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冕换征袍 第3章 身娇体弱

本以为这种无趣无聊的生活又没有夫妻生活的日子会一直过到徐珩不在的那一天，没成想事情发生了变化。

“皇后娘娘让我进宫赴宴，那话里话外都在暗示早日让王府开枝散叶，王爷，这下由不得你了。”

司马玉薇把常跟在父亲身边随军打仗的军医软磨硬泡的请了回来，势必要治好徐珩的病症。

徐珩上下打量着司马玉薇口中的神医，此人长的十分魁梧彪悍，颇有种力拔山气盖世的模样，看着像是会杀生的，而不像是救命的，她莫不是被骗了吧？

丁让察觉到徐珩不信任自己，也不恼，气定自若道：“王爷睡觉总是心慌，时常夜里醒了就再也无法入睡。但是…最近这个状况有所改变对吧？”

闻言司马玉薇先是看了丁让一眼，又看了徐珩一眼，她怎么没发现徐珩有睡觉方面的问题…

见徐珩未否定，丁让又继续说道：“想必王爷今日应是宿在王妃处吧。那就是了，大婚时我送了王妃一对枕头，里面放有我精心调配的药材和香料，有安神助眠的功效。”

徐珩不解：“你怎知她定会用你送她的枕头呢？”

“鄙人常出入将军府为府中女眷调理身体，王妃从小便喜欢晚香玉的味道，所以闺中常常有这种香味。而晚香玉这种花又是西域给朝廷进贡而来，才引进到我南奉十年，培育出来的花也不多，做成香料更是稀少而金贵，一般先进献给宫里，宫外有价无市，寻常官宦人家大多有钱也买不到。而王妃的母亲聪慧又很宠女儿，根据晚香玉的习性在府里造出一个适合生长的环境，成功种植成活晚香玉，并制成香料供王妃取用。我在那枕头里也放了晚香玉，不过量少而已。刚刚经过王爷身边时，在王爷发丝上闻到了淡淡的此花的香味，若非常宿于王妃处，难道…王爷也有喜欢研究香料的癖好？”

丁让的一番话倒是让徐珩对他另眼相看了几分，未曾想过此人外表宛如一介武夫，内里居然如此缜密心细。

司马玉薇把他们都按在了椅子上，道：“别说了，赶紧诊脉吧。”

丁让看着粗枝大叶，医术可是比司马玉薇专业的多的多了，手一摸着徐珩的脉，那个神医的架势立马就起来了。他闭上眼睛把了一盏茶的功夫，在此期间谁也没有催促过他，徐珩就更淡定了，因为给他把过脉的太医向来如此。

司马玉薇面上没表现出来，心里则隐隐有些发慌，因为一般来说小病丁让只需要摸上脉，不等人开口问就已经把病症了解个差不多了，前后不过几十秒。现在这把了一盏茶的时间，必定是什么疑难杂症。

丁让把手挪开后，狐疑的看向周围，压低了声音道：“王爷的病症方便让别人知道吗？”

徐珩看他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倒是好奇他到底把出了什么病，还见不得人？于是便清退众人，只留了他们仨在。

丁让见没人了才开口：“刚刚把脉，察觉王爷体内好像有一种毒。”

徐珩还是头一次听说自己身体里有毒的，之前宫里的那这个太医说他体虚，体寒，五脏六腑都有毛病的一大堆，这回这个倒还挺特别。

司马玉薇见徐珩那神情好像毫不在意自己身体一样，就从背后拍了他一下：“王爷，他说你中毒了哎。”

丁让知道徐珩铁定不信，因为宫里的太医都来给他诊治过，他要是中毒，早就被查出来了。

“王爷因为早产所以自小体弱，精心呵护加上后期调养身体完全可以恢复，甚至更强，王妃娘娘便是如此。”丁让说完看了一眼司马玉薇，确实恢复得不错，很有力量。

他又问道：“王爷早产，先皇必然会命太医院对王爷的身体加以照顾，一直到十五岁前，王爷身体都是和别人差不多的对吧？无非就是天热容易中暑，天冷容易风寒而已。”

徐珩点了点头：“从前身体还可以骑马，胃口也挺好，精神也不错。不过后来住了三年湘庄，身体就慢慢不好了。”

说道后半段的时候，司马玉薇注意到徐珩眼里的落寞。

“湘庄阴暗潮湿，冬冷夏热，高墙环伺，磨人心性确实会对王爷的身体造成伤害，乃至于王爷落下了夜不能寐的病根。但，这些怎会致使人四肢无力，乃至于不能行同房之事呢？”丁让一脸认真的盯着徐珩，**裸地揭开了徐珩心里的伤疤。

司马玉薇赶忙捂住丁让的嘴，这种事儿怎么都算皇家秘辛了，既是皇家又怎会希望外人知道自己的糗事。

徐珩自嘲一笑，用扇子轻挑开了司马玉薇的手，道：“坊间传闻，本王也略知一二，既然都心照不宣了，但说无妨就是了。”

