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蓉饶有兴致拿起荔枝,放入口中咀嚼着。男人为她剥荔枝的画面,不由自主地在她脑海中浮现。
想到此处,她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陈兴走过来敲了敲门催促道:“公主好了吗?车夫已经在门外等着了。”
云蓉这才想起来她答应了乔姝棠的邀约,连忙又吃了几个荔枝,朝门外走去:“本宫好了,走吧。”
自打她来穿越以来,第一次有人邀她去府中做客,自然不会拒绝。
乔府不愧是书香门第,府内布置极为风雅。清雅素净中又不失精美。比起华贵的陈设,倒显得别具一格。
下人领着云蓉进了乔姝棠的闺房。
乔姝棠柳眉杏眼,那袭淡蓝色衣裙更衬得她淡雅脱俗,举止娴雅,实在是不可多得的美人。她端庄的仪态、温婉的面容,无一不彰显着知书达礼的大家闺秀风范。
房中的女子显然早已等候多时,尽管早就听闻清洛公主漂亮,但真正见到,还是看愣了一下。
女子生得美艳绝伦,目似秋水盈盈,如画般精致的面容恍若九重天上的仙女一般。眸子宛如清透的琉璃,如一汪深泉,给人一份无法打破的距离。
身上穿的是用云锦制成的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裙,裙角绣镶嵌着翠玉珠石,轻轻一动尽显雍容华贵。她一举一动之间,来自皇家的威仪与优雅自周身流露出来。
乔姝棠回过神连忙起身朝她行了一礼:“民女见过公主殿下。”
“不必多礼,坐吧。”云蓉笑着拉过她的手,一起坐了下来。
乔姝棠眼里闪过一丝诧异,大概没想到她会这么温柔,她还以为公主和云衡一样冷冰冰的呢,心里不由得亲近了几分。
乔姝棠想了想还是说了出来:“公主,请随民女来。”
她搞不懂云衡干嘛自己不邀,非要以她的名义递贴子。奈何是心上人的要求,她也不能拒绝。
她带着云蓉走进了厢房,知道他们有事要谈,关上门便走了出去。
云蓉缓缓推开门走进,眼前的景象让她一愣——
里面站了一个男孩,他身姿挺拔,容颜如玉,散发出一种纯净又迷人的光芒。
见到来人,云衡迈着轻快的步子向她跑来,眸中是藏不住的激动,声音忍不住颤抖:“姐姐,好久不见。我好想你。”
他自重生以来,向她递的帖子如石沉大海,没有一丁点回应。不用想就知道肯定是秦砚搞得鬼。
而他这样拦着不让姐姐见他,只有一种可能,他也是重生回来的。
等着吧,他必须好好告上一状。秦砚让他不痛快,他也不会让他好过。
他的一声“姐姐”和梦中的少年渐渐重叠。这几日的猜测慢慢得到证实。
她就是云蓉本人,不是什么穿越,是她兜兜转转又重生回来了。
至于记忆她勉强想起了云衡,梦中的另一个男子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
云蓉心中思绪翻涌如潮,迎上他的目光,慢慢出声:“好久不见,阿衡。”
云衡拉住她在一旁坐下,意味不明问道:“姐姐我给你递帖子邀你出来,为什么不理我。你是生我的气了吗?”
云蓉疑惑道:“哪有什么帖子,我没收到啊。”
“我去秦府找你,下人说你出去了。”
“那天我确实出去了,但我没有收到你的帖子。”
“姐姐肯定是有人不想让我见你。”云衡点到即止,告完状心里明显舒服多了。
他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是谁干的不言而喻。整个京城除了秦砚还有谁敢拦下他的帖子呢。
男孩似乎想到了什么,话锋一转:“我听杏儿姑姑说你失忆了,是怎么回事?”
云蓉露出一个安抚似的笑给他,安慰道:“一觉醒来便忘了很多东西。阿衡别担心,我没事。”
她总不能说她已经重活了一世,被车撞死又回来了吧,还莫名其妙多了个系统。
她的记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恢复,每次做梦只能想起来一点。想太多就会头疼,她只能等记忆慢慢回来。
秦砚和云衡又不是重生回来的,除了她自己还有谁知道那一世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云蓉眉头紧锁,想着想着,手慢慢攥紧,脑袋又开始隐隐作痛。
她的小动作自然逃不过云衡眼睛,连忙出声打断:“想不起来就别想了。姐姐陪我下会棋吧。”
“好。”女人轻轻应了一声。
密室中的空气中弥漫着腐烂的恶臭味,黑漆漆的只有一点烛光摇曳不定,投下诡异的阴影。周围一片死寂,只有脚步声在耳边回荡,显得格外阴森恐怖。
云荆看到来人,狰狞笑了起来,双眼间全是恨意与怨毒,胸口不断起伏。
“秦砚,你可真是朕的好爱卿啊!”
