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时，与晨阳相伴 第11章 分别后的泪

早晨，天空刚刚蒙蒙亮。

被窗外鸟鸣声吵醒的晨阳，朦胧地睁开眼睛，用手揉了揉有些发麻的大腿，掀开被子下了床。

暮柒没有在自己身边躺着，她打开手机看了看时间，6点半，离咖啡厅开始营业还有不少时间。

晨阳推开卧室的门四下环视，二楼没有看见暮柒的影子，她有些疑惑，她去了哪里呢？

晨阳像往常一样走到洗手间洗漱，对着镜子擦脸时，她却在自己雪白的颈子上发现了一小片很显眼的红痕。

她的脸顿时有些发热，转过头去装作什么也没看见一样拿辫子扎起了自己的头发。

她换好衣服便下了楼，带着一阵橘子的清香。

和想象中一样，暮柒果然就在楼下坐着。

但是出乎她意料的是，她对面现在正坐着暮骁。

她有些懵，但看见两人在谈事情，便没说什么，打开吐司机往里放了几片面包后，走到工具台擦拭起了咖啡杯。

暮柒看见晨阳醒了，先是一怔，随即便露出了温和的笑容。

她转头对着暮骁摆摆手：

“继续说吧，她可以知道这些。”

暮骁便把桌上那晨阳甚至没有注意到什么时候收起的照片又取了出来，摊在桌子上。

晨阳很是疑惑的拿着杯子走过来。

“骁哥，你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吗？”

暮骁表情有些严肃的点了点头，平常乐呵呵的他现在却收起了自己那副轻松的架子。

“根据我的眼线说的，昨晚暮家名下的一栋豪宅被一把火烧成了废墟，而事发时，老头就在家里邀了场饭局，搜查后发现现场好像没有留下活口，暮宸把消息封锁了，我知道的也不详细。”

“老……头？”

“就是暮昀。”

晨阳有些惊愕的睁大了眼睛，暮昀？他不是暮柒的父亲吗？

“所以，老家伙现在是生死未卜的状态。”

暮柒喝了一口茶，补充道。

暮骁接着她的话继续说：

“这就是我今天为什么来找你，如果暮昀死了，那现在家里便只剩下暮宸一个人了。”

他把那打照片收回了自己的包里。

“按照规定，那些财产会平等的分给咱们，每人三成，而暮宸那里有四成，但以那混蛋的风格，他不会交出我们的那部分的，为了独吞财产，他可能做出来很可怕的事情。”

暮骁的表情越说越凝重，他今早从社区中心出去办事回来之后，被小弟告知方才有个人一直在大门口附近徘徊，四处打听着什么。

那个兄弟做事心细，走过去塞给刚刚被问过问题的路人一包烟，打听那人是在问些什么。

得到的答案让他大惊失色。

“那个人问我这一片有没有个叫暮骁的，他哥哥在找他。”

小弟便赶紧告诉了暮骁，暮宸那家伙已经开始有所动作了，而且已经查到了暮骁用于隐藏身份的社区中心周围。

“那家伙行动有些太快了，昨晚出的事情，今早便已经有人摸了过来。”

暮骁说着扯了扯自己嘴上的口罩，为了防止被人认出来，他很小心。

“那……你们要怎么做……”

晨阳从没有见过这种事情，她还是个涉世未深的普通女孩。

“我恐怕，暂时不能呆在这里了，有可能会给你带来危险。”

暮柒的眼神有些犹豫不定，但还是说出了口。

晨阳先是下意识的张开了嘴巴，那正在擦拭咖啡杯的手指停滞在了半空，然后她又赶紧调整了自己的表情，有些慌乱的开口：

“啊……好，我……我知道了，没关系的。”

然后她对着暮柒和暮骁挤出了一个笑容，那笑容明显有些不自然。

暮柒看见那副样子瞬间便不忍心了，但没有办法，这是为了保护她。

暮宸的手段自己是知道的，根本不是杨轩那种下流货色能比的，他想伤害到晨阳简直轻而易举。

暮骁低下头去不语，暮柒想要开口找补些什么，却也没有话可以说。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一走要多久，当然，晨阳也不知道。

晨阳只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平凡女孩，她一定会担心自己这一走，还会不会回来，又会不会遇见危险。

