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看书神 > 其他类型 > 凤谋天下 > 第9章 募捐

凤谋天下 第9章 募捐

作者:怀渡之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4-01-15 18:15:22 来源:文学城

晏清姝离开正堂,碧玉上前行礼。

她看了一眼碧玉身后两个被吓得面无人色的姑娘。

两个姑娘互相依偎着,大气不敢出,生怕晏清姝一言不合就把她们也给砍了。心中顿时有些后悔,但是不来这里,她们又能去哪儿呢?

晏清姝知道处变不惊的性子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练成的,想当年碧玉刚来她身边的时候也是这般战战兢兢,不过跟着历练了两年,就已经是个心有成算的成熟姑娘了。

“这里污糟气太重,别熏着两位姑娘,去城隅斋吧。”

几人来到城隅斋。

晏清姝先让碧玉去小厨房找点易消化的吃食过来,然后抬手给两位姑娘倒了杯水。

“我们自己来就好!”

两个小姑娘慌张的想要接过晏清姝手中的茶壶,又怕碰脏了贵人惹对方嫌弃,两双手不上不下的悬在半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晏清姝倒是无所谓这些,让她们先坐下,脸上挂着和善的笑意。

但两位小姑娘哪里敢!

这可是大梁唯一的长公主,曾经当过太子的长公主!

关于晏清姝的一切,她们也是道听途说,有人说她凶神恶煞、面如恶鬼,有人说她优柔寡断、空有美貌。

但今日一见,两位小姑娘觉得他们说得不全对。

碧玉很快将饭菜端了过来,两个小姑娘远远闻着香味儿就忍不住咽口水。

“吃吧。”晏清姝温柔道。

两个小姑娘赶紧摇头。

姐姐道茹娘道:“我们还没干活不能吃东西!”

她拉着绨娘跪下,磕头道:“求求长公主收留我们!我们可以洒扫、做饭、缝衣服!我们能干很多活!我们吃得也少,每日只需两顿,不!一顿就够了!求长公主可怜可怜我们!”

碧玉要拉她们起来,但这俩人是铁了心要跪到底,力气之大让碧玉都怕自己使了蛮力会将她们胳膊拉断。

晏清姝无奈道:“为什么你们都这么习惯跪呢?男儿膝下有黄金,女儿家就没有吗?”

茹娘和绨娘愣了一下,抬头时正对上晏清姝平静又坚定的目光。

“站起来,挺直腰板说话。”

茹娘有些犹豫,但她看了眼站在长公主身侧身姿挺拔的碧玉,犹豫了片刻,一咬牙拉着绨娘站了起来。

“这才对,你们又没犯错,跪什么呢?”晏清姝欣慰的笑了笑,让她们坐下说话,“你们可愿做工?”

“愿意!做什么都愿意!”茹娘连忙点头,如今只要能有一口吃的,做什么工都可以。

“可会缝补或者绣花?”

茹娘双手绞着衣服,忐忑道:“会缝补,家里人的衣服都是草民与妹妹缝补的,父亲常外出与人喝酒,穿得破旧会被笑话,草民与妹妹便学了些简单的松柏竹的绣样,绣在衣衫的破口,但绣得不好,常遭父兄嫌弃。”

“家里还有什么人?”

茹娘摇头:“没人了,都饿死了,父亲将我和绨娘卖去了青楼,妈妈嫌我们太瘦太黑,就让草民来这儿试试,若是能成她便把身契还给草民,卖身的钱日后还她……”

茹娘越说越小声,人们皆言入了青楼的女子都是最低贱的,是污糟的,会被嫌弃……

“哪处青楼?”

“南郊三里处的梦溪楼。”

晏清姝想了想,道:“我有一处新开的布坊,你们去那里吧,具体的规章会有人告诉你们,只要守规矩,我觉不会亏待你们。”

“谢公主大恩!”茹娘拉着绨娘跪下磕头,晏清姝偏过身没有受礼。

“入布坊的第一条规矩,便是不要轻易下跪。跪了,就很难再站起来了。”

见两位小姑娘拘谨,晏清姝让碧玉将食物装进餐盒里,领着人离开。

待人走后,晏清姝打开门叫到:“猎风?”

