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春华感觉得出,意识、体力正在迅速消失。
这样不行。
她强迫自己滑下地,一手用毯子捂住口鼻,一手与双腿并用,试图移到薛盼跟前,唤醒他。
然而刚移出一小段距离,眼前出现了黑色球鞋。
她僵住一瞬,头向上抬。
此时,戴着防护面具的乔若恰好俯身,手里一条格纹手帕。
乔若没给廖春华出声的机会,直接用手帕捂住她口鼻。
该刹那,廖春华以为她要把自己捂死,眼中现出绝望,想拼命呼救,却根本来不及。
不过一两秒的工夫,她便全然失去意识。
乔若又看了看另外四名男子,如法炮制,令他们陷入深度昏迷,随后把胡建月架到车上。
车上有医药箱,乔若给胡建月擦拭掉头部的血,消毒、上药、包扎,“感觉好点儿没有?”
“好多了。”胡建月说,“好疼,刚刚都感觉不到。”
“他们有没有让你服用药物什么的?”
“没有。”胡建月摇头,“只是把我绑起来,堵住了嘴。”
“确定?”
“确定。”
乔若点头,从背包里取出一瓶水,两粒药片,“你现在得在车里等我,实在不舒服了,就再吃一次药。”之前已经让胡建月服了两粒药。
胡建月点头,“你会不会有危险?要不要我帮你?我好多了。”揉一揉眼睛,确信视力已经恢复。
乔若视线则落到她手部、袖口,均有烧灼的痕迹,“没危险了,现在危险的是他们。”在医药箱、储物箱里翻找一遍,取出烫伤膏,给她涂在伤处,“你个怂货,今儿算是拿出拼命的架势了。”
胡建月笑了,笑容虽然虚弱,但真的由衷地笑了出来。
乔若又找出巧克力、饼干,“吃这些补充一下体力,把车门锁上,等我。”
“嗯。”
“这次一定要听我的,乖乖等着,好么?”乔若认真地强调。
胡建月立刻点头,“我会的,我保证。”
乔若立即下车。
胡建月望着乔若清绝的背影,回想起先前的事。
散心这些天,离薛家越远,有些事看得越清楚,于是决定回来面对。
走出车站,本想呼乔若,告知自己动向,然而公用电话卡随钱包收在了行李箱底层,衣袋里的钱只够打面的,就想直接见面也是一样的。
而回到薛家之后,家里多了三个男人,两个保镖,一个样貌奇怪,留着长头发,眼神色眯眯。
薛盼劈头质问她这些天去了哪里,为什么一个电话都不给他打。
廖春华对她一通谩骂。
胡建月受不了这种窝囊气,直接拖着行李箱要走,那个长发男却说,瞧着这个也有点儿意思。
廖春华就说,那就把这个也给你,但你要退一万块钱。
长发男只是笑笑地看向薛盼。
胡建月气结,不可置信地望着薛盼,嘴里不受控制地数落起他来,从他跟女人动手、算计女人开始,说到他做生意全靠他爹,其实一点儿经商头脑都没有——那时真的不知道,自己赶巧遇到了怎样的危险之中。
薛盼恼了,于是廖春华张罗着把胡建月绑起来、塞住嘴的时候,一声不吭。
被捆着扔到书房,听到门从外面锁上,胡建月才真正慌了起来,移到门边,听几个人说了一阵子话,明白了他们那些不是人的打算,气怒交加。
她何止后悔与薛盼恋爱,简直后悔自己被养父母抱养,与廖春华、薛盼有亲属关系都是莫大的耻辱。
她真的尽了全力,想早一些逃离,给乔若报信,但她也知道自己真的很笨,除了把自己弄得伤痕累累,别无所获。
听到乔若回来,她真的要急疯了,实在面对不了最邪恶的事发生在眼皮子底下的事实,脑袋倒也搭对了一次弦。
她蜷缩起身形,用膝头把嘴里的毛巾夹出去。
可也在那时,客厅里的动静令人恐慌。那时她真的怀疑,乔若选择与那些人渣同归于尽了。
她要急疯了,想让自己镇定下来,再度灵光一现,却有烟雾透过门缝,迅速弥漫到书房,她看不清东西,发出声音都吃力,只能胡乱地用头去撞东西……
虚惊一场,却也真是噩梦一场。
胡建月缓缓地吁出一口气,视线瞥过巧克力,拿起一块,送到口中。
好甜。
她非常缓慢地咀嚼着,唇角上扬,眼中却沁出了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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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七点半,蒋奕得到消息,当即全速返回家中,呼乔若:方便的话,立即回电。
乔若立刻回了电话。
“你有没有事?需不需要我协助?”蒋奕问她。
乔若迟疑一下,“需要,临时多出个伤病员,越早送医院越好。”
“三分钟开车到你那儿。”
稍后,乔若打开大门,见到了蒋奕和两名年轻男子,初刻是犯难的,“有一个人去医院就行。”言下之意是,他带的人太多了。
“我不这么想。”蒋奕凝着她跳跃着妖冶光火的明眸、愈发雪白的小小面孔,指了一个人,“他送人去医院,你接下来要做什么,我们两个协助。”
“……好。”乔若赶紧到车前,跟胡建月简单地说明情况,又和声叮嘱,“我的手法毕竟不专业,让医生好好儿给你处理伤口,省得留下明显的疤。我这边事情了了就去医院,相信我,好么?”
