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雪落时 第2章 潇湘谷内

就这样不知道目的地在何处的萧妖雪跟着萧云雁走了足足五天，说是奇怪，这一路上还真未遇到李府派出来寻找千金的人，似乎李婉这个小姑娘就这样被遗忘了。路上萧妖雪与萧云雁交流不多，萧妖雪只知道她应该是某个江湖门派的高手，她腰间的那块木牌很有威望，以及她们每晚住的店都是青楼。

第六日傍晚，太阳已经西沉，笼罩东梁大地的风雪也渐渐淡出人们的饭后闲谈，取而代之是有那么一丝春意的阳光开始撒向东梁。这天萧云雁并没有在邻近的城池停留而是带着萧妖雪进了凉山，转道进入一个河谷地带，河谷幽深，虽是冬天但是谷内多为松木类，四季常青，加上小溪潺潺，若不是现在天气寒冷，着实让人难以分辨季节。

走不多时，一片古香古色的建筑便映入眼帘。从那涂着朱漆的大门就可以看出，这里恐怕已经历经多少年的风雨，大门上、围墙都有修补过的痕迹，漆料也是反复涂过好多次。

门后的山上隐隐绰绰中可以看到一些楼房，而在更靠后的地方一座塔状建筑的房檐若隐若现。

萧云雁来到门口并没有叩门，大门便缓缓打开，门内两个垂髫小儿，对着萧云雁规规矩矩行了一礼。萧云雁淡淡摆手，两个小儿退了下去。

在萧妖雪看来，萧云雁应当是那种独行侠，却不料她竟然还有这样一个门派，听刚刚那两小儿称呼她为阁主，这几天相处下来，萧妖雪还真看不出她有半分阁主之风。等等！阁主！想到这萧妖雪突然意识到什么，潇湘阁的主人，不就是阁主吗！

但是眼前这位怎么看都不是一位能够治理好一个门派的人。毕竟在这几天她们入住潇湘阁的时候，那些人对这位阁主也不过是对待一个普通房客的态度，丝毫没有半分对一宗之主的尊敬。不过萧妖雪的这个疑惑也很快得到了一些解释。

二人行至主殿，一名身着素色衣裙的中年女子已经沏好茶汤等待萧云雁。女子年纪看起来与萧云燕相仿，眼尾已经有淡淡的细纹浮现，不过眼神中却难得清明，这样的清明不同于不谙世事的少女，反倒是看破一切后才可能出现的返璞归真。

萧妖雪虽说年纪尚小，但是于家中也见过不少登门拜访的京中贵妇，眼前这位女子的气质比之那些宾客绝对不算差。而且不得不说，这位女子比萧云雁更有宗主之风。

“文妆，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被唤作文妆的女子淡淡一笑，轻轻摇头，言道：“怎还带了个女娃儿回来，这次又能待多久呢？”

萧云雁似乎是故意避开了这个问题，将身后的萧妖雪引至文妆跟前。

“她叫萧妖雪，之后阁内的事务就要麻烦你和她细说。”

听到萧妖雪这个名字，文妆显然愣了一下，转而对萧云雁说：“我没想到会这么快，不过既然你带回来了，我自然会好好教她。”言罢便遣侍女带着萧妖雪去了卧房。

当时年仅六岁的萧妖雪，就这样被懵懵懂懂的拜了个师，懵懵懂懂的进了这山门。兴许是这几日一直担惊受怕此时终于安定下来，又或是这几日的奔波已经超出这位之前养在深闺女孩的体力，萧妖雪简单用膳后，便沉沉睡去。

睡梦之中，原本父亲和蔼可亲的脸却变得狰狞，正指挥着那群黑衣人向自己挥刀，母亲满身是血倒在自己身旁，身后站着萧云雁，不断对自己说着：“这一切的后果就是因为你还不够强。”

可是这梦魇似乎永远不会结束一般，萧妖雪希望醒过来，但是似乎这就是事实并非梦境，内心的痛苦和身上的疼痛似乎一直都没有消失，就连眼泪滑落的感觉都那么真实。

翌日鸟雀刚刚开始鸣叫就有一名侍女前来唤醒熟睡的女娃。终于将萧妖雪从那算无穷无尽的噩梦中拉回，睁开眼睛萧妖雪有一种不知身处何方的迷茫，待思绪渐渐回笼，才想起自己现在已经进了潇湘谷。起身之时萧妖雪也注意到湿润的被头，看来昨夜的眼泪确实真实存在。

洗漱过后，侍女引导萧妖雪来到后山庭院，便自行退下。再看院中，文妆已经在园中等候。

后山庭院很空旷，没有过多的花草点缀，目之所及最吸人眼球便是那座五层楼高的高塔，塔身不是传统的木制结构，而是极其厚重的青铜铸成，塔角悬有风铃，清风拂过便叮咚作响。

文妆看到萧妖雪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温声言道：“我叫文妆，在这山谷中已经住了十余年了，主要负责书阁的整理和消息的整理。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你估计都要和我在这书阁中度过。”