“殿下!”猎风从屋檐上一跃而下。

“查查南郊三里处的梦溪楼。”

城隅院后的东厢房,斑驳的墙壁上攀着两株枯藤。

一位十三四岁的少年端着一个朴素的桐木拖盘,急匆匆的穿过连通半廊的侧门,跨进了城隅院。

他望了一眼城隅斋的方向,只见到碧玉领着两个衣衫褴褛的姑娘离开的背影,总是在屋顶睡觉的猎风似乎不在,那位面色严肃好似礼仪嬷嬷的澜玉姑姑也没踪影。

他轻手轻脚的推开屋门,本以为公子还睡着,结果门一开就看见裴凛穿着白色寝衣,披着大氅坐在外屋的桌边,面色苍白,宛如恶鬼。

“啊!”少年被吓了一跳,下意识退了好几步,差点从台阶上摔下去。

裴凛嗤笑道:“你不是不怕鬼吗?”

“公子!”少年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您也知道您现在特别像鬼啊!”

少年走进去,将手中的拖盘放在桌子上,然后把所有遮罩在窗户上的黑布都掀开,光线瞬间将东厢房照得敞亮。

“公子,这是王妃做的梅花糕,特意让我给您送来。”

裴凛看着盘里精致的糕点,抿唇道:“替我谢谢她。”

“已经谢过了,我将您上个月教给我的水轮灌溉法教给了王妃,她可高兴了!说明天还给您做梅花糕!”

裴凛扯了扯嘴角,没应。

少年将拖盘里的餐食放在桌子上,小心翼翼的观察裴凛的神色。

吃糕点的裴凛察觉到他的视线,头都没抬,道:“想问什么直接问。”

少年嘿嘿一笑,坐下来道:“昨日您不是偷偷带公主出去了吗?为何回来时感觉你们好像在闹别扭?”

裴凛拿糕点的手一顿,面无表情的瞥了少年一眼:“裴修,你是不是又想去我爹那儿打小报告?”

“我没有!”名唤裴修的少年连忙摆手,“我就说过那么一次,还是王爷主动问的!那不怪我!”

“然后赚了十两银子是吧?”裴凛端起粥吨吨喝了半碗,冷笑着看向裴修,目光仿若能洞穿一些。

裴修瞬间偃旗息鼓,缩着脖子垂下头,宛若一只胆小的鹌鹑。

裴凛冷笑:“昨日那消息值几两啊?”

“五……”

“五两?”裴凛将碗重重的放在桌子上。

裴修咽了口唾沫:“五十两……”

砰——

裴凛站起身,带倒了身后的凳子。

“行了,这个活不用你干了,我自己告诉他!”

“别啊!”裴修抱住裴凛的大腿,哀声道,“老规矩,赏钱分你一半!你千万别断了咱俩的财路啊!公子!”

裴凛试图将腿挣扎出来。

裴修瞬间抱得更紧了,竹筒倒豆子般说道:“公子!真不是我说出去的!是冉妈妈来找长公主说那群鸡鸭鹅的事儿,正巧撞见您抱着被子从正屋里出来,长公主找您搭话您还不理人家。冉妈妈怕您跟公主生了误会,这才告诉王爷的,然后王爷一早回来的时候就把我叫过去询问,让我从您这里套话!”

裴修语速极快的将事情和盘托出,毫无隐瞒。

裴凛深吸一口,问:“我与公主之间只是有些想法不合,你不许去我爹面前乱说!”

裴修小鸡啄米。

“后院的鸡鸭鹅跟公主有什么关系?”

裴修将前几日城北棚户的事说了出来。

原来晏清姝让阿史那乘风调拨麒麟卫去城北帮忙,并非是让他们是安抚灾民,而是分成五队,在整个庆阳城的大小街道穿梭募捐。

“募捐?”裴凛诧异。

裴修点头:“对!主要就是商户!三十日内捐助最多的商户,可以得长公主一个承诺,只要长公主还活着,就一直有效!”