司马玉薇不知他是真不生气，还是装的不生气，脑中已经开始在想该让丁让往哪里跑了。

丁让本人却是淡定的很：“王爷这是中毒了，而且下毒之人就在身边。往常宫里太医没诊治出来，一是因为中毒不深，二便是因为中毒初期的症状和王爷本身的身体状况相似，不过是看上去加重了一些，故而麻痹了太医们的视线，不过时至今日仍旧没给王爷把脉把出中毒的话…我个人是觉得不太对劲的。王爷要不要查一查最近这几次给王爷把脉的是不是都是同一个人，或者说这两人属于从属关系的？”

司马玉薇在一旁道：“还是先不要轻举妄动，不是说下毒之人就在身边么？贸然去查，会打草惊蛇的吧。”

丁让：“王妃聪慧，此事不急。容我先看看宫里太医给开的药方。”

在丁让看药方的这空当，陆嫣然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进来了。

“拜见王爷，王妃。王爷，该喝药了。”

丁让直接端过汤药，闻了闻，问道：“是按照这张方子上的药材熬的吗？”

陆嫣然虽不解这个陌生的男人是谁，看到徐珩没说话，却也是顺从地点了点头。

丁让喝了一口，抿了抿嘴：“这味道没问题，这碗我碰过了，再去盛一碗吧。”

陆嫣然转身又回了厨房。

待她走后，丁让摇了摇头：“问题确实不在药里，但这药你喝了也没用，净是给你那五脏六腑徒添负担。”

司马玉薇好奇的拿起药方一看，她这三脚猫的医术只看得出这方子上写的全是上好药材。

丁让指着其中一味药材道：“这种稀有，难寻的药材，价格昂贵。但，它一般是开在给肺痨病人治疗咳嗽吐血用的药里啊。王爷你喝它做什么？”

他又指着另一味药材道：“还有这个乌头，王爷体弱根本不能常喝。”

徐珩眉头紧锁，他虽一直觉着这个药没有用，心里却还是希望这药能让自己身体变好的，如今却被告知这药就真对自己一点用都没有，甚至喝多了还不好。

“那照你这么说，本王应该停药？”

“非也。王爷的身体已经被人搞得乱七八糟了，贸然停药，恐怕王爷的身体经不起反噬的折腾。我建议呢，熬药时呢，去掉这几味药材，同时每三日服一颗我研制的护心丸。”丁让拿笔划掉了几味药材，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了一个瓶子，里面正好有三颗。

他接着又道：“画圈的两味药材，剂量减半，禁生冷辛辣。这样能治疗王爷脾胃，和失眠。护心丸主要是用来抵御毒的，在没有找到王爷究竟是怎么被下毒的之前，护心丸要一直吃，不然等毒入五脏六腑，王爷轻则会死，重则会死的很不体面。”

司马玉薇听了心惊胆颤：“那没有什么办法能解毒吗？”

丁让摊手：“我都不知道是什么毒要怎么解？只能控制，你们尽早找出下毒的人吧，这样我好依据毒药调配解药。嘿，说来奇怪，这个毒的毒性到不强，都不直接致命，甚至不能算是毒，就是让人软趴趴的，没有精神气儿，萎靡不振…好熟悉的感觉。”

徐珩挑眉与司马玉薇异口同声道：“春/药。”

丁让无语：“我是说感觉，感觉在哪里听过这种东西，一时间想不起来，等想起来了告诉你们。”

丁让走了以后，陆嫣然又把新熬的药送来了，司马玉薇知这药不宜喝，便找了个借口叫陆嫣然离开，然后顺带手的就把那药汤倒在了玄关处的花盆里。

“哎！你这样会把它烫死的！”

徐珩着急忙慌地过来侍弄他的花草。

司马玉薇被他吓一跳，手一个没拿稳，啪嗒一声给碗摔在了地上。

她这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刚刚浇的是刚刚煎好的药，奇烫无比。

“不好意思啊，之前没注意过这些。你这盆草应该没事儿吧？我刚刚没有浇它身上。要是有事儿的话，我赔你一盆。”

徐珩见她道歉态度诚恳，又看着地上的碎片，想着刚刚自己也把她吓着了，把到嘴边重话憋了回去。

“没事。刚刚吓着你了，抱歉。”

司马玉薇点点头，很是认同他们这种相处模式，非常有礼，很方便日后的相处。

倘若徐珩永远找不到那个下毒的人，身体永远也恢复不好，她和徐珩这种有礼貌有教养的人当一辈子合作伙伴也是不错的。

徐珩开始着手查下毒之人了，有胆子给他下毒的人可不多，身份必定不同凡响，他命闻昭暗里盯着厨房，连喝的茶水都由信得过的人照看，煎药的更是直接让丁让信得过的徒弟到王府来住下亲自煎。

司马玉薇看他这严防死守的劲头，真是生怕别人不知道王府上下最近在查人。但她也没有别的好办法，如此若能震慑那个人，也算好事，就是要把这个人揪出来就不容易了。

司马玉薇认为如若吃食茶水都没问题，便只能从气味，和一切能接触到徐珩身体的事入手了。

她查了徐珩房间里香炉的灰，丁让说不是。又问徐珩有没有涂抹药在身上，答案是否定的。

司马玉薇崩溃：“那就奇了怪了，能碰的到闻得到吃的到喝的到的东西全查了，都没有你是怎么中的毒啊？”

