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哒!
脚步声频率很快,一对母女刷了卡后往里走,扫完发现位置全坐满了。
几岁大的小孩一看就叫了起来:“妈妈,我要坐下!”
“没位置,我们站一会儿吧。”
小孩声音又尖又大,很多人都看了过来,却没一个人动弹。
兴许是有些尴尬,那位母亲低声哄着:“忍一忍,我们很快就下车了。”
“不要!我就要坐嘛!妈妈我要坐!”小孩不依不饶,揪着女人的袖子,脸鼓得像河豚般气冲冲看着周围,目不转睛望着座位上一张张抬起的脸。
那位母亲看了一圈,目光停下在离他们最近的人身上:“宝贝听话……”
莫明朔看了全程,他发现占座的有几个年轻人但却没有人起来。视线很快落在了那张苍白的脸上,那个帽檐遮住脸的少年离对方最近,但全程没有一点让座的意思。
小孩突然哭了起来,整个车厢淹没在孩童尖锐的哭声中,让人不禁心生厌烦。
头靠在车窗上的江潜又将帽子往下压了压,完全不给旁边的母女一点视线。
莫明朔目光直勾勾盯着他,眼里的情绪从一开始的心虚变成期待,最后满是失望。
一个小孩子在身边哭闹成这样还能无动于衷吗?
女人将小孩抱在怀里哄,在面对数道看过来的目光时面带歉意。
可能是他的目光过于灼热,半背对着的人好像察觉到什么,突然抬眼,露出那双漂亮的眼眸,脸却白得惊人。
瞬间吓得莫明朔缩了起来,半掩着脸生怕被发现。
江潜没看到什么人,涣散的眸子重新合上。
过了许久那对母女早已下车,莫明朔才敢重新看过去,留给他的依旧是那个冷漠的背影。
果然是像同学评价的那样冷漠,孤僻古怪,怪不得不受待见。
来不及细想,听到播报声后莫明朔连忙下车,扭头看了一眼车上的人。
此后莫明朔都是坐的公交,他觉得挺方便的,除了挤了些没毛病。
听他这么说,解晏投以疑问的目光:“你怎么回?”
“最近我都是坐公交。”
“自讨苦吃。”瞥了他脚一眼,解晏露出毫不意外的表情。
“不提江潜了?”
莫明朔犹豫了许久,断断续续说着:“我现在对他印象很不好。”
听到这解晏来了些兴趣,终于不再是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的维护了。
“你知道吗,他居然不给小孩让座!”莫明朔一副天塌了下来的样子,愤愤不平,“怎么能不尊老爱幼呢?!”
“管好你自己就不错了。”解晏向来是看不惯也不理解莫明朔这五好青年的行为处事的,总说有一天吃个大亏他就长记性了。
对上解晏的目光后莫明朔气势弱了下来,但还是挣扎着又弱弱说了一句。
“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我发现同学们对他的评价真的很准确,一个冷漠又古怪的人。”
这是解晏唯一认同的话。
想着莫明朔那天真愚蠢的言论,解晏毫不放在心上。
“解晏,你是认识七班的文骋吗?”
一道冒出来的声音将解宴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解晏看着他面前的人,他和对方没什么交集。
“不熟。”
见他这么说那人明显没了那拘谨的模样,语气也变得随意:“我说呢,之前我见你们说话还以为是不是朋友呢。”
“我小学就认识他了,我说怎么没听说你们认识。”
“你是他朋友?”解晏突然的一句让那人愣住了。
“啊,对啊,怎么了吗?不过现在文骋可不想认我们这些老朋友了。”
解晏瞬间串联起来了几句话,原来这就是那天和文骋发生争执的人,也是莫明朔说的文骋在他们班的朋友。
“他和美术老师认识?”
愣住的那人笑开了,别有深意:“何止认识,那就是竹马竹马啊!”
确认以后,解晏眼底滑过一道不明显的光亮。
不知道是不是对方也是给了他点小恩小惠,他就对对方死心塌地。想着,解晏露出了一个笑。
解晏从操场回来,途经花园不经意看见了张熟悉的面孔,他们班美术老师徐秋阳。
“听说这次考试你又是第二名,小骋好厉害啊,有没有什么想要的奖励?”
徐秋阳站在斜对面,声音源源不断传过来,紧随其后的是一道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声音,但此时却丧失了所有攻击性。
“不用了,谢谢秋阳哥。”
解晏脚步一顿,几乎全黑的眼珠子慢慢转动,落在那个被半遮掩的身影。
“奶奶身体怎么样,还好吧?”
“嗯,挺好的,就是后续治疗还没有具体可行的方案。”
一阵冷风来,枯叶哗哗作响。
“那就好。”徐秋阳摸了摸文骋的脸,又伸出手去摸了摸他的头,“这黑眼圈一看就没好好休息,缺钱和哥说。”
低着头的文骋感觉着头顶的体温,毫不痕迹主动蹭了蹭对方的掌心,像只被撸毛舒服到眯眼的狗狗。
“睡得有点晚,不缺钱,哥你别担心。”
徐秋阳温柔看着他,眼神带着些宠溺:“给奶奶问个好,我有时间一定去看她。”
“哥,你试试。”文骋点头,背在身后的双手放到跟前递了过去,是一个纸袋子
“这是什么?”徐秋阳笑着打开了那个袋子,从里面拿出了一条灰蓝色的围巾,有些惊讶,“这是你自己织的吗?”