“你昨天出去了不知道,好多商户送来东西啊!布匹、粮食、鸡鸭鹅,还有各种机器!城东瑞和布庄的那个老抠唆居然送了十来台机器,还送了一个院子!比王府还大!”

裴凛蹙眉:“如果有恶商买断名额,送儿子入府为妾怎么办?寻一个强大而长久的靠山,就代表了源源不断的财富,庆阳这群商户最是不要脸!”

裴修感觉裴凛这话有哪里不太对,但又想不出来。

“不行,我去找她!”

裴凛挣开裴修往外走。

“公子,我觉得商户应该会选择入仕吧?大梁律规定商人、奴仆及其子孙后代不可科举,除非由内阁或皇室举荐,长公主应当是可以举荐科举吧?”

室内寂静了一瞬,裴凛收回跨出门的脚,冷静道:“你说得没错。”

“那……那还去找公主吗?”

裴凛淡定的做了回去,道:“吃饭。”

“哦。”

裴修站在原地,琢磨了一会儿,疑惑道:“公主可以纳妾吗?”

“咳咳咳——”裴凛有些羞恼的瞪了裴修一眼,转移话题,“等会儿陪我上山找青梅。”

“找青梅做什么?这个季节得去向阳面的山坳里才有可能寻得道。”

裴修最不爱的就是爬山,一听说要上山,整张包子脸都皱出了三十二道褶子。

“你别管!”裴凛敲在裴修的额头上,给了他一个暴栗,“没事儿出门动动吧,这一冬天你都没出过王府的大门!”

还好东厢房的光线昏暗,能掩饰住他有些绯红的脖颈。

裴修捂着脑袋噘着嘴,心里直犯嘀咕。

他总觉得自家公子在昨日与长公主密谈之后,就变得奇奇怪怪的。

先是学顾澜翻墙,拿石子敲长公主的窗户,带人家出去玩儿。

现在又要去摘劳什子青梅,难不成要做梅子姜?

应该不是吧?

公子虽然嗜甜,却从没吃过蜜饯之类的东西啊。

裴修百思不得其解。

方府内,方哲康得了消息,知道今日晏清姝把佃权的事儿翻了出来,就知道拿账本果然落在了晏清姝的手里,而竹老三那边的动作也是她搞的。

如今佃权的事儿被翻出来,人口买卖的事儿就很难兜底,被查出来只是时间问题。

方哲康左思右想,都寻不着一个办法,能让晏清姝就此收手。

正在书房里左右转圈的时候,有家奴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

“家主,商会那头负责验货的人,昨夜被府兵给抓了!”

无头苍蝇样的方哲康突然站定,看向家仆:“薛平睿什么时候有这个胆子了?因着什么被抓?斗殴还是宵禁?”

“宵禁。自从长公主来了之后,这薛大人的腰杆子好像挺起来了,刚刚还听下头人回报,说长公主发难的时候,薛平睿一声不吭,还火上浇油,怕是已经站在了长公主那边。”

方哲康轻嗤一声:“他还真是墙头草,风往哪儿吹往哪儿倒。宵禁……”

他细琢磨了一下,突然想起一件事:“马上就是除夕,往来客商云集,新来的几个外商的货可盘查了?”

“还没查完,这不是朝廷派人来催税,布政司那边要赶着户部封笔前上税就催咱们催得紧,这才闯了宵禁。”

闻言,方哲康一合掌,心道果然是天无绝人之路,他连忙吩咐家仆:“去布政司找布政使范大人,就说长公主殿下要截流税款赈灾,抓了商会派去查税的人,税款账目无法在年前理清,还望范大人海涵。若是范大人问责于你,你就请他派几个布政司的小吏,我在公主府那边也好有个说头。”

“是!”