萧妖雪看着这塔楼，不禁感叹，这深山之中竟然还有如此建筑，更令人震惊的是这塔楼中竟然存的都是书籍，这个门派的实力可见一斑。

愣神之后，萧妖雪匆忙回神，应下了文妆的话，同时也问出了心中疑问：“好的，文先生。不知文先生可否先与我讲讲这门派？”

闻听此言，文妆也是一愣，不过也只是一瞬间，便莞尔一笑道：“我早就该想到了，云雁定是没有这心思与你细讲，也罢。”

说罢，文妆将萧妖雪引到了一旁的亭中，沏了两杯茶，这才缓缓开口：“我们所属叫做潇湘阁，在江湖上名声不算好，我们对天下武榜没有多少追求，所以武林高手和我们也不大沾边。”

听到潇湘阁三字的时候萧妖雪已经瞪大双眼，不禁出言打断：“京城那个最大青楼？潇湘阁？”

文妆一笑答道：“是也不是，京城那个潇湘阁确实是我们的，但是我们不仅仅是青楼，应该说京城那个最大的情报交易地，潇湘阁确实不以武榜为追求，但是云雁确确实实是武榜的制定者，并且我们也是东梁覆盖最广的信息网。”

听到此时萧妖雪已经震惊得无言以对，毕竟在过去她对于潇湘阁总是有些看不起，她只认为潇湘阁凭借这样的手段便做到这么大生意，确实没有料到他们背后还有此等交易。

文妆见女娃并没有还要打断的意思，便继续讲了下去：“潇湘阁现任阁主就是你师傅萧云雁，其下设四堂：毒堂、武堂、书堂、蛛网。毒堂配毒铸剑，多是匠人为主；武堂送件杀人，多是阁主这些年游历捡回来的高手；书堂规整信件，集武林秘籍，我就是现任书堂堂主；最后就是潇湘阁的支柱蛛网，由各地的青楼组成，由楼主进行管理，楼中的姑娘我们称作鸟雀便是我们收集情报最有力的武器。

我们在江湖上谈不上什么正派组织，但是也不做伤天害理的事情，云雁这些年游历，救了不少蒙冤的武人，潇湘阁虽说是青楼，但是我们也从未从未亏待过鸟雀，他们中有很多流离失所或者被转手于市场的女子，只要是阁主看到都会出手相助，只要她们愿意便可入得潇湘阁。

但是在阁内有一个规矩各层与上线交流时，只以木牌定身份，只要你愿意，你可以选择拥有一个市井身份，就算有一天你离开了潇湘阁你也可以完全以你的市井身份活下去，像堂主以上的人大多都不愿意公开潇湘阁的身份，毕竟这会引来不必要的灾祸。”

说到此处，文妆才停下来喝了一口茶。

萧妖雪也是缓缓喝了一口茶才从这过于庞大、震惊的信息中缓过神来，不禁问道：“那文先生你的市井身份又是……”话未说完萧妖雪就意识到失言了，忙止住话语，尴尬的看向文妆。

也是之后萧妖雪才知道文妆也是出生在大户人家，之后也有一桩门当户对的好亲事，不料却是这份好亲事毁了她原本应当安乐平静的一生，朝中有人利用文妆的婚事做了文章，离间了帝王与朝臣，最终两家都落得满门抄斩，文妆却因为那日恰巧不在府中躲过一劫，之后被满城通缉，多亏萧云雁出手相助才得以在这谷中苟全余生。

不过此时听到萧妖雪这个问题文妆并未提那些过往的陈年往事只是不介意道：“市井中的那个我已经死了，她满门抄斩的时候就死了。”

“那文先生现在是强者了吗？你为何不去复仇？”萧妖雪也注意到气氛不对劲，但是一个小孩，有时候真的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把握住问题的力度，都说童言无忌，但是有时又最致命，所以萧妖雪接下来问的这个问题，也让文妆本来微微皱起的眉头更加拧紧。

“妖雪，你很想复仇吗？”

“师傅说我成为强者了，我就可以回去了，就不会有人再伤害我了，我还可以保护娘亲，父亲一定会很开心。”

文妆听到这也是长叹一声，她的人生已经过了半辈子，当年她丈夫武艺与才智都不错没能保护好所有人，萧云雁更是数一数二的强者都有未能保护的人。恐怕也只有在这个女孩的年纪才能说出这样的话。

空气安静了许久，文妆对于女孩的想法不予置评，毕竟现在这可能是唯一能支撑她活下去的希望，但是她也并不想赞成，毕竟她看过了太多现实的悲剧。文妆抬头看到太阳已经中天，便招呼人送来午膳。菜式并不丰富但是口味确实不错，二人吃完后，文妆便带着萧妖雪进入书堂。

书堂中充斥着木头的香味，目光所及并没有积灰落尘，书籍分门别类放置，显得整洁舒适，文章内容更是全面，从前朝政事到当今江湖趣闻，从宗门典籍到武道秘撰，可以说应有尽有。

