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乱被平息后,檀老将军在檀言昭的“殷切恳求”下,几乎是住在了宫中。
檀家,有兵权有名望,忠君为国的名声与檀老将军易怒易动手的名声一样响亮。
有他站在萧姝和身后,无形中劝退了很多人。
便是御史台,在递折子劝谏时也温和了两分,只是拿萧姝和的女子身份、祖宗礼法压她,逼她退出权利中心,交出玉玺虎符,做回那个吃喝玩乐的公主。
萧姝和只当没看见没听见,将建安帝写的那份圣旨走哪儿带哪儿,若是有不长眼的大臣在她面前说上一句,她便拿出这份圣旨治对方一个大不敬罪名。
即便如此,萧姝和的路依旧走的艰难。
这些大臣们表面上虽不再说些什么,可背地里小动作不断,暗地里使绊子,可偏偏萧姝和手中可用可信之人不多,且大多是武将。
南朝虽不重文轻武,可朝中重臣那一列,还是以文臣为主。
萧姝和只觉得头疼,朝中大臣中,又能之人大多早已暗中站队,便有那只忠于皇帝的孤臣也并不想看萧姝和掌权。而无能之人,萧姝和要来也无用,她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一一调教。
可若要往朝中注入新鲜血液,科举是最佳选择。
科举三年一次,现在不过才过去一年多,她没有时间等。
檀老将军将一切看在眼里,每日往哪儿一坐,只把自己当隐形人,只偶尔想起檀言昭的话才会提点她两句。
边关有北周北狄虎视眈眈,小摩擦不断,檀老将军本不欲多留,只等处理完三皇子谋逆之事便率兵回边关。有他在边关坐镇,北周与北狄会更忌惮些,动静也不会闹的太大。
自收到萧姝和密信后的日子,每每檀老将军与檀言昭同时在家的日子,檀言昭总会以一种欲言又止、为难不已的表情看着他,那眼神直看的他心底发毛。
他那直白、不加掩饰的表情,檀老将军哪里还会不明白他的心思。
平息宫变后,檀老将军便知道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朝中都不会太平,因此,他越发担心边关。
南朝若是陷入内乱,北周与北狄又岂会不横插一脚,趁火打劫。
在檀老将军犹豫间,檀言昭察觉出来,主动找他夜谈。一番推心置腹,和盘托出的不止是萧姝和的野心,也有他那算不上清白的心思。
檀言昭很是直白的点出,“陛下一直未醒,三皇子谋逆与皇位再无可能,四皇子……怕是废了,五皇子与七皇子年岁尚小,五皇子又无母族相护,七皇子虽有母妃,母族位低不得权势,性格软弱当不得大用,怕是护不住七皇子。”
檀老将军没说过,算是默认了他的话。
“昌宁公主有陛下亲手写下的摄政圣旨,且她本人聪慧,对朝政之事由为敏感。女子掌权虽不合礼法,却并非没有先例,前朝永安长公主,便是以女子之身一手扶起了元慧帝,二人共治天下。”
檀老将军面上不为所动,直接指出,“虽是如此,可那永安长公主未满三十便香消玉殒……”
檀言昭微微蹙眉,目光坚定的同檀老将军对视,“昌宁公主与永安长公主不同。”
“哪里不同?”
“她,想的是自己坐上那个位置。”
檀老将军被这句话惊了一惊,立即起身,神情异常严肃的低喝一句:“胡闹!”
他虽猜到萧姝和想揽权摄政,却并没想过她惦记的是那个位置。否则,他定然不会站在她的身后。
女子揽权摄政已是极难,更别说君临天下。
别说是那帮守旧古板的老臣,就是他,一时也接受不了。
檀言昭表情不变,很是坦然:“父亲,您做臣子多年,眼光见识远在我之上,未必看不出当下昌宁公主坐上那个位置是最好的选择。”
“对南朝是,对将军府也是。”
檀老将军坐镇边关,手握兵权,军功更是说不胜数封无可封,边关可以说是他的地盘,檀家军更是威名赫赫,更有传言说,二十万檀家军,不认虎符只认檀家人。
如此威名,若是为君者心中忌惮,一个功高盖主的名头压下来就能让整个将军府如履薄冰。也就建安帝对檀老将军十年如一日的信任,才能让他没有后顾之忧的驻守边关。
建安帝病倒,檀老将军最是担心,否则也不会在京都停留至现在。
檀言昭察觉到檀老将军的表情略有松动,继续劝道:“公主在朝中可以倚仗、能用之人不多,皇后娘娘的母族承恩侯府,又多是工于心计之人,不堪重用。我与公主……素有交情,又有平叛救驾之情,公主又将那许多事交于我去办,可见对将军府的信任。”
观察着檀老将军的脸色,檀言昭下了一剂猛药。
“父亲,这几日您出入宫中,手执御赐的打王鞭伴在公主左右,在那些臣子眼中,咱们将军府早就是公主的人了。”
檀老将军眼睛一横,扫向檀言昭:“你小子,算计我?”