若是柳机或者范秀来做这个布政使,方哲康倒不敢这么弄,但是范友荣嘛,一个**熏心的蠢货,早先若不是在京城闯了逆天大祸,也不会让靖国公府陷入被动,平白落了程氏一程。

如今,这个蠢货或许当真能为他开一个口子,扫平先前的乱局。

暂时敲打过底下的县官后,倒是消停了几日,只是这群人尸位素餐也不是一次两次,再加上有程氏做依仗,哪儿那么容易就屈服?

晏清姝坐等又等也没见他们有什么实际的动作,便知道这是要阳奉阴违了。

不过不打紧,如今才刚查到方氏的钱庄,那边就把痕迹清理的一干二净,她的后手用不上,便只能再找口子突破。

“殿下!布政司来人要拿巽风问罪!”碧玉带着一名庆阳府衙役匆匆奔来。

晏清姝:“怎么回事?谢巽风现在是庆阳府少尹,他犯了什么罪由得着布政司来拿他?”

衙役气喘吁吁道:“前日有几个在码头盘货的商会领事闯了宵禁,被巡逻的府兵抓了,少尹大人审问他们的时候,各个言语污秽,还故意把供饭的碗摔碎,争执间伤了一名衙役。少尹大人便按律给了伤人的犯人杖刑十下,谁知那犯人竟没挨过晚上,死在了牢里。”

“没给治伤吗?晚上巡逻的人也没发现有问题?”

衙役面露难色:“这牢狱中的犯人都是不施药的,而且据值夜的狱卒所说,他并没有听到任何人呼救的声音,巡逻时也并未发现异样,那名犯人与其他闯宵禁的关在一处,有几个整夜都没睡,若是那人有什么异样,他们理应呼救才是,但是没有一人出声,直到第二日早上送饭时,衙役才发现人死了。”

晏清姝:“布政司的人又为什么要管这件事?就算真是谢巽风之过,也是由一府府尹来盘,轮不到布政司插手此事。”

衙役:“布政司说那几个是他们的小吏,前去码头收税的。”

晏清姝:“身份核验了吗?”

衙役面露无奈:“这种根本核验不了,小吏俸禄不高又得罪人,大多都干不长,今个儿招来干上几个月就走了,明个儿招来干个几天就走了,很多府衙都是草草登记一下小吏的姓名籍贯,其余基本不核验。他们的名字倒是对得上,但具体是不是那几个人,除了布政司谁也不知道啊。”

如此说来,其中可做的猫腻就多了去了。

但凡有人犯事,大可以说他们不是布政司的人,反过来,如果要找府衙的茬,随便拉个人就可以说他就是他们布政司的人。

小吏也是有半个官身在的,尽管先前闯了宵禁,但若是执行公务时误了时辰,第一次可得豁免,那么谢巽风打他们便是触犯了刑律的豁免条款,布政司因此来问责,便完全是合法合规的。

晏清姝站起身往外走:“本宫去看看情况,咱们边走边说。”

一路上,晏清姝都在询问庆阳府宵禁是如何执行的,衙役逐一解释。

“闯宵禁若是第一次警示不遵,意图逃避执法的话,府兵可以直接射杀。但薛大人一直不允许府兵如此行事,务必要抓活的,若是抓不到便也算了。因此胆敢闯宵禁的人越来越多。尤其是春秋季开大集的时候,很多商贩为了多赚些钱,便会故意拖延半个时辰再收摊,原先我们也跟府尹大人提过,这样会加重底下小吏们的负担,但府尹大人说,法不责众,百姓日子不好过,能多赚一分便是一分,小吏们便不再去当这个恶人,就算看见了也熟视无睹,全都交给巡夜的府兵来管了。”

晏清姝:“执法严明才能维护律法威严,薛大人如此做,反倒会让不怀好意的人钻了空子。罚你不罚他,就会让百姓心中不平衡,不是所有的人都会讲道理,有些人就只会比较表象,而不区分内核。这样下去,会只会增加执法难度。”

