是今天这良田村她是住定了，于是开口道：“老先生别这么绝情吗，我这一路过来都没见别的村子，好不容易看见点人烟你们还不给我住，你看着天黑了，风又大又冷，你让我再去哪找住处，恐怕我还没找到就要被冻死了吧。”

可谁料这村长依然还是这般不讲道理：“你爱去哪去哪，反正我们这住不得。”

萧妖雪一时无语，这人怎么这么不讲道理，看来对不讲道理的只能……“这里是五十两银子，我看你们村头有几间房子也没人住，我就住那，也不劳烦你们，你看如何？”说罢把银子送到了那村长面前。

五十两银子，换谁不迷糊，这村长刚刚坚决的态度，很快就松懈了不少。眼睛上下打量一遍萧妖雪，开口道：“那个公子呀，不是我不让你住，是我们这村子最近马贼太多了，我也是担心您的安危呀，您看这钱我也不能白收你的，村口那几间屋子离得远了些，若是马贼来了，我们也帮不上什么忙，这村中有几户人出了远门，你不如就住进来，这样也安全一些。”

萧妖雪略作思考状，然后说道：“好呀，老先生果然是好人，还是您考虑的周全，那就劳烦您带个路。”

村长收了钱，虽然眼角还是留有一丝顾虑，但是乐得嘴角都压不住，其他村民见了也只能是低声交谈几句便各自回家，但是每个人看萧妖雪的眼神中都透露着一丝怜悯。

良田村不大，以一口古井为村落的中心，村民由此发散出去安家，晚上的村落很是寂静，村民在家中交谈都是轻言细语的，好似怕惊动什么一样。村长将萧妖雪引到一处住宅，这宅子位于一条小巷之中，进出只能通过门前的那条小路，若是院门不开，那就是一条死胡同，院门开了，那就是多一个院子的死胡同。

村长将萧妖雪带到后，便将她的马牵走了，萧妖雪环视整个院子，这院中布置整齐，不似自家院子，反倒像酒店客栈专门留给客人的房间，看来今天那五十两银子足够钓出条大鱼了。

刚刚那村长透露着怪异，萧妖雪可以感受得到那位老人家一开始是真的不希望她留宿，但是这样的不希望中似乎还透露着担忧。

虽然后面收钱，老人家松了口，但是他的话语之中还是透露着不愿与不忍。

这让人更加怀疑这良田村隐匿于世这几月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入夜之后，这个以农作为生的小村子变得异常安静，除了大漠中呜呜的风声什么都不剩。

这个时候萧妖雪自然是不敢睡的，都说夜黑风高杀人时，但是就这样安安静静过了一晚上，却什么都没有发生。

直到东方的天空已经泛起了一丝亮光，萧妖雪熬了一夜，难免开始困倦，侧卧在床上，脑中想着要寻一个什么样的理由，继续留下来观察这个诡异的村子的时候，这巷中才传来的脚步声，萧妖雪一夜未睡，等的就是他们的到来，在听到来人只有四五人时萧妖雪略感失落，但是既然来了都是鱼，就没有亏本一说。

现在看来这些人也太看不起自己了，不过骨谙之前也说过马氏派去的人都是有去无回，那么只要自己不死，高手后面迟早还会有消息。

就在房门被推开的瞬间萧妖雪，从床上翻身一跃就上了屋梁，借着蒙蒙亮的天光看清了进来的几人。

这五人穿着打扮显然不是村中之人，腰上挎着的是西域马贼最喜欢的弯刀。早年武清宗还未在回雁山落脚，西域的马贼换谁都怕，当时他们的目标已经不再是简单的商队，就连上任的地方官都要强，若是不给钱，直接把脑袋摘走。之后武清宗落定后，武清老祖亲自带人清剿，这才让西域的马贼收敛一些。随着武清宗的壮大，马贼行事也越来越低调，但是始终没有彻底消失。

难道说这良田村附近也有个马贼窝子，但是马贼直接进村杀人这事倒是很奇怪。良田村因为早年收成比较好，这里的人生活也比较富裕，后面为了更好的管理西域，圣人亲自下令，在西域加设了十个官府，其中之一就设在了良田村。那这群马贼竟然还在官府眼皮下面活跃，这事确实不寻常。

要说这马贼在官府眼皮底下活动不合理，但是如果换一种思路来看这群‘马贼’或许就合理了不少。如果说他们是兵那一切就解释的通了。

这几人虽是马贼装扮，但是行事非常小心，而且他们的手势用的都是军中联络时的手势，虽说有些逃兵或者退了武的兵将，也有落草为寇的，但是这几人行动谨慎，眼神中透露出来的那种凶厉不似逃兵或者老兵，更不寻常的是他们的行动中隐隐有气息的波动，这更不是一般的兵士会拥有的。

武清小记：

自从武清在无量山一战成名后，这小子在江湖上可谓是名声大噪，只是武清没有想到的是，来找他不仅仅有讨教武艺的，竟然还有不少政客邀请自己去做门客。对于东梁杜绝江湖人染手朝堂之事武清早有耳闻，但是他没想到这些政客竟然还会有这样的理由来招揽。

也是出于好奇，武清动身去了京都，想看看这些大人物是怎么操作其中的，才到京都之时一切都顺利，招揽他的是当今兵马司正职单骁。

武清也是不去不知道，一去吓一跳，这单骁作为朝廷重臣门下的江湖人士足足有二十余人。那一日在府中匆匆一瞥，武清认出了不少江湖上大有名气之人，但是也有不少他无法判断身份的。

可是作为一个涉世未深的少年英雄，武清要的却不是金银财宝，也不是平步青云。他就想在这江湖闯闯，看看这人这事。当时离家之时父亲也曾嘱咐过自己，行路莫问前程。

所以当单骁再次提出邀请之时，武清拒绝了。但是武清并没有注意，单骁逐渐阴沉的表情，而是一拱手一抱拳就潇洒离去。

离开单骁的府邸，看着这京都街上卖的剑穗甚是好看，又想起父亲的那个稀稀拉拉的剑穗，便想着顺手买一个，如今离开也快一年了，是时候回去看看了。

于是便在这东梁最繁华的京都逗留了几日，给母亲买了几根好看的簪子，给妹妹买了锦绣楼最新款式的衣裙，这才心满意足的启程回乡。

可是比父母更先见到他的是一个长相清秀，但是整个人却像不能见光的阴郁的男子。

“你不可以再向前了。”男子道。

“为何？”武清以为又是一个来找自己讨教的人，也不曾放在心上，但是对方出言如此不客气，难免生了些火气。

“你会死。”

“你要和我打？”

“不是。”

“那你为何拦我？”

“有人算好了你回去的日子，打算杀你全家。”

“你觉得我信？”

武清看来人并不是要与自己讨教武学，也便失了兴趣，断秋水出鞘，与那人过了几招，将对方逼退，提起轻功就将人甩在后面，快速的离开了。

男子本意继续追赶，却被身旁身后的一个声音叫住。“袁清算了。”

袁清急忙回头，来人正是周钦德。

“殿下，他这样去是送死。他这么重要的证人，若是死了我们又要等多久才能抓到那个狗官的辫子。”

“他不听劝我们也没办法，徐战，你去找几匹快马，我们赶过去希望他的武功能撑一会吧，我堂堂王爷可不想给人收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