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命 第9章 第 9 章

程怀瑾有些被沈鸾的表现吓到，以为她是在梦里魇住了，连忙起身抱着她安抚：“别怕，别怕，阿鲤，那都是梦，梦里都是相反的。”

沈鸾的面色苍白如纸，握着程怀瑾的手仍在微微颤抖。

这两日她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把事情告诉阿瑾和家人或许是沈家脱离险境最好的法子，然而她却没想到，那些触碰隐秘的话语她竟根本无法告诉别人！

她深深吸气，平复下起伏的心绪，半晌微微推开程怀瑾，看着她的眼睛认真说：“阿瑾，我不想嫁给太子。”

程怀瑾一愣：“阿鲤？”

沈鸾咬着唇：“我知道，这些年皇后和太子对沈家的态度一目了然，陛下似乎也是乐见其成，可是阿瑾，我不喜欢太子。”

虽然没有办法立刻把真相都告诉他们，但这并不意味着沈家会重蹈上辈子的覆辙。

落水一事给了沈鸾新的启发，有关她重生的事或许不能为旁人知晓，但她却可以左右自己的行为，并以此来改变许多的事情。

既然上天垂帘，给了她又一次的生命，那么就绝不是为了让她重演历史。

沈鸾很快下定决心，无比坚定地对程怀瑾道：“而且，我也不想沈家掺和进皇子们中间。”

这样的沈鸾是程怀瑾很少见到的，她印象中的沈鸾有点天真有点娇气，是个被父兄被亲友保护得很好的小姑娘，第一次从她嘴里听到如此正经的话，以致于程怀瑾头一个反应是去试她的额头。

“……病是不是还没好呢？”程怀瑾欣慰笑笑，“阿鲤如今也长大了。”

沈鸾嘟着嘴推开她的手：“你明明就比我小。”

程怀瑾顺势坐到一旁，接了惊蛰奉上的香茗抿了一口才悠悠道：“然而谁叫某人从小到大都傻乎乎的不省心啊，生生把我这么一个名门闺秀逼成了管家婆？”

说着，还拿眼风斜斜扫了某人一眼。

沈鸾鼓鼓腮，想要反驳，然而从小到大，她的嘴皮子都没赢过程怀瑾。

其实是程怀瑾从小就不愿意承认自己比沈鸾小了半个月，非要跟着长辈唤她阿鲤，偏生小阿鲤是个性子软和的，见了谁都傻乎乎地笑，一度还被程怀瑾诓得叫了她许久表姐，直到被长辈发现才哭笑不得地制止了程怀瑾的“劣行”。

不过，也许真是因为做过好些日子的姐姐，程怀瑾对沈鸾一直仔细照料，几乎百依百顺。

“沈家的事情呢，有姑父和老夫人在，还不用你一个小姑娘家的操心，不过既然你不喜欢太子，那么确实没有必要考虑这桩婚事了，要我看那宫里可不是什么好去处。”程怀瑾又抿一口茶才正经与沈鸾答话。

从前她虽也认为宫里不适合阿鲤，但是一来，阿鲤对太子接近并没有什么抵触的样子，而太子本人也确实是京城诸多贵族子弟中不错的人选，二来，阿鲤的年纪也不大，婚事总还有许多时间，所以她并不阻拦。

不过现下就不同了，阿鲤既说了她不喜欢太子，那么就绝不能等圣旨赐下来再想法子了。

沈鸾也道：“这事儿祖母也从没和我说过，哪有做亲事的另一家毫不知情呢？”

她也是如今才回过味来，杨皇后请陛下赐婚，可是私下底连个口风都没给沈家透过，实在是不应该。

上辈子，赐婚的事情传到沈家人耳中已是上元节前后，虽然这道旨意到底没有下下来，可这样的做派已然能说明些东西了。

程怀瑾闻言蹙了眉：“这事儿恐怕有些问题……这样，你把我今天打听到的都说给老夫人，这件事只怕还得请老夫人做主。”

沈鸾也正有此意，纵然重活一世，可她终归比不得祖母见识多有决断，便是知道了些什么，单凭一人之力也很难阻止，而老夫人就不一样了。

***

今儿正巧是国子监休沐的日子，沈澈和沈溪赶早回了府上，先去寿喜堂给老夫人请安。

因着沈鹭沈鸳两姐妹与三房两个小兄弟也正在寿喜堂，老夫人见一众孙子孙女碰巧都在，索性又叫人把沈鹭唤来，开一桌席面。

“就咱们祖孙几个，也不叫你们爹爹娘亲来了。”老夫人笑呵呵地对沈鹭沈鸳道。

沈鸳前几日起了一身的疹子，今日才大好，听见这话就挽着老夫人的手撒娇：“好啊，那孙女今儿可要多吃些，祖母可不能小气。”