这时，晨阳刚刚烤的面包好了，吐司机因为用的久了，有些故障，一直“叮叮”的响着。

听着那响声，暮柒心里莫名的有些焦虑感。

晨阳先是一愣，随后一边走向那机器一边对着两人挥着手：

“是……是吐司机太吵了吗？那个有些老旧了，经常这样，不好意思……”

她用力的扯出一个笑容，嘴角扬起的弧度异常的僵硬。

她着急忙慌的走到吐司机旁关掉它，却在转身时不小心碰掉了旁边的装着餐具的铁筒。

随着一声金属的脆响，餐具哗啦哗啦的掉在地上，暮柒一下便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径直走了过来。

她刚刚走到晨阳旁边蹲下，却被她伸出了一只手拦住。

“我没事的，我没事的……你去谈事情吧，很重要的。”

暮柒看见她长长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的阴影正在颤动着，她看着晨阳手忙脚乱的捡起筷子放好，又用有些夸张的动作清理着收银台，牛皮账本都被她的手指捏出了褶皱。

暮骁叹了口气站起来。

“我去外面等你。”

随即门口的那对紫金色风铃便发出了响声。

晨阳撩了撩头发，一边擦着咖啡壶一边问暮柒：

“什么时候走呀？”

暮柒咬了咬嘴唇。

“一会我就上去收拾东西了。”

“……嗯。”

她看见晨阳抓着抹布的手用力到指尖发白。

她忍不住了，走上前从背后一下搂住了晨阳。

“我会回来的，一定会的，晨阳。”

晨阳放下抹布，转身看着暮柒。

“嗯，我相信你。”

然后她便又笑了，和以前一样的笑了，但那句回应的声音却快的有些发飘。

“走吧，我上去帮你收拾东西，今天安琪和她的几个朋友都会来帮忙的，你不用担心我这边。”

晨阳解下刚刚穿上不久的围裙，拉着暮柒的手上了楼。

…………

暮柒的东西很少，很快便整理好了，晨阳还给她带了一些碘酒和创可贴。

两人重新回到楼下，晨阳指了指还在外面等着的暮骁。

“去吧，注意安全。”

她的语气很平常，但眼里却写满了不舍。

“嗯，照顾好自己。”

“你来之前我就一直是一个人生活啊，会照顾好自己的。”

晨阳笑了出来，暮柒也对着她浅浅地笑了笑，便转身推门走了出去。

随着门口的风铃声再一次响起，看着暮柒渐行渐远的身影，晨阳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一场梦。

从和她相遇开始，到现在与她分开，只不过才过了短短的一个多星期。

可现在，自己心里为何会如此怅然若失？

晨阳一直用力撑起的肩膀终于松垮了下去，风铃的余韵里，一滴水珠坠落在了她刚刚擦干净的台面上。

…………

“你怎么决定？”

暮骁看着有些心不在焉的暮柒问道。

“你也想的吧，去确认一下。”

暮柒调整好状态，开始分析局面，比起头脑，家里还真没有人比她灵光。

“嗯，暮昀是否已经死了这件事很重要，还是得去亲自确认一番好。”

暮昀早早地便把暮宸看出了自己将来的继承者，先不谈他是否死了，至少那家伙一定是不想把资产分给离家出走的暮柒和暮骁的。

倘若暮昀并没有死，而是放出假消息将二人骗出然后抓住，他们便不可能再从暮家逃出来。

而且他们离家还是太远了，根本打听不到暮昀的具体情况。

所以，这件事必须去确认，而且需要亲自确认，这件事，除了彼此，两人谁也不能相信，除了他们之外，也没有人有做到这件事的能力。

暮骁已经打听好了，过一段时间，芸家会举办一场规模庞大的酒会，而这个芸家，现在便是芸欢当家做主，也就是曾经被误以为和暮柒扯上不清白关系的那个人。

他们这次就是要去那里，暮骁联系了和他玩的很好的一个朋友，除了她，没人知道暮骁现在的下落。

那个朋友会接应暮柒和暮骁，他们要做的，不是在酒会上四处打听暮昀的下落，而是一件不用现身在明面上就可以做到的事情。

因为这次酒会对暮家来说意义重大，暮宸需要去和芸家新任家主芸欢打好关系，但如果暮昀出了什么闪失，他便不会参加了。

他们不需要担心这是暮宸和暮昀作假的那种可能，在场的很多人都是暮家的亲信或是合作伙伴，他们之中当然有消息灵通的人知道暮家出了什么事，也知道暮昀是否还活着，包括芸欢。