谁会想到废弃的冷宫中存在这样一间密室,而当今圣上会被关在这里呢。
现在坐在龙椅上的人,只不过是秦砚找人易容成云荆的傀儡皇帝罢了。
“陛下,看见我不开心吗?”男人望着他凉凉勾唇,漆黑的眸子泛着杀气,显得极为可怖。
“哈哈……”云荆脸上身上布满了伤痕,许是动作幅度太大,刚刚愈合的伤口又开始往外渗血。
“陛下放宽心,痛苦只是一时的,很快就会生不如死。”秦砚低沉阴冷的声音宛如地狱来的修罗。
“你当真以为自己只手遮天吗?”云荆死死盯着他,用鼻子哼出几个字。
秦砚眼底泛寒,冷笑一声,“陛下大可一试,我这人没有什么手段,只好把所有的刑罚挨个上一遍。不知陛下能撑到何时呢?”
言罢,他拿过一旁的烙铁狠狠按在云荆脸上。
云荆狠狠瞪着他,艰难动了动唇:“呵,你不是秦渊的儿子吧。他那个懦夫怎么可能生出你这个孽障。”
秦砚闻言不怒反笑,声音讽刺又诡异:“陛下慢慢猜吧,我是什么来到秦府的……”
他点到即止,云荆不是傻子,自然能猜到他的身世不对劲。
秦砚朝外面走去,身后传来嘶哑的声音。“朕知道你喜欢清洛,你别得……”
听到这,他浑身血液仿佛凝固般,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发了疯踹过去,死死掐住云荆的脖子,强制性将他的话打断。
云荆嘴角溢出血迹,苍白的脸因为痛苦而扭曲变形。
秦砚阴沉着脸,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道来:“陛下最好早点说出暗影卫的下落,一日不说,便拔一片指甲,剁一根指头,敲一粒牙齿。然后是四肢,我有的是办法让陛下满意。”
“呵,朕死了她也得来陪我。黄泉路上好作伴。”说完,云荆狠下心咬着舌头正欲自尽。
等暗影卫察觉到外面那个人不对劲,自然会去执行他的命令。
这就是云荆最后的底牌。他就算死了,也不会让秦砚好过。
先给秦砚心灵上的折磨,再给他致命一击。毕竟比死更恐怖的就是心灵上的折磨。
秦砚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想到他早就察觉到了,提前做了准备。他可不会直接杀了秦砚,那太便宜他了。
他要的是秦砚永远活在痛苦和悔恨中,最后慢慢把自己逼疯。
秦砚立马察觉到云荆的意图,连忙掰开他的嘴,用自己的手死死掐住他的下巴。
直到下人拿来抹布,彻底堵住云荆的嘴。
他好听的声音,说出来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我怎么舍得陛下就这么轻易死掉呢?你要好好活着啊。害怕了吗,可这才刚刚开始呢。别担心,我们有的是时间慢慢玩。”
秦砚拿过帕子极为嫌弃地擦拭着手,吩咐下人把他的手和脚绑起来,便径直离开了。
他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停在了昭华宫前,凝视着那宫墙,思绪如潮水般汹涌。
前世,他快马加鞭,心急如焚地从宫外赶来昭阳宫,只为见她一面,却只见到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数日之前,还依偎在他怀中撒娇的小姑娘,此刻静静地躺在那里。她再也不会起身朝他微笑,对他耍小性子,生气责骂他.......