等晏清姝到时,整个府衙吵作一团,不过只是布政司的人自己在嚷嚷,还有死者家属在伤心欲绝的哭坟。谢巽风从同到尾都没有任何表情,而薛平睿坐在正堂上锁着个脑袋装傻,偶尔布政司有言语过激的行为便说和两句,若是说不通便也罢了。

堂中站着三个布政司的人,两人身着红色四品官袍,与谢巽风平级,估摸着是左右参议;一人穿着与薛平睿同样的紫色官袍,抖着腿坐在椅子上,抱着个紫砂壶咕咚咕咚灌水,便是靖国公范秀的独子——二品布政使范友荣。

晏清姝一踏进来,方才还咄咄逼人的两个参议顿时收了声,但是面对晏清姝时,就往范友荣身后一站,既不施礼也不参见,仿佛晏清姝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人一样。

范友荣见到晏清姝,施施然站起身,握着手中紫砂壶施施然道:“公主殿下怎么来了?这朝堂可不是女子能站的地方。”

晏清姝面无表情的走到薛平睿身边,垂眸扫了他一眼:“让开。”

薛平睿连忙让出位置。

范友荣见晏清姝无视他,神色不虞,刚要发难,就听得晏清姝坐在高堂上反问他:“你要拿本宫的人,本宫若再不来看看,你们布政司下一步怕不是要明目张胆的杀了本宫的人。”

被晏清姝反过来刺了一下,范友荣也不生气,只是嘿嘿笑笑:“殿下这话可严重了,谁不知道殿下锱铢必较、睚眦必报,若是臣敢杀了您的人,您还不得让麒麟卫踏平靖国公府?”

晏清姝掀起眼皮瞄了他一眼,问道:“靖国公府跟你有何关系?你是世子还是世孙?一个被家族除名的外人,就别拿靖国公府往自己脸上贴金。”

“!”

范友荣闯下大祸,还能在西北当一个二品布政使,就是因为靖国公把他从族谱上除名了!这才使得其他世族‘好心’放了他一马。

此时在范友荣看来,一直都是奇耻大辱,晏清姝这话无疑是在他的致命弱点上反复穿刺,激得他当场失态。

“晏清姝!我尊称你一声殿下是看得起你!别给脸不要脸!你现在也不过是个丧家之犬罢了!说得好听点还是个皇朝公主,说得难听点也不过就是个被圈在西北的阶下囚!这庆阳府会是你的封地不错,但你头顶上还有个布政司!三司之权仅次于皇权,你拿什么脸面与我叫嚣!”

范友荣的咆哮之音回荡在整个大堂,刚刚还在哭坟的死者家属,还有与死者一道被抓的几个人都噤若寒蝉,不敢吭一声。

对于老百姓来说,长公主是新帝的长姐,是太后的女儿,他们不懂得朝堂争斗,但知道血浓于水的道理。不管长公主殿下因何来到这里,她的身份代表的就是皇权,是这大梁最大的权柄。

大堂安静了几息,晏清姝只是面无表情的摆弄着桌案上的惊堂木,不惊不怖:“说完了?”

范友荣冷哼一声,甩袖背手。

“既然说完了,那便轮到本宫了。”晏清姝一敲惊堂木,布政司与犯人皆惊了一下。

他们抬起头,只见晏清姝微昂着下巴,高高在上眉目清冷:“府衙办案向来讲究证据,执法必严,违法必究,不可因人情有所隐瞒,不可为私心有所偏颇。本宫自入主东宫以来,办的每一件案子,做的每一件事,皆凭实据。今日范大人既然要抓谢巽风问罪,便在这堂上,与本宫一道辩一辩,这罪该依哪一条法。”

范友荣冷笑:“他谢巽风不审不问便殴杀人犯,按律当双倍杖刑、褫夺官爵终身不得录用!”

晏清姝:“谢巽风,你因何要杖刑此人?”

