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 第3章 第 3 章

兴庆十二年，西境出了一件大事。西凉的新王拓跋炎亲自领兵，逼近凉州。

拓跋炎原本是西凉王室最不起眼的一位皇子，据说他的母亲是东齐人。大概因为母亲非本族，拓跋炎一直不受西凉王的青眼。

但拓跋炎到底是怎么最后登上了王位的，有很多传言。

有的人说他天生神力，征服了西凉骑兵，靠着西凉铁骑登上大宝；还有人说西凉王其实独宠拓跋炎的生母，暗中培养拓跋炎，最后将王位传给了他；还有人说拓跋炎心狠手辣，是个恶魔，亲手杀了父兄，铁腕手段拿了王位……

西凉王室的内部争斗的细节我确实无从得知，但拓跋炎的目标却是昭然若揭。

他用了短短一个月的时间灭了整个六谷部。六谷原本在西凉和东齐的中间，常年以来靠着通商和姻亲维系着西部的安稳。

谁都没有想到，拓跋炎会亲率他的铁骑踏平了六谷，六谷部主和王妃都死在了他的刀下。那位王妃，本是他的小姑姑……

灭六谷其实对西凉而言毫无意义，拓跋炎的目标，一开始就是东齐。

林老将军临危受命，领兵前往凉州戍守。他们一到凉州就打了好几场恶仗。战报上说拓跋炎接着地势，趁东齐的军马还未完全安顿下来，多次偷袭，打乱了林老将军的部署。

为了取得主动权，林老将军带着先锋部队伏击了拓跋炎的粮道。但拓跋炎做了充足的准备，很快卷土重来。

兴庆十三年初，两军在温水正面交战……这场仗打了三日。拓跋炎的骑兵直面冲锋，林老将军列长枪步兵方阵控制骑兵冲锋。

当拓跋炎换上灵活机动的弓骑兵的时候，方阵步兵被缠住了……后来林靖衡从侧翼突围，连着扫了拓跋炎几个弓骑兵小队，这场仗才暂罢。

但林老将军死在了这场仗里。

凭着我对林靖衡的了解，在那时的凉州，他一定会披上老将军的战袍，站在众人的中心，向将士们保证他一定会砍断拓跋炎的马蹄，把羌人赶回他们的草原……

我再见到林靖衡的时候，已经是尚周一年了。

他又和拓跋炎又正面交战了几场，两边都伤了不少元气。林靖衡化整为零，靠着机动小队扰得拓跋炎不得以退守温水，东齐军也得以在凉州暂时休整。

小皇帝即位后不久，林靖衡回梁康面圣。我在御书房外等了大半日，终于在太阳落山前见到了他。

他又变壮了很多，也黑了一些，眼窝比之前更深邃了，眼里也多了很多我看不懂的东西……他看了我很久，只对我说了一句话，

“我会守住东齐的国门，我会守住东齐百姓的家，我也会守住你……“

当晚，他就赶回了凉州。

自那之后，我开始往送去凉州的军资中夹带“私货“。就像他当年给我带进宫来的那些小玩意，我总往军资中塞一些从太医院顺出来的补品、从游商手里买的护心镜，还有我求来的护身符……

尚周四年，京城收到了他的讣告。

我连着做了一个月的噩梦。我梦到他肩上的伤裂开了，流了好多血……我还梦到他漂在河里，手里攥着我给他的护身符……

后来，小皇帝给我送来了他的槊锋。我每晚都抱着他的槊锋入睡，噩梦居然神奇地消失了。

又过了三月，凉州城破了。

事实上，凉州城破的消息比我想象中的晚到了很多。林靖衡死后，东齐军和凉州百姓又守了三个月，守到最后凉州成了一座孤城……

拓跋炎攻进梁康城的时候，我在御书房陪着小皇帝。我准备了两小瓶毒药和一盘蜜饯。

小皇帝给我塞了一颗蜜饯，对我说，要不放一把火烧了这里吧，不然留给拓跋炎，岂不是便宜了他。

我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正准备起身的时候后颈一阵剧痛，失去意识之前的一刻，我好像听见小皇帝说，

“皇姐，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闭上眼前，我见到的最后一幕，是他推倒的烛台，和他被火舌卷起的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