秦砚的面色愈发苍白如纸,不敢再想下去,身躯微微颤抖着。整个人仿佛失去了支撑,若不是靠着墙,恐怕早已倒下。
他无法承受再次失去她的痛苦,无尽的悲痛如狂风暴雨般向心头袭来,瞳孔模糊一片,泪水从脸颊滑落。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
他历经两世,仅哭过两次,皆因她,一次是得知她的死讯,另一次便是此刻。
所幸,他得以重生归来,他们的余生还有漫长的时光。
至于云荆,不必着急,再坚硬的嘴,也抵不过刑具的折磨。
他紧闭双眼,努力压制着失控的情绪,须臾间,重新睁开眼时,恢复了往昔的沉稳镇定。
时候不早了,该去接阿蓉回家了。
乔姝棠支撑着下巴在一旁静静看着他们下棋,棋盘上黑白子交替而行。
云蓉拈起一枚温润如玉的白子轻轻落下,此局胜负已定。
她望向云衡语重心长地道:“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一招不慎,满盘皆输。阿衡过于急躁了,切勿因小失大。”
云衡从小便喜欢缠着云蓉下棋,尽管他每次都赢不了。
听见自己的不足,云衡若有所思点了点头,道:“阿姐教训的是,我记住了。”
在一旁看了许久的乔姝棠来了兴致,眼神含着期待,朝云衡怯声开口:“殿下我也想试试。”
令乔姝棠没想到的是,云衡毫不犹豫点了点头同意了,顿时心里乐开了花。
云蓉则在旁边当起了乔姝棠的军师。有他阿姐在,这不是给他上压力吗?
云衡摸了摸鼻子,唏嘘道:“阿姐太过分了吧,总喜欢欺负我。”
云蓉看着他笑了一下,调侃道:“姝棠毕竟是新手,我自然是要帮衬一点的。”
乔姝棠忍不住笑了出来。有云蓉给她撑腰,她的胆怯好像消失了。
秦砚走进来看到的便是三人谈笑风生的画面。女子男子嬉笑的声音,听着格外动人。
瞧见云蓉这么开心,他的眉眼也温和了下来。直到发现那个男子是云衡,他的笑意彻底僵在脸上,眼神瞬间转冷。
云蓉看到秦砚的到来,没有过多惊讶,好像早就知道他会来接她的。
自从方才猜到秦砚是她梦中的另一个少年之后,她对他越发亲切。她虽没记忆,从杏儿嘴里也知道了不少。
云蓉笑着朝秦砚走去:“你来啦。”
秦砚牵过她的手,脸上是藏不住的宠溺,附在云蓉耳边轻声道:“嗯,臣来接殿下回家。”
随即,一道冰冷的视线落在云衡身上。
云衡自然也不会给他好脸色,语带挑衅,满是恶意:“无事献殷勤也不知道安得什么心呐?”
秦砚没理云衡,意味深长的目光落在云蓉身上,唇边漾出一抹笑:“我是什么心思,阿蓉不是最清楚的吗?”
他没有再喊她殿下,一改往日的呢称,将二人的关系说得暧昧极了。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云蓉脸色肉眼可间地变红,低着头“嗯”了一声回应他。
秦砚知道她又害羞了,真是不经撩啊。可是好可爱呀,他就是喜欢看她害羞的样子。
云蘅冷哼一声,言语间全是讽刺:“巧言如簧,颜之厚矣。”
不要脸的男人,又调戏他姐姐。
秦砚没有搭腔,用余光轻蔑地扫了他一眼,好似在看什么蠢货。
两人间的火药味让四周陷入尴尬至极的局面。云蓉自然看出了他们关系不好,她这个弟弟好像不喜欢秦砚,秦砚也一样讨厌他,真是冤家路窄。
乔姝棠的脑袋嗡嗡响个不停,大脑一片空白,根本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
她害怕秦砚,是非常怕的那种。她的胆子本来就小,唯一勇敢的就是喜欢云衡。
她害怕是正常的,京城中谁不怕秦砚呢。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就因为父亲看不惯的行为背地里指责他是乱臣贼子,不知怎的传到了秦砚的耳朵里,当即就要赐死。
还是一众大臣以死相逼,才让秦砚罢休。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她父亲被打了五十大板,好不容易才捡回一条命。
如今被罢官在家,已经半月没上朝了。她父亲固执得吓人,一味愚忠。遇上秦砚自然讨不到好。
尽管秦砚这样,他的样貌还是有女子倾慕于他。
这就更狠了,凡是接近他的女子无一例外都没有好下场。不是被赐死就是被剃了头发送到寺庙当姑子,永世不得出来。
久而久之,谁还敢靠近秦砚,恨不得离他八百米远。
手段残暴是残暴,但自他掌权后民间的怨声少了很多。至少这一点比龙椅上的那位做得要好。
如果不是她亲眼所见,她大概是不信的。他这样心狠手辣的一个人也会有喜欢的女子。
他的偏爱与袒护太明目张胆了,让人心生羡慕。云蓉是秦砚的唯一,那她什么时候才能成为云蘅的唯一呢?