胡建月望一眼站在院中的三名男子,点了点头,“别着急,我又不是不能自理了,到医院就说些疑似脑震荡的症状,好歹蹭着住几天。”
乔若没想到,自己能在这时候笑出来,“也行。”
负责送胡建月就医的年轻人,有着和善的面容、真诚的笑容,乔若又踏实了一点,拿出五百块钱给胡建月。
胡建月也没推辞,随年轻人出门。
很快,乔若听到发动引擎、车子渐行渐远的声音。
十分钟后,蒋奕开车送乔若到了租住房。
进到室内,乔若放下背包,“我得洗照片。”
蒋奕问:“然后呢?”
“你留在薛家的那个朋友可信么?”
“可信。虽然你对我的信任都非常有限,但我能保证,非常可信。”
乔若看他几秒,笑,坐到沙发上。
“起来。”蒋奕打个手势。
“嗯?”
“起来,背后有血,你不知道?”
乔若立时弹跳起来,“真的?”
蒋奕面色更不好看了,“换衣服,自己看一下。”
乔若赶紧到卧室,随意换了件黑色卫衣,除下的毛衣背部的确有几片血迹。手摸了摸背部,是真受伤了。
她倒不是对痛感迟钝到吓人的地步,只是原本身上就有好些地方作痛,心情又实在恶劣,便什么都顾不上了——小型爆炸现场发生的同时,使得一些玻璃或易碎物件炸裂是必然,碎片溅到人身上再正常不过。
这时,蒋奕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送你到医院还是我帮你处理?”
乔若立刻开门,“你帮我,麻烦快一些。”
“……”蒋奕用下巴点一点床,“趴着。”
乔若横着趴在床尾端。
片刻后,蒋奕拎着背包走进来,取出医药箱。
乔若扯过一个枕头垫在手臂下,“你好像不大高兴,因为我没请你或贝家姐妹帮忙?”
“按理说是不应该,但的确是。”
乔若无声地笑了笑。
卫衣撩到她内衣边缘,蒋奕看着她背部几处嵌着碎片的伤口,拧了眉。
“别的地方没有了。”乔若说,“我刚刚仔细看了渗血的位置。”
“那最好,有也不关我的事。”她自己说没有,他难道还能扒她衣服?
蒋奕娴熟地逐一取出碎片,消毒上药时说:“我以为我们是朋友。”
“我们是。”
“我没有遇事把我远远推开的朋友。”
“……今晚我做的事挺缺德的,一般人难以想象的那种缺德事。”乔若说,“我不怕谁不认同或者觉得我有病,但我怕谁圣母心地阻挠。”
“怕我圣母心?简直是奇思妙想。”蒋奕麻利地给她伤口逐一覆上纱布,用胶布固定,“我另外给贝家姐妹安排了事情,明早贝之桃才会回去。”
“谢谢。”
蒋奕心里没好气,动作却非常柔和地把她衣服放下,“还需要进一步检查,明天要去医院。”这会儿要她搁置手边的事,太不现实。
“我会的。”乔若利落地下床,快步出门去,扎进暗房。
蒋奕瞧着改造成暗房的杂物间的门,抿了抿唇,转身去了卫生间,洗净双手,又转到厨房,慢悠悠地做饭菜。
毋庸置疑,她到现在还没吃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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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四点多,廖春华被泼了冷水醒来。
醒来时,她在床上,感觉身上凉飕飕的,很快知晓原因:既没穿衣服,又没盖被子,还被淋了冷水,不冷才怪。
视线四顾,她迅速抓狂:身边躺着沉睡的耿大军,还有……她的儿子薛盼。
两个人要是此刻醒来便会发现,情形与她大同小异。
这这这……这是闻所未闻想所未想过的事!
发生了什么?
廖春华正竭力回忆时,乔若进门来,手里一沓照片,面上的笑容似有若无,“醒了就好,我们可以好好儿地玩儿接下来的游戏了。”
“你做了什么?!你个……”
乔若把照片悉数摔到她脸上,“看一下再决定要不要喷脏。”
数秒钟之后,薛家宅院中传出廖春华一声声凄厉至极的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