如果暮昀死了，或者是重伤不起了，暮宸还能不顾自己老爹的死活，来参加这个酒会。

那他一定会遭到不少人的冷眼，以后和他们的生意便也不好谈了，这对他来说得不偿失。

所以他们需要做的，只是确认暮宸是否来了。

…………

二人来到暮骁在这边的一个秘密据点——一个独栋别墅。

之前暮骁专门安排了一个老资历的弟兄带着自己的家人免费住在这里，一家人已经在这生活了许久，所以这个据点从未被人怀疑过。

他们即刻便开始了对这次行动的设计，虽说他们要做的事情听起来很简单，但两人心里都清楚极了。

稍有不慎，此行他们便是羊入虎口。

…………

“下雨了。”

她有记得打伞吗？

忙完一天工作的晨阳正失神的一个人坐在屋里，望着窗外突然像瓢泼一般下着的大雨，她已经保持这个姿势很久了。

她无意识的摩挲着桌上玻璃杯的把手，散落的头发在从窗户刮进来的风中凌乱着。

晨阳很爱干净，下雨时她会把窗户关紧，再用毛巾塞住有些渗水的老旧缝隙，因为自己屋里的厨房很容易被雨水弄脏。

除了今天。

她失去了往日饱满的精神，变得浑浑噩噩，自从下午停止营业之后，她便一直双眼无神的坐在屋里，一会儿在沙发上，一会儿在餐桌旁。

就连屋子里的灯她都忘了打开，屋里的唯一光亮只有月亮透过厚厚的雨云打下来的微乎其微的余晖。

她时不时回过神来用手擦去被吹到脸上的雨水，那只白皙的玉手因为长时间紧握而泛出一片有些醒目的红。

风声和雨声真的很吵，但她就这么听着，一动不动，就连自己手机的振动声她都没有察觉。

一道闪电嘶鸣着划破天际，巨响声终于将她从怅惘中拉回，她一磕一绊的站起来走到窗边把它关上，随即一股热流从她的眼眶流下。

她很怕打雷声，从小就怕。

从前一个人生活时，每逢雷雨天气，她就把家里所有的灯都打开，关上门呆在卧室里。

她仍记得，年纪尚小的自己正抱着妹妹坐在农村的家里的屋檐下一边躲雨一边等着爸爸妈妈回来。

突然，妹妹被一道呼啸而过的闪电吓得哇哇大哭起来。

听着夹杂暴雨声的妹妹的哭声，她不知为何心里特别的慌张，她不是在怕雷声，她是在怕什么呢？

而自从那天之后，爸爸妈妈再也没有回来，雨停的那天，邻居朋友们都围坐在了自己家的院子小声商量着什么，而小时候的晨阳却还天真的以为家人能回来。

但心里说不清楚的莫名恐惧感愈发强烈。

她冲出屋去，带着泪花大声询问那些朋友们自己父母的下落。

刚刚十岁出头的她，已经成熟的过分，过分到可以分辨清楚阴阳相隔如何是人的一生中最残忍的分别。

从那天起，她便格外的害怕雷声。

以前尚还能抱着妹妹安慰她，姐妹两人相互依偎在一起，尽管她颤抖的手已经向妹妹暴露了这一切，但至少她不是孤独一人。

但现在，真的只有她一个人。

不受控制的泪水缓缓流下，她却已经分不清那是雨还是泪。

离开了暮柒的自己，已经被孤独吞噬的一干二净。

她这才发觉从前一直强颜欢笑的自己是多么的脆弱不堪，发觉自己原来是如此的惧怕孤独。

终于，她注意到了沙发上那一直在振动的手机。

…………

随着楼下的人交谈的声音逐渐被窗外的雨声遮盖。

暮柒从桌子上趴起来，不知自己是何时睡着的。

她赶快抓起手机查看信息，但屏幕上却没有任何消息提醒。

还没回……

下午自己给晨阳发的信息她还时不时的回复了自己。

但自从外面下起了小雨，晨阳便没再回过自己的信息，而那小雨现在也已经变成了倾盆的大雨。

手机屏幕上那两个小时前她发出去的那几句：

“外面下雨了，出去记得打伞。”

