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逆 第6章 第六章

之后几日，建安帝仍是昏迷未醒，全靠珍稀药材吊命。

而朝堂上，对于太子人选更是争吵不休，没个定论。

臣子们分作了三派，以崔相为首的文臣高喊立长，以沈家为首的世家呼吁立嫡，镇国大将军与平西侯等一众武将夹在其中，两不相帮。

檀老将军忧心忡忡，他此次回京，一是述职二是为朝中大臣通敌之事。边关只留长子镇守，北狄、北周又虎视眈眈，而通敌之事实在影响恶劣。先前呈上去的折子没有消息，他便已猜到被人扣下，只好亲自回京向建安帝禀告此事，却不成想建安帝急病垂危，眼看着要不行了。

若陛下真去了……

朝中还有的折腾，只希望北狄、北周不要趁此机会攻打边关。

萧姝和冷眼旁观，每日上帖子求见父皇，想为父皇侍疾。

可每次都被沈皇后打了回来，还派了心腹苏嬷嬷来公主府敲打一二。

“殿下一片孝心，娘娘本该应了，可陛下实在病重，太医也说了不要太多人惊扰陛下，有四皇子在一旁侍候就好。太医还说您前些日子中了毒，身子没恢复好还在将养中，娘娘也是担心你，怕您过了病气，两厢冲撞了，对您对陛下都不好。”

苏嬷嬷一番话说的是情深至切，仿佛沈皇后真是一心为她着想。

萧姝和心中冷笑，面上不显露一丝：“劳母后挂念了，我只是担忧父皇，不亲眼见见父皇，我放心不下。”说着，言语间带着哽咽，她捂着脸哀哀切切的似是在哭泣。

“父皇最疼我了，如今他病重，我不见见怎么能放下心去。”

苏嬷嬷也有些迟疑了：“这……”

建安帝对萧姝和的好确实是独一份的，年幼时便赐了“昌宁”作为封号，初初及??公主府便已修建好，更是早早就搬进了公主府，读书骑射更是建安帝亲自教导的。

这份偏宠，在一众皇子中无人能及。

若殿下是位皇子，娘娘又何须如此辛苦。

主子们的事，苏嬷嬷做不了主，只好把话带回了宫。沈皇后听了后，倒是没什么反应，只萧姝和再上帖子求见父皇时，一如既往的被沈皇后驳回了。

萧姝和内心焦急，算算时间，距前世父皇病逝只剩下半个月的时间。可她现在连父皇生得什么病都不知道，就是想送药也不知道送什么药，委实是有心无力。

便是重生，也救不了父皇的命，不过是再经历一次失去至亲的痛苦。

深夜，萧姝和从睡梦中被夏禅唤醒。

夏禅自胳膊养好后，又回到萧姝和身边贴身侍候。她挑起两边纱帘，温声说：“殿下，掌柜来了，说是有急事要见你。”

萧姝和“嗯”了一声，睡意瞬间消散。

掌柜平日里在一品楼为她收集消息，为免被人怀疑，从不主动来见她。今深夜前来，必是有大事发生，且一刻都等不了。

“青知已经将他带过来了，就在东厢房等着。”

“嗯。”

萧姝和在夏禅的服侍下穿好衣服，快步往东厢房走。更深夜重，夏禅担心她着凉，又找了件厚实的披风急急追在身后，给她披上。

东厢房里，掌柜正焦急的在左右踱步，一步一叹气，面上满是担忧之色。

青知也陪着站在一旁，口中还在劝着：“掌柜别急，殿下很快就来。”

萧姝和推门而入，掌柜也顾不上行礼，三两步走上前，将一张染血的小纸条递到她眼前。

“殿下，这是我们安插在三皇子身边的人冒死递来的消息，三皇子私下见了一位手握兵权的大臣，又暗中囤积了大量兵器，似有逼宫之心。”

萧姝和快速看完纸条上的内容，上面记录了三皇子与人见面的时间、地点、囤积的兵器数量。

前世的夺嫡有她参与，萧晟逐渐落入下风，又被她设计断了腿，因此并没有发生逼宫的事。眼下，局势胶着，萧晟大约是觉得自己距离那个位置只有一步之遥，想要搏上一搏，竟想效仿前人逼宫。

萧姝和皱着眉：“可知道是谁？”

掌柜摇头：“他们的每次见面都是极为小心，周围都是人把守，咱们的人根本接近不了，且来人皆做了遮掩，根本看不出来是谁。”

这个暗探被安插到萧晟身边两年多，早已得到他的信任，若不是此次消息太过重要，他也不会被萧晟察觉出不对劲。

他们的人找到他时，他几乎就剩下一口气了。

“我知晓了，先多派人盯着萧晟，如有异样即刻来报。”

“是。”