“有些丑,哥你别嫌弃。谢谢你一直以来的照顾。”文骋摸着后脑勺有些不敢看对方,又猛地抬头补充,“不戴也没关系的。”
“谢谢我很喜欢,小骋亲手给我织的我很高兴。天正好冷了,有心了。”徐秋阳全程目光温柔,穿着柔软舒适的羊毛毛衣衬得人愈发和善。
小麦色的肌肤隐隐透露出些许红晕,直直蔓延到了耳后,文骋呐呐应好,脸上是解晏从见过的轻松的笑意。
“秋阳哥我就先走了,下次见。”
站在原地的徐秋阳视线落到手上的围巾上,又看了看文骋消失的方向,他将围巾卷了两圈放回袋子里,经过旁边一个垃圾桶时手一放,袋子不偏不倚掉进去。
他背影潇洒,全程没有回过头。
来你的确很喜欢他,但对方好像表面那么对你有情啊,真可怜。
花园很快安静下来,解晏面无表情看着,笑着却没有温度。经过路上那个垃圾桶时目不斜视,垃圾桶里那个袋子被风吹着,露出了里面的围巾。
十分钟后,空荡荡的花园里又出现了一个人影,垃圾桶还在那,里面的袋子却不见了。
解晏在找一本书,目光流连了许久书没找到,却发现了个带回来就扔在那里无人问津的东西。
他冷漠盯着,似是回想着什么事情,下一秒将里面的东西掏了出来。
一条针脚蹩脚的围巾,歪歪扭扭的,很是不美观。
手中拿着围巾的解晏冷冷笑了。
文骋说不定多期待天冷了能看到他心爱的竹马围上去呢。
解晏站在全身镜前,他面无表情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脖子上围着明显短了半截的围巾。乌发落入柔软的绒毛,脸蛋雪白,狭长的眼尾有一圈红晕。
半晌他突然低下头,将围巾递到鼻子下边嗅了嗅,很久都没有移动。
和朋友们打了球回来,莫明朔脸上运动后的潮红还没有完全消退,一路上勾肩搭背着好不快乐。
“刚才你那个三分球简直太漂亮了!什么时候我也能投出这么炫的球。”
“切,要不是明朔和你们一队,凭你们几个三脚猫的技术还想赢?”
“你看不起谁呢!改天比比!”
“比就比!”两人拌着嘴,面红耳赤。
“本来就不公平嘛,这明摆着明朔和谁谁就获胜。”有人附和着,突然来了一句,“最近也叫不动文骋,解晏也不和我们混。”
“明朔你能不能约一下解晏,你们关系这么好他肯定会同意的。”
听了以后莫明朔脸上有些尴尬:“我也不是没试过,他好像没兴趣。”
闻言那人彻底歇了火气,最后一次和解晏打球好像还是今年运动会。
看清了他们脸上的表情,莫明朔宽慰道:“没事,不就是图个开心吗,输赢没什么的。文骋什么时候空了叫上他一起。”
一行人又嘻嘻哈哈了起来。
迎面走来了个人,一身突兀的装扮,鸭舌帽黑框眼镜、遮住眉眼的刘海,整个人阴沉沉的。
每个人脸色各异,都不由没了好心情。
莫明朔脸上的笑容一滞,和江潜的目光有一瞬间的对视,他又连忙装作没看见。
江潜手指一顿,低着头走过去。
待人走远以后,莫明朔浑身的不自在才稍微缓解了些,自那天以后他已经不知道怎么面对对方了。
初见的印象和现在差距太大了,现在在他心里对方就是个没有同情心冷漠的人。
他不喜欢这样的人。
放学后,莫明朔坐上了公交车,在脚伤彻底好之前他都是乘公交车回家。
因为上一趟太多人了,他等了下一班,上车的时候人很少他便走到了最里边。还有几个座位但他并没有坐,鉴于之前的经验,很快就会老幼上车。
车停了,一个老人带着孙子上来四处张望着。现在车上坐的不是大汉就是中年妇女,他们一路往里走。
最后停在了一个座位面前,少年白白净净的,打扮却不伦不类。
“小伙子,给我孙子让个坐吧,他在学校学习可累了。”
“不。”一个极简短的字,当即车厢安静了好一会儿,那个老人的声音又很快响起。
“你这人怎么这样啊,在学校没学过要尊老爱幼吗!”
“先到先得。”
听见前面的争执声,莫明朔不由看了过去。
那个老人伸着手指着对方鼻子骂,对方仍无动于衷,他的孙子站在身后看戏。
只是一个后脑勺,莫明朔当即就认出了那个人。
戴着鸭舌帽……是他。
“哎!你听不懂人话啊,这个位置我要了,现在的年轻人世风日下啊。”说着当即就要伸手将对方拽起来。
“别碰我。”那冷然的的声音陡然冷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