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宴手一挥,她的眼前再次出现气罩形成的飞车,而这次,飞车里只有她一人,空间比先前还狭小,脚底也没有可供站立的平面,而是弧形的球底。
简单来说,她现在处在一个飞球当中,她隐隐约约能瞧见上官宴在球体外的白色身影,拓印在球面上,白影扭曲,拉长。
忽地,飞车飞起,她在车内站不稳,跌跌撞撞,随着速度加快,愈来愈快,她再也无法站稳,失去了重心,像被翻炒的汤圆翻滚个不停。
身上几乎每个部位都和车壁在打架,胳膊和膝盖最先碰到车壁,恐怕已经撞得紫青了。
她干呕想吐,好在某一刻,她感觉飞车平稳了许多,变成了匀速,她趴在球体底部娇喘不息。
也不知过了多久,飞车终于不动了,似已落地,气罩慢慢地隐去。
*
南楚兮刚走到星雨轩门口,就被一只超大莹白球体吓了一跳,那球体落地,像气体一样蒸发消散,一个白衣女子凄凄惨惨地趴在地上,头发散乱。
她认得出,这是容小小,见她如此悲惨的模样,南楚兮心底的欢愉油然而生,这该不是上官宴惩罚她了吧!
“容姐姐,你这是怎么了?”她蹲下扶住她孱弱的臂膀,摆出一幅心疼的口吻。
“小灵,扶我进去。”容小小有气无力地说。
“好好,姐姐,是哪个挨千刀的,欺负你了。”她一边搀扶起她,一边掩饰心底的愉悦。
将她搀入星雨轩的床上,容小小大概疲惫不堪,很快就软绵绵闭上了眼睑。南楚兮终于可以安安静静地观赏这副身躯了。
她虽头发散乱,却仍然掩饰不了五官的精致美好,南楚兮从未发觉,原来这张脸这么美,让她想起话本里的女主角,丰唇娇媚,羞颔胜豔,这么美的身子,给了她真是可惜。
她的手指轻轻在她脸颊上游走,却又不敢触碰,只是慢慢做出抚摸的样子,生怕碰之易碎。
她忽然想起什么,那个幻梦不是说,可以吸走她的灵魂吗,想到这,她紧张又兴奋,慢慢地弯起身子,她俯了下去,依照幻梦的动作,在一拳距离时,她轻轻一吸,然而她的嘴中并没有任何流光飞出来。
她想这流程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于是又用力吸了一口,喉咙里甚至发出一声嘶的吸气声。
然而依旧无济于事,她摇了摇头,正想做第三次准备,对方的手臂忽地动了一下。
她猛然直起身来,胸膛里的小肉跳得厉害,容小小缓缓睁开了眼,慢慢地问她:“小灵,我睡了多久了?”
“最多也就半个时辰吧!”
“我忘记身上脏,我想去沐浴,你没事先回吧。”
这么快就想打发她走,南楚兮一边应答一边飞快思考,忽地想起来说:“姐姐,我给你买了熏草,专供你沐浴时用,我去拿来。”
“不用。”
“用得着,用得着。”南楚兮连忙回去取熏草,她回来时,一位嬷嬷已经打来了热水,她交给嬷嬷浸泡了起来。
不一会,水里充满了药草香,这熏草花了她不少钱,要不是很爱惜她那副身子她才舍不得。帮她沐浴当然只是借口,有件事她必须要当面确认下。
她一回头,就见薄纱屏风内,容小小隐隐约约脱去里衣,走进浴桶,那裸露的背影凹凸有致,极其美妙,南楚兮看了一会,竟然忘了自己的事情,她走入屏风说:“姐姐,我帮你吧。”
容小小没有理她,轻轻蹙眉。
她忙说:“可这是大人的意思。”
见她没回话,南楚兮便走上前去,拘谨地站在木桶旁,她第一眼就朝她臂膀上瞅去,玉白肌肤上的守宫砂依然在,她顿时吁了口气,这守宫砂是她为容屿留的,她可不想容小小用掉了。
她拾起柔软的湿布,轻轻帮她擦拭白皙娇嫩的背脊,水波沿着皮肤慢慢往下流淌,滴落,漂浮在水面上的桃花瓣便打起转来,潺潺幽幽地好看。
她轻轻地揉拭她的肌肤,就像对待自己珍爱的东西,爱不释手。