“吃饭了吗？记得吃晚饭。”

…………

还是没有得到任何回复。

暮柒心里愈发的担心。

她讨厌雨，讨厌至极。

因为那会让她想起几年前的那个夜晚，和无数个和那个夜晚相似的夜晚。

暴雨在窗外肆意的呼啸着。

毫无征兆的，暮昀突然踹开自己的房门，像发了疯一般扑过来，抓起毛巾缠在手上，带着一身浓烈的酒气殴打自己。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惹他的事情。

看书时带的眼镜被砸的粉碎，暮宸靠在门上冷眼的旁观着这一切。

直到暮昀手上的毛巾已经沾上了暮柒的鲜血，他才停下自己的暴行。

根据暮宸第二天对自己冷嘲热讽时说的，暮昀是喝醉酒后想起了暮柒的母亲，才突然发火来教训自己这个“害死亲生母亲的贱种”的。

来自暮柒的无边无际的愤怒与不解化为数道闪电炸响在阴云密布的天边。

刺眼白光下她的眼里写满了血淋淋的恨意。

而这，只是她极多次这种经历的其中一次。

…………

她越来越害怕，担心晨阳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她又打开手机发了几条信息给她，问她晚上吃的什么，跟她说自己很想她。

但屏幕那边依旧是沉默。

“嘭！”

随着整个屋子被雷光照亮，那轰鸣的雷声击碎了她最后的心理防线。

她抓起手机，毫不犹豫的拨通了晨阳的电话。

…………

“手机在振……”

晨阳用沙哑的声音低声自语着。

她有些摇晃的走到沙发旁坐下，看着屏幕上的那一行醒目的字。

“暮柒，正在来电。”

破碎的瞳孔仿佛捕捉到了一丝光亮，她用发红的手抓起手机，缓缓的按下了接通。

“……喂？”

听见熟悉的声音，暮柒大舒一口气，但又紧皱起眉头。

“你的声音怎么了？你……你哭了？”

“我……我不知道啊。”

晨阳挤出一丝笑意回答着她。

不知道？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她甚至连自己是不是在哭都不知道了？

暮柒几乎要坐不住了，她恨不得现在就站起来冲回晨阳咖啡厅。

她咬了咬牙，忍住了一把拉开门走出去的冲动。

“外面打雷了，很响。”

”……嗯。”

“你吃晚饭了吗？”

“……没有。”

晨阳的声音越来越小，好像下一刻就要消失不见。

“你把摄像头打开，让我看看你。”

“……啊？”

“快打开。”

听见暮柒的语气越来越着急，晨阳动作缓慢的打开了摄像头。

那泛红的眼圈和沾着雨水的凌乱的头发瞬间狠狠的攥住了暮柒的心。

她立刻打开了自己的摄像头，让晨阳能看见自己。

“你怎么了？你怎么哭成这样，有人欺负你了吗？”

“……”

“你……你说话啊！”

暮柒看着屏幕里沉默不语的晨阳忍不住喊了出来。

“我……我想你了，暮柒，外面在打雷，我好害怕……暮柒，我好害怕……”

颤抖的哭腔像一只无形的手一样抓起暮柒的心脏摔碎在了地上。

每一个字都让她痛到无法呼吸。

两人都陷入了沉默，就这样彼此对视着。

直到……

“我一直都在呢，我的宝贝晨阳。”

调整好情绪的暮柒用那温柔如水的声音说。

“你看我发给你的信息了吗？”

闻言晨阳缓缓睁大了眼睛，切出画面查看信息。

五点三十七分。

“外面下雨了，出门记得打伞。”

六点五十分。

“吃饭了吗？记得吃晚饭。”

七点三十分。

“晚饭吃的什么呀？”

十分钟前。

“晨阳，我很想你。”

压抑了一天的情绪终于爆发出来，晨阳再也忍不住的失声痛哭起来。

她用袖口一遍又一遍的擦着自己的泪水，把眼眶和眼皮都磨的生疼。

“不怕了，不怕了，哭吧，晨阳，我会一直在这陪着你的，只要你想，这个视频永远都不会挂断。”

暮柒的眼角不知何时也泛起了红晕，她那向来稳如磐石的情绪已经被这个女孩彻底打乱。

她哭的泪湿罗衣，哭得她心如刀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