“父亲,儿子怎会算计您。”檀言昭摇摇头,认真分析:“那晚,皇后娘娘晕倒,只有公主能撑起局面处理后续。若是父亲放任不管,那帮大臣们不知会如何为难公主,再有人从中作梗,此事怕是做拖越乱,朝中必定内乱。”
檀老将军又是一声叹息,感慨道:“你说的有道理,可若是失败了呢?这世间对女子束缚太多,便是贵为公主,仍被世人用礼法祖致压着,在他们眼中,女子为君,是离经叛道,是不守礼法。”
檀言昭神色坚定,似是对萧姝和充满了信心:“不试试又怎么知道结果呢。”
“若是公主成功了,往后将军府在边关御敌、攻打北周北狄,便再无后顾之忧。”
这两年,随着三皇子四皇子年岁渐长,接触朝政,朝中大臣们开始明里暗里站队,糟污事不少,边关太远,有些事鞭长莫及,檀老将军只能守好边关,不敢再进一步,生怕后续粮草补给出了意外,白白葬送了将士们的性命。
若是可以,他怎会不想踏平北周与北狄。
檀老将军突然走到檀言昭身旁,伸脚踹了他小腿一下,没用什么力气。
“难得见你话这么多,平日里干嘛那般话少,多陪你母亲聊聊天。”
檀言昭“嗯”了一声,算是应下了。
那日的谈话,檀老将军被檀言昭说服了,写了封书信让亲信送往边关,交到大儿子檀言祈手中。
书信中并未提及太多,只写了归期未定,让他守好边关,北周与北狄若是来犯,立即让人通知。
做了决定后,檀老将军再进宫时,神色从容了许多,只是偶尔看向萧姝和的目光中带着几分打量审视,与她说话总时不时提及檀言昭。
有时檀言昭与霍将军一同来向萧姝和汇报,檀老将军总会想尽借口带走霍将军,给二人留出独处时间。
萧姝和并非傻子,那些借口个个蹩脚拙劣的很,很难看不出他的意思来。
霍将军又一次同檀言昭来向萧姝和汇报最新调查结果,檀老将军原本还无所事事的跷着脚喝着茶,见两人进来立马起身找了借口想拖走霍将军。
“霍将军,上次我还有些事情没有问完,要不咱们先出去,你再给我说说?”
霍将军很是无奈冲他拱手行礼,拒绝道:“檀老将军,下次吧,微臣与檀小将军查到一些事情,需要禀明殿下。”
檀老将军不为所动,直接上前拖走了他,“言昭不是也在吗,他必然也是了解的,你说和他说有什么区别,还是我要问的事情更重要些。”
走出御书房时,檀老将军还回头喊了站在萧姝和旁边的青知一声,“青知姑娘,我也有些事情想问问你,要不一起?”
青知哪能看不出来他这是给檀言昭腾空间,有些无语又有些无奈的看向萧姝和。
萧姝和哑然失笑,冲她点点头示意她听檀老将军的。
把人拘在宫中,替自己震慑那些大臣们好些日子,只要不是太过分的事情,萧姝和都愿意纵着檀老将军。
自家殿下都这么说了,青知哪能不从,行了礼就跟在檀老将军身后出去了。
檀老将军对着檀言昭一阵挤眉弄眼,还贴心的关上了房门。
目睹檀老将军做这些事的檀言昭,尴尬的别开眼,拿着折子的手蓦然收紧,随后又松开手。他压下那股尴尬,行礼将折子呈上去,语速飞快的将折子内容说了一遍。
萧姝和饶有心致的盯着他瞧,看他面上一本正经,耳朵悄悄红了个透。且随着她盯着他一直看,那红色渐渐往脖子处蔓延。
从没见过檀言昭这般,萧姝和没忍住笑了一声。
檀言昭有些莫名,被萧姝和视线直盯得有些不自然,“殿下,可是臣说错了什么?这般盯着我看?”
一本正经的表情,一本正经的话,搭着红彤彤的耳朵。
这些还都是出现在檀言昭的身上,萧姝和觉得太有喜感了,没忍住又是笑了两声。
“没,你没说错什么,继续往下说。”
檀言昭越发莫名,但没再多问,继续往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