文妆将萧妖雪引入塔内后，在书架上拿了有关当朝政派分解、天下局势详解、武林门派势力的三部书到萧妖雪，言到：“这就是当今的天下势力抗衡合作，虽说当今局势诡谲云涌，人心易变，但是我们还是以眼下局面入手，我之后会给你详细的解读这几本书内容，你若有空也可多看看，待你以后以身入局，你也会多一些心理准备。”

之后近小半年的时光，萧妖雪基本都是在这书堂中度过，从一开始因为识字不多每次阅读还需要文妆在旁边一一指导，到了现在已经可以自己研读，甚至于一些人一些事也有了自己的看法。

时近仲夏，就算在这山谷之中也只有到太阳落山后才有那么一丝清凉。

这日的书堂迎来了一位稀客，萧云雁踱步进入书堂，正在一楼还放书籍的萧妖雪一眼就看到这位“失踪”半旬的师傅。这时的萧云雁与上次萧妖雪见她时眉宇间似乎平添了几分疲惫与哀伤，这样的状态出现在如遗世仙人的萧云雁脸上却是难得。

“师傅。”对视一眼后，萧妖雪放好手中书籍，对着萧云雁施了一礼。

二楼的文妆也听到了动静，漫步下楼。“情况麻烦？竟然用了这么久，不似你风格呀。”

萧云雁答道：“出了点意外，虽然最后解决了，就是可惜了他们，实在救不了。”

听到这里文妆的脸上也挂上了一丝悲伤。似是感受到文妆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萧云雁转向萧妖雪道：“妖雪，这段可还适应？”

“很是适应，谷内吃住不愁，文先生给我讲了很多书。”

萧云雁听到这也是满意的点了点头，继而道：“你可愿学武？”

听到这话，萧妖雪脑中就浮现出那日，马车遇袭的场景，那些仆从丧生当场，其实当时愿意拜这位神秘的白衣女子为师也是希望自己可活下去，有朝一日可以为那些为自己而死的人报仇。可是入得潇湘阁一些时日，整日在书堂看书，其余时间也是根本不见自己这位师傅，难免有些失落。

今日既然萧云雁愿意提起学武之事，萧妖雪也是没有什么犹豫的应下了。

之后的时光萧妖雪就在书堂与武堂之间度过，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文妆还是一样耐心，只要萧妖雪有任何问题都会为她一一解答，至于萧云雁这师傅本尊，就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教给萧妖雪一招一式之后，布置好每日的练武任务后，不见人影，人却会恰巧在萧妖雪成功掌握这一招一式时回来。

萧妖雪凭着心中复仇的狠劲，再加上在习武方面也着实有些天赋，短短三年时间就将那些比较初级的武艺掌握了个七七八八。第四年春天的时候，萧云雁给了萧妖雪一柄链剑，不过这链剑的牵引却不似寻常链剑是依靠软铁来连接，它所依靠的是气息牵引，所以在萧妖雪拿到这柄剑时它只是毫无光泽十七枚碎片。

这柄链剑是由西域五彩城的铸剑师所铸，因为对使用者以气养剑要二者相辅相成的成长，所以武林中一些已经有了造化的高人也并不愿意使用。但是对于萧妖雪这样有天赋的初学者，只要假以时日，定可以与这柄剑融合的极好。

之后的日子，萧妖雪就在萧云雁的指导下开始练气，从可以御起一片碎片开始，到两片三片最后到可以将这十七枚碎片都操控，甚至还可以同时控制每一枚碎片的进行攻击。

因为这些碎片受到气息影响后显得流光溢彩，于空中飞舞仿佛是万千流光划过，所以萧妖雪就给它取名为流彩剑。这流彩剑不用之时可缠于腰间，若不细看根本看不出这是一柄利器，就像女孩心中复仇的火焰，也在这段时间慢慢沉淀，准备着燎原的那一天。

文妆小记：文妆来到潇湘谷已经十年有余，如今谷内大小事务都是她一人在主持，让萧云雁做了个逍遥的甩手掌柜。谷内众人特别是那些小孩童都挺喜欢文妆的，毕竟她相比于冰冰冷冷萧阁主那可是和蔼可亲多了。

还记得上次萧云雁回谷之时，看着中庭空了好大一块地，便心血来潮一掌轰出了一个大坑，当时可把谷内众人给吓坏了，急忙忙拿起武器，文妆赶到之时就看着萧云雁与谷内众人隔着那个坑面面相觑，确认确实是没有危险后，她才让众人散去。

问了萧云雁这缘由，却只得来一句轻飘飘的：“我看这里空着也是空着不如拿来养鱼。”文妆不解：“既然你有这个想法为何直接告诉我，我来安排就好，你这一掌书堂中的书虫都惊醒不少，又要啃噬几页书卷。”萧云雁听后却不以为意，只是说到：“我这可是可是为你省了不少工程。罢了罢了，你让人收拾收拾，把鱼养起来吧。”

而后文妆的工作又多了一项——建鱼塘，养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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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潇湘谷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