萧姝和将纸条对着火光引燃，回想着朝中目前手握兵权、且能调兵参与逼宫的武将有哪些。

护卫皇城的禁军约有一万余人，向来只忠于皇帝。沈皇后能在建安帝病倒后快速控制住皇城，不过因为上任禁军首领母亲去世回乡丁忧，而顶他位置的人是何家的人。

也恰是在何家人接手了禁军首领的位置后，沈皇后向建安帝求了赐婚圣旨，给萧景定了何家的嫡女为未婚妻。

皇城本就易守难攻，又有一万禁军守卫，萧晟至少需要调来三万人才有可能成事。

能在如此短时间里、又在不惊动其他人的情况下调来这么多兵马，满朝武将军侯中不会超过三人。

掌管东郊大营的平西侯顾远桢，羽林军首领卫择，以及守卫皇陵的护陵军首领田鑫。

而三人中，田鑫掌管的护陵军距离京都最远，又有皇帝派去的蒋公公作为监军。除非蒋公公被谋杀，否则成不了事。

相比而言，顾远桢的东郊大营、卫择掌管的羽林军就驻扎在京都不远的边郊，兵马皆在五万左右。

若萧晟与他二人中的一人达成合作，想逼宫也不是没有胜算。

若萧晟与他二人都达成合作，萧景必败。

就是在前世，萧姝和与他二人接触不多，在夺嫡中两人也从未站过队，就是她在拉拢武将、向两人示好时，他二人也始终是淡淡的。

萧姝和只好派人盯着这两人，一点蛛丝马迹都不放过，之后她又让人把萧晟想要逼宫的消息递到沈皇后、萧景的耳中。

天初亮，宫里就派了人去接了承恩侯入宫，一直到傍晚才出宫。

萧姝和还在想萧景与沈皇后要如何解决此事，那边沈皇后的旨意就到了公主府。

沈皇后下旨，让所有皇子、公主进宫为皇帝抄经祈福。

建安帝膝下只有三女四子，三皇子萧晟与四皇子萧景虽未有封号，但在年满十五后，建安帝便给两人赐了府邸。萧晟早早就住进了自己的府邸，萧景因为沈皇后舍不得而继续留在宫中，只偶尔出宫小住。而六皇子萧琛因没了母妃，年岁又小，独自住在皇子所，七皇子萧钰、三公主萧姝宁、五公主萧姝卉则是养在各自母妃身边。

因此，这道懿旨只送到了萧姝和、萧晟手中。

萧姝和接到皇后懿旨后皱起了眉，她以为沈皇后和承恩侯会先查清三皇子从哪儿调来的兵马，武器又藏匿在何处。可沈皇后却直接下旨将人接入宫中，放在自己的眼皮底下。

名为祈福，实际软禁。

可萧晟又怎会乖乖进宫？

萧姝和将青知留在府中，自己带着夏禅、张医女进宫。若有不对，青知还能见机行事，坐镇公主府，及时给宫中的她传递消息。

进了宫，萧姝和去了沈皇后的宫中，所有妃嫔都来了，皇子公主们也都在，只萧晟不在。

崔贵妃安安分分的坐在沈皇后下首的位置，打扮得的很是低调素净，全然不似往日那般明艳富贵。

萧姝和行了礼，在萧景身旁落座。

去传旨的人回来了，身后却不见萧晟。

传旨的大宫女跪在厅中，头垂在地上不敢抬起：“奴婢奉皇后娘娘旨意去接三皇子进宫，三皇子府的管事却说三皇子病倒了，躺床上起不来，实在是无法进宫，还请娘娘恕罪。管事还说，只等三皇子病好后，再亲自抄经供在佛前，为陛下祈福。”

沈皇后捏紧了茶盏，直直盯着下首跪着的人：“你的意思是，你连三皇子面都没能见到？”

大宫女身子一抖：“那管事拦着，说是，说是三皇子的病会传染，怕奴婢见了后身上染了病气，连累到宫中。”

“砰”的一声，沈皇后将手中茶盏重重搁在茶桌上，眼神瞥向崔贵妃，语气阴沉：“崔贵妃，本宫竟不知三皇子何时染了病？怎么没听你提起此事呢？你这做母妃的，竟也不知情？”

崔贵妃连忙行礼告罪，面上也露出担忧之色：“许是晟儿怕我担心，就没让人告诉我。”

沈皇后显然是不信崔贵妃的话，怎么会这么巧，她这边收到萧晟可能会逼宫谋逆的消息，找借口让他入宫，那边萧晟就恰好病倒了，还是无法见人的传染病，这分明是他们母子的借口！

“既是生病了，就更该接进宫来，让太医为他好好看看，可别耽搁了。”

崔贵妃心中暗骂，面上作出惶恐之色：“晟儿也是担心将病气过给皇后娘娘，还是等好全后在进宫比较妥当。”

沈皇后冷哼一声，不再与崔贵妃多费口舌，直接点了两个太医去萧晟府中，看看他到底生得什么病。

萧姝和在一旁叹气，只觉得沈皇后不过多此一举，还给了萧晟准备的时间。

她眼下担心的是，萧晟与那二人是否达成了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