“姝棠,姝棠”,听到云蓉温和的声音,她的思绪顷刻回拢,从回忆中抽离。
“请公主恕罪。”乔姝棠意识到自己刚刚的失态,连忙道歉。
“姝棠你怎么了,从刚刚开始就怪怪的?”云蓉一脸担心地看着她,怎么从秦砚来这里就怪怪的。
“我没事,公主别担心。”乔姝棠道。
云蓉明白她不想说,没有再搭话。
乔姝棠向周围扫视了一眼,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问了出来:“他们人呢?”
“他们有事要谈,让我们在这里等着。”云蓉悠悠解释道。
此刻云蓉不在,他们也不必再装了。秦砚从方才的交锋就猜到了云衡也是重生回来的。
秦砚言语间全是不耐烦,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别浪费我时间,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
如果不是云蓉,他理都不想理云衡。
云衡怒目圆睁,狠狠质问道:“你凭什么拦着不让我见她。”
秦砚脸上闪过一丝厌恶,声音冰冷如霜:“你自己心里清楚。”
“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是在怪我吗?你可别忘了是你亲手逼死她的。”云衡瞬间暴怒,他竟然敢怪他。
“徜若不是你,她会受人所迫而死吗?”秦砚想到这,眼神越发冰冷。
他好想把云衡杀了,他快克制不住了。
“是你没看好她。”云衡语气弱了下来,硬着头皮怼了回去。
秦砚眸中的杀意一闪而逝,厉声训斥他:“你觉得她会眼睁睁看着你死吗?你但凡多留一个心眼,她都不会走到那一步。”
云衡破罐子破摔道:“如果不是你把云荆逼疯了,他会用这么极端的法子吗?”
秦砚原话奉还:“云蓉不是他的亲生骨肉,你觉得云荆会就此罢休吗?”
云衡努力保持冷静,警告他一句:“总之你离我阿姐远点。”
他可不想要一个这么残暴的姐夫,他就是在云蓉面前装。现在他不就暴露本性了吗!
秦砚轻蔑一笑,戏谑般怼了回去,“她喜欢的是我,你是眼瞎吗?”
两人毫不客气互戳痛处,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就差提刀打起来了。
上一世无论怎么下都是一盘死局。云蓉,秦砚,云衡,他们三个必须死一个。而云蓉放弃了她自己,一个是她心爱的男人,一个是她自小疼爱的弟弟。
不得不说,云荆这步棋下得好啊。拿捏了云蓉的选择,让她自己选。每个人都身不由己,他们当中无论谁死,另外一个人必定痛不欲生。
而云荊选择了让两个人都痛苦的法子,当真是比死更折磨人啊!
乔姝棠没想到乔鹤安会突然回府,疑惑地问了他:“哥哥你怎么回来了?”
他也没想到他妹妹会邀人到府上做客,把云蓉错认成了他妹妹。
乔鹤安耐心解释:“夫子让我出来给他买桃花酥,正好顺便给你也买了一份。但好像来的不是时候。”
乔鹤安把桃花酥递给云蓉,压下心中的雀跃,慌慌张张好似十分害怕:“在下眼拙,冒犯了公主,还请公主海涵。以糕点略表歉意,尚望笑纳为幸。”
云蓉让杏儿接过点心,表示这件事就过去了。
乔姝棠心有疑惑但没有问出口。奇怪,她哥哥平时不是这么浮躁的一个人啊。
他和她从小一起长大怎么可能认错,而且她不喜欢吃桃花酥啊。
不会是故意的吧,乔姝棠被她这个猜测吓到了。千万不要是真的啊。
秦砚和云衡也走了进来,房间里六个人每个人都各怀心思。
秦砚眼神极好,从远处就看到乔鹤安在同云蓉说话,还递了一盒点心。
云衡自然也看到了,他巴不得更乱一点,最好气死秦砚。
乔家兄妹简单行过礼后便是一片死寂。
秦砚知道他们没什么,但还是无法控制自己内心的嫉妒。
男人面庞如同裹了一层冰霜,阴沉得恐怖,幽暗深邃的眼眸藏着一丝怒意,那股无形的威压从他身上散发开来,使人喘不过气,空气仿佛都变得凝滞起来,每一个呼吸都显得格外艰难。
他又不是傻子,乔鹤安看向云蓉的眼神不正常。即使乔鹤安藏得很好,他还是敏锐地察觉出来了。那是男子看心上人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