皎白的胳肘和肩头呈现微微的红,南楚兮猜测,定是她在那个球体里碰撞的,上官宴折磨她的法子倒也新奇,好在对她的皮肤没有什么太大的损伤,她可不想这副身子受到什么损坏。
她一边想着,手里的动作也愈来幅度大了,她将湿布丢弃,手掌抹了油轻轻揉拭,慢慢滑动。
她记得以前在南家时,嬷嬷告诉她,常常如此,可通络血液,这样才能又大又圆。
她情不自禁就像从前那般揉了起来。
一只有力的手忽地捏住她的手腕,她猛地回神,只听容小小说:“小灵,去外面把衣服帮我取来。”
南楚兮就像被发现什么腌臜的秘密,心下一阵慌乱,忙不迭地答应,收起身子,朝湢室外快步走去。
她抱起干净的衣服,一转眼就瞧见那随意摆放在檀木架子上的外衣,散乱如一张褪掉的蛇皮。她记得,南楚兮先前进屋时,手里像是攥着什么,后来又偷偷塞进了衣袖。
她将那件脏兮兮的外衣拾起来,果然在袖子里找到了什么,她紧张地掏出,竟然是一个写着翡字的绿布囊袋。
这是什么?她很快想起,一定是容屿送给她的,今天容屿特意追她到望雪亭,一定是送她这个礼物。她心里来气,容小小果然是不要脸,竟然勾搭起容屿。
一边盛着气,一边就打开了囊袋,她想一探究竟,里面还有一物,是用牛皮纸包着的,她越来越好奇,又打开纸包,一片白色粉状物现了出来。
这到底是什么?南楚兮越发好奇,她将粉末靠近鼻尖闻了闻,一丝味道也闻不出。
这时,湢室内传来容小小的声音:“小灵!”
她连忙将纸包还原,重新塞入衣袖里,拿起干净衣服就进了湢室,虽然心里有各种古怪的想法,但她依旧装作若无其事地回到容小小的身边。
她已擦净身子,从她手里拿过衣服,在她穿衣时,南楚兮忽然觉得体内热得异常,就像火灼烧一般,头也开始胀痛,会不会是幻梦说的夺舍后的症状,需要人血才能解脱,她紧张不已:“姐姐,我头疼难受,想先回去休息。”
容小小朝她瞥来,脸色变了,伸手要摸她的额头,她往后退了一步,径直朝门外跑去。
一直跑到自己的房间,她已全身酥软难当,尾椎灼疼,手掌发颤地关上门,就像踩上棉花似地,半天才爬上床。
但是体内奇怪的躁动挥之不去,她隐约记得这种感觉,那是第一次看香艳话本,描写上官宴赤身画面时的不安,还有,第一次在梦里,和容屿无有寸缕裹在一起时的慌乱。
可是,此刻的感受被放大了十倍,她就像要死了,奇怪的声音从喉咙里发出,身体的某个部位开始灼得撕裂的痛楚,她抓住枕头,用牙齿狠命地咬住。
但是这一切无济于事,极热让她撕去身上薄纱的衣衫,她开始疯狂在床上翻滚,发出难捱的声音。
突然她就听见门被推开的声响。
*
照夜宫膳房里工作了十几年的老户,迈进了门,他的步子一步长一步短,一步重一步轻,双眼睁大如牛眼,额头冷汗直冒。
老户年近四十,无儿无女,一辈子未娶,只有一个年迈老娘。因为身体也不好,外面找不到像样的工作,惩戒院收留他做了一个杂役。
他向来老实巴交,可是心里也藏着许多秘密,小灵是他看着长大的,她本是个孤儿,小时候瘦得像一只鼠儿,长大后却水灵得可怕,他无时无刻不想着她,只是礼教的束缚,他也只是想想。
他对她好,便经常送来些吃的,这次他回老家一趟,从年迈的老娘那带了些糖饼回来。
可是刚到门口听见里面的声音,他就丢了手里的糖饼,他从门缝望向床上的小灵,顿时失去了理智。
他推开门,上了死栓。就像走向癫狂的牢笼,**的地狱,他再也无法控制自己,扑了上去。
“小灵,我是你户叔,我是你户叔,我知道你很难受!”他一边狠命压着挣扎的她,一边疯狂叫着她的名字,那内心里的愉悦飞上脑门,差点突破天灵盖。
“求求你,放开我!”小灵拼命地挣扎,但是老户却越来越兴奋,揸着青筋虬曲的手撕她的衣襟。
“砰!”