谢巽风不卑不亢:“此人也闯宵禁被府兵抓回,于狱中恶意击伤狱卒,至使其脖颈右侧经脉受损,如今尚在昏迷。按大梁刑律,恶意伤人者杖十,罚银一百补偿受害者家属,袭官吏者罪加一等,但臣念其是初犯,此前卷宗并无罪责记录,便没有加一等。”

“他是我布政司的税官!我西北布政司管理泾源、凉州、夏州三州的税务摊派与征收。马上就是年关,各地税务都要上报户部,大梁税政条例里明确规定,执行公务者可不遵宵禁,庆阳府兵抓拿布政司小吏,而身位少尹的谢巽风却问都不问就将他们定为犯人,简直就是酷吏行径!难怪会被大理寺踢出去!”

谢巽风:“他们说自己是西北商会的人,并没有说自己是布政司的人。”

晏清姝扫了一眼堂下跪着的人,凉声问道:“你们到底是谁的人?”

有一人叩头鸣冤:“我等真是布政司的税官!这段时日都在码头查税!因着前些日子接连下雪,许多过路商人都被困在这里,有的幸运点只困了十来天,有的拉得货又多又重,还通往安西、高昌等地,就没那么幸运了,停了有二十来天,甚至有的停了四十天都没法走,毕竟现在凉州那边官路被大雪封堵,想要行路着实困难!这些滞留的商人每日都是租用布政司的仓库保管货物,按日收费,按月借款。前日光盘点这些都花了五六个时辰,实在是无法才闯了宵禁!”

他指着谢巽风,哭诉道:“这些早在被抓时就已经向少尹大人阐明,但大人就是不听!我等也无法啊!被打死的叫张穹,是家里的顶梁柱,父亲伤了腿,母亲又重病,自己尚未婚配无子无女,这让家里人以后怎么活!”

话音未落,死者家属的哭声更大了。

范友荣义愤填膺:“谢巽风,枉你还是南阳谢氏子孙,承蒙祖上荫庇得以免过贡试直接为官,如今竟仗着有长公主做你的靠山,就肆意妄为,无故殴杀无辜百姓!你可知罪!”

“范大人这话可说岔了。”晏清姝慢悠悠道,“谢巽风从一开始,走的便是武举,只是后来因着范大人的儿子与户部尚书私通,施压吏部买了一甲头名的位置,这才故意坑害户部侍郎弄伤了谢巽风,迫使其不得不退出武举。嘶——本宫记得,当年这案子还牵扯到了户部与平阳勾连的贪污案,靖国公的党羽攀扯吏部尚书,将其拉下水换上了自己人,既挽回了丢失户部的损失,又为卖官售爵之事提供了便利。”

范友荣脸色一白。

晏清姝勾了勾唇角,手中的惊堂木在桌面上轻轻点了点:“离开长安之前,本宫正好审过吏部尚书,当时钱庄的钱都是谁提出来的来着?”

谢巽风:“好像是范友荣范大人的嫡长子范廖杰,只是大理寺刚查到眉目要抓人,人就离开了长安跑到了西北来。现在这案子由谢太傅掌管,听说已经有了章程,就是不知道需不需要范公子去趟长安配合一下。”

两人一唱一和,将范友荣说得是惴惴不安,焦躁不已。

谢敏是谢巽风的叔叔,甭管谢敏和谢巽风为人如何,谢氏家风如何,在习惯了走门路攀亲戚的范友荣眼里,谢巽风一定会挟私报复!

范廖杰敢去拿钱就是因为程氏答应他们,会让他们一直做西北的土皇帝,随便找个理由先将西北的兵权夺了,再弹压长公主。

若是现在就抓了范廖杰,他爹如今在长安也只是勉强自保,肯定管不了他们父子俩,到时候定然没好果子吃!

思来想去,范友荣退了一步:“既然长公主执意要护着他,那下官也无法,只是这受害者也不能白死,谢大人这官肯定是不能当了,不知长公主殿下意下如何?”

“不如何。”晏清姝懒洋洋的否决了他的提案,“你说他们是官身,那好,拿出证据来。”

范友荣愣了一下,道:“布政司官吏麟册上有他们的名字和户籍!”