老夫人被她的俏皮话逗得乐开了花，沈鹭也抿嘴笑坐在一旁，三房的两个小子则是缠在沈澈沈溪旁边比手画脚说什么。

沈鸾进来时便正看到这副和乐的场面，不由脚下一顿。

沈家若能一直这样，该有多好……

“阿鲤，快些过来。”老夫人见她进来，连忙招手唤她。

沈鸾眨眨眼，快步走过去。

屋里烧了地龙，脱掉外头的斗篷也不觉得冷，但老夫人还是将沈鸾拉到身旁来，关切地打量着，嘴里还说：“到这儿来坐，这边暖和。”

沈鸾鼻尖微酸，嗓音软糯糯的：“孙女给祖母请安。”

沈澈见她来，也停下和沈渺说话，径直看过来：“阿鲤身子好些了吗，药有没有按时喝？我叫桃叶给你送的果脯是芳德斋卖得最好的，你喝了药吃几块，就一点儿也不苦了！”

阿鲤从小喝药便得用糖哄着，因此沈澈很是驾轻就熟。

想起院里那一小坛二哥送来的果脯，沈鸾眉眼弯弯：“二哥最知道我喜欢什么。”

“那是当然！”

只有沈鸳不大开心，每一次只要二姐姐来，所有人的注意力便都在二姐姐身上了。只有二姐姐不在的时候，她才能得到大家的关注。

小姑娘低着头摆弄衣摆。

这是沈鸾重生后第一次看见三妹妹，心情有些复杂，在她的记忆里三妹一直是个活泼的小姑娘，但她从来不知道三妹居然会嫉妒她，以致于后来被狄雪滟蛊惑，替狄雪滟背了许多的黑锅。

然而即便如此，三妹妹也从来不肯真的伤害她，直到狄雪滟被下旨赐封为太子妃的时候，也是她的三妹妹冲去质问狄雪滟，要替她出头。

“听说三妹妹前阵子起了疹子，不知道现在好了么？我那里有些涂抹嫩肤的膏药，晚些我叫白露送去雨霖院。”沈鸾忽然转身对沈鸳道。

虽然她不知道该怎么化解三妹的心结，但是她知道他们沈家人一向知恩图报，以真心总能换来真心。从前或许是她太过忽视三妹妹，但从现在起她想去做一个好姐姐。

沈鸳先是一愣，以前二姐姐很少与她说话的，更不用说主动提出送她东西了，有些迟疑，但终归拗不过心里的好奇，抬眼小小声问：“用了就能变得和你一样白吗？”

沈鸾没有料到她会这样问，一时有些语塞，她肤白乃是随了母亲，至于两个兄长和父亲确实并不白净，大姐姐沈鹭是庶出，兴许是随了生母，倒也白皙，只三妹妹虽然也算不上黑，只是相比之下肌肤不若她那般欺霜赛雪。

她忽然有些明白三妹妹的心情了，于是认认真真想了想才说：“这我确也不能保证，不过做这方子的人说长期用，能改善一些，三妹妹不若先用一用，看看成效。”

说罢，缓了一缓，又凑近她压低声音道：“改日我再问问阿瑾可有别的方子，她见多识广，想来会有的。”

沈鸳本来有些羞窘，这会儿看二姐姐好似很把她的事放在心上，忽而又有种说不出的高兴，仍旧板着脸点点头，只是眉梢眼角都泄出高兴的气息。

沈鸾看在眼里，感觉心里涨涨的。

待一众人用过晚膳，便各自回去，沈鸾寻了个理由留下，把今日程怀瑾带来的消息告诉了老夫人。

沈老夫人倚在榻上，满面的笑容渐渐收敛：“……这么说，杨家那孩子就是因为这个才对你动手的？”

沈鸾颔了颔首：“我和阿瑾都是这样猜测的，难道杨家和皇后……不是一条心了？”

不然，皇后费尽心思请陛下松口，杨家却在扯她后腿。

老夫人却是微微摇头，紧皱的眉头没有丝毫舒展的意思，依她看，这事儿没有面上这么简单，杨家和皇后的关系不会如此薄弱，她只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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