门被一声巨响踢开,一个白色人影冲了进来,皓腕一挥,老户从床上弹飞,重重跌向地面。
他吐了一口血,也恢复了理智,抬起头来,却见站在面前的人是容剑侍,她用被褥包住小灵的身子,冷眼瞪着他。
他惊吓万分,拼命以头捶地:“容剑侍,我真是禽兽,我千不该万不该,做出这种事!”
“今日必手刃你,无耻败类!”容剑侍义愤填膺。
屋子里传来小灵啼啼哭哭的声音,老户吓得战战兢兢,他忽然想起,这并非他的错啊,他疯狂辩解:“是小灵衣衫不整、水性杨花勾引我,要不是她勾引我,我不会做这种事!”
“你竟……”容剑侍冲上来,白靴足钉将他踢飞。
他猛然撞上木柜,骨头几乎脱节,柜上的瓷瓶摔落,砸在头顶,血从眼前流下,老户果真怕了:“我错了,我错了,容剑侍,看在我有年迈的娘亲,请饶我一命。”
“我会向大人禀明一切!”容剑侍咬牙道。
“我真的错了,我真的错了。”老户趴在地上又以头撞地求饶。
*
云夙雪真想一刀杀了他,但是在惩戒院,她没有生杀予夺的权利,但她一定会请求上官宴给予他最严厉的惩罚。
老户磕得满额是血,云夙雪依旧不解恨,这时,小灵嘶哑地喊:“你给我滚,姐姐,让他快滚吧。”
“小灵?”她没想到小灵会放他走。
老户连滚带爬地冲出门去。
“不能让别人知道,绝不能让别人知道!”小灵苍白的嘴唇抽搐着,头摇个不停。
云夙雪明白了小灵的意思,这件事虽然可恶,但是如果传扬出去,那实在对小灵影响极大,以上官宴的性子,他公开将这件事处理,也未尝不会。
她一下子没了主意,坐在床上,抚住小灵颤抖的肩头说:“没事了,小灵,姐姐不会让你受委屈。”
小灵忽然哭得更大声:“姐姐,我好难受,好痛苦,我想死,我想死!”
“别这样,别这样,不还有我吗!”她真的很心疼,却又有一种无计可施的惘然。
将小灵安抚下来,云夙雪轻声推门而出,照夜宫内一片寂静,她望向醉红的霞空,望向遥远的四野八荒。
她几乎分不清自己是谁?她重生一世的意义应是什么?
*
四野荒凉,思慕涯底的漫漫枯草上,一袭白衣卧在其中,长袖和衣摆随意摆动,如白花恣意怒放,草茎卑微地屈服,向他朝圣。
霞光在他面庞上肆意流淌、燃烧,然他的眼眸却死如静水,连一丁点涟漪也不起。
飞鸟飞过高空时,他轻轻动了动指,一只雀鹰飞落在他的袖边,他缓缓伸出食指,点了点雀鹰的额头,雀鹰得了命令,飞往惩戒院找野渡:查,翡字绿色布囊!
雀鹰飞去后,他唇角微勾,有意将法力关闭于心门。
天空生出一把银剑,那把剑忽地向下插去,扎穿他的手掌。
不久前,掐住她几乎窒息的手掌。
死死钉在地上,如行刑般酷烈,袖口瞬即被血色浸染!
你是谁?我分不清!
直到长夜悲凉,万籁俱寂,他缓缓支起臂膀,慢慢起身,留下草地一片殷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