“名字可以改,户籍可以变,既无画像又无手印,更无官凭,本宫凭什么相信?”

范友荣哑了声,不禁看向站在他身后的左右参议。

其中瘦高的一名参议上前一步道:“若殿下不信,可让他们同村的人来指认。”

晏清姝冷笑:“你莫不是平日里在家绣花,从不听闻窗外事?前几日本宫刚责问了各县佃权一事,上至县令下至小吏沆瀣一气,修改账目,压迫百姓,使得底下百姓一句真话都不敢说,你们随便使几两银子便能让他们指鹿为马,你觉得本宫会信他们的指认吗?”

瘦高的参议脸色一白,喏喏不敢说话。

佃权之事也牵扯到布政司,底下县令不干净,难道他们布政司就干净了?

俗话所得好,说多错多,因此两名参议见晏清姝提起佃权的事,就不敢再言语,生怕一个不小心,捅了个大篓子出来。

晏清姝见他们低下头不再说话,便也没有咄咄逼人。

这布政司她是要收拾的,但不是现在。佃权的事刚刚起了个头,事要一件一件做,先把最底下的县官给收拾了,在管上面的人。

范友荣看了眼晏清姝,又眼神示意了两个参议,但两人皆是垂头不语,顿时恨铁不成钢,但自己心里也清楚,他拿不出证据证明这几个人就是名册上登记的那几个人。

关键是,他们要真是那几个人也就罢了,可他们不是啊!

范友荣左思右想,都寻不出晏清姝话里的破绽,缩头乌龟的本性暴露,干脆甩手不干。

晏清姝对着他扬长而去的背影高声道:“范大人!冒名顶替官吏可是死罪!若是他们拿不出证据证明自己是你们布政司的官吏,庆阳府府尹大人可就要判他们了!”

范友荣甩开袖子跑得更快,高声道:“随你的便!”

晏清姝冷笑一声:“怂包。”

她凌厉的目光扫过堂下跪着的人,刺得他们直冒冷汗,纷纷求饶。

晏清姝道:“给你们一晚上的时间,想办法证明自己的官身,否则……依律腰斩。”

跪着的人一惊,连连磕头求饶:“求公主殿下饶命!我等也是受西北商会的掌事指示!求殿下饶我们一命,我们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们的妻儿老小都在西北商会的掌握下,不做就要被签成死奴卖去挖矿,求殿下开恩!”

晏清姝单手撑着左腮,右手握着惊堂木,波澜不惊的说道:“本宫可以给你们一条活路,但要你们说出你们知道的一切,有关西北商会内部所有的一切,无论是人还是事。”

跪着的几人面面相觑,皆面露犹豫。

晏清姝站起身绕过桌案往外走:“本宫没时间与你们掰扯,你们愿意说便只按闯宵禁处理,若不愿意说……哼,谢巽风,都交给你了!”

“是!”

伴随着凄惨的求饶声,晏清姝跨出了庆阳府的大门,回到了平威王府。

刚进府,就见碧玉迎了上来:“殿下回来了?”

“你这般匆匆要去哪儿?”

“属下正要去府衙寻您呢?”碧玉凑到晏清姝耳畔低声道,“谢敏大人来了,就在书房。”

晏清姝面露诧异,不知谢敏为何突然来了。

不过她更好奇的事,碧玉为何如此鬼鬼祟祟的,谢太傅是她的老师,又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人。

等晏清姝进入书房,见到身披黑色大氅,一身素衣打扮,身侧只有侄儿谢瑞麟的时候,才明白碧玉为何如此神秘。

谢敏是明面上告了病假去治腿,暗中悄悄来的西北,朝堂上并无人知晓。

裴凛:QAQ万一有恶商为了荣华富贵,把儿子送给公主做妾怎么办!【抱头痛哭】

晏清姝:?

薛平睿:我还没给你们办婚契呢!你还不是驸马呢!担心个屁!

2424。03。29修订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小吏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