十天过去，司马玉薇和徐珩内外合力给王府查了个遍，他俩都快查出战友情了，结果给丁让一把脉，那毒还在加深。

丁让也觉得新奇，这解毒对他来说到不是什么难事，反倒是找毒倒成了问题？

“王爷，你平时有什么兴趣爱好么？”丁让问道。

“喝茶。”

“最近喝的茶来源安全吗？”

“安全，回门那天，我爹送他的茶。”司马玉薇在一旁补充道。

“那确实是安全的。泡茶的水呢？”

徐珩：“同时烧开五壶，随机取其中一壶，就算是下毒也不可能同时给王府所有人下毒吧。”

丁让百思不得其解：“哦，这倒是奇怪了。那王爷平时都干点什么呢？听说王爷深居简出，在王府里总得干点什么吧？”

司马玉薇脑中灵光一闪：“爱侍弄花草算一爱好么？”

徐珩这几天净是沉迷于司马玉薇嫁妆里那些本神魔鬼怪，江湖侠义的话本子了，居然忘记自己平时没事儿的时候会照料一下花草。

“是有专门的屋子来养么？”丁让心里隐隐有了猜测。

“是。”司马玉薇前两天怀疑过是不是有人给徐珩的花肥做了手脚，特意去看了看。

“带我去看。”

几人来到徐珩的花房，这里温度适宜，一片郁郁葱葱之境，让人宛如在深林中。

前两日司马玉薇第一次到这儿就觉着这里特别像世外桃源，徐珩把景搬到了这里想必也是满足因为自己无法出远门的遗憾吧。

丁让被永安府的豪气程度震惊了，他以为花房就是普通一间屋子而已，没想到一整个宅院的屋子里种的全是。

“有些花草需要娇养，所以屋子里养最合适，而有些花草更适合在外面，所以我把它种在院子里。”

徐珩看出来了丁让眼中的惊讶，于是就细心给他解释一二。

丁让看了一下，发现有些不对：“为何王爷府里这花草虽多，看起来却没有什么特别名贵的？”

“因为是不是名贵本王根本就不在乎啊。本王只在乎这个花这个草在本王这里能不能长的越来越好，本王喜欢看生命自由生长的感觉。况且这些花草都不是本王特意买回来的养的，而是这么多年本王在御花园看顺眼，皇上送的。”

要不是最后这一句，丁让和司马玉薇差点就要对徐珩这番话产生莫大的敬意。

“我四处观察一下哈。”

丁让向一旁看着一株很奇怪的草走去。

司马玉薇狐疑地问徐珩：“如果说你看多看什么两眼皇上就会送给你的话，那我…”

徐珩手指抵在她嘴边让她打住：“在此之前，我真没见过你。”自打那日宫宴他多看了陆嫣然两眼，皇上就把陆嫣然送到王府给他妾后，他看人就只看一眼再也不多看第二眼，生怕皇上把那人又给他送王府来。

“那可能就是…”

就是爹说的那个原因吧。

司马玉薇想起嫁过来之前，爹娘说过的话。

爹说司马家如今有点功高盖主，保不齐皇上会对他们卸磨杀驴。太子和五皇子都有意想娶司马家的女儿，想得到司马家的助力。甚至有坊间传闻说，谁得到司马家的助力便为下任新帝。皇上不会允许自己的江山被他人左右，所以无论嫁给太子和五皇子皇上都会不开心。嫁给太子，皇上会担心自己驾崩后，太子登基司马家会不会挟天子以令诸侯谋权篡位。嫁给五皇子，皇上会担心五皇子狼子野心联合司马家谋反逼宫弑父。

反正横竖司马家都有一劫，唯有一计可破此局。

便是让她嫁给有恩于皇上，皇上最信任疼爱的弟弟永安王。

原本永安王徐珩的封号是永王，可皇上觉着永王不如永安王寓意吉利，便特许永安王为第一个两字王享一字王尊荣的王爷。可见其对皇上的重要性。

但，司马夫人和将军并不想用女儿的一生幸福来换。

还是司马玉薇主动请缨嫁过来的。

因为她不是很在意嫁给谁，她最想做的事是和哥哥一样骑马厮杀在战场上，快意斩恩仇，英姿飒爽，保家卫国。可她是女儿身，根本无人在意她的理想，就连父亲母亲也不同意她上战场。

理想既死，嫁给永安王，她一样平淡而富贵的活着，还能使司马家安定，她有什么理由不嫁？

一想便想远了，徐珩叫了她好多遍她才回过神。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想嫁给你的理由。”

“哦？”

徐珩来了兴趣，因为这庄婚事还是司马少将军拿军功朝皇上换的，难道事先司马玉薇并不愿意？

“挺好的。嗯，嫁给王爷咱们都挺好的。”司马玉薇驴头不对马嘴的说道。

“难道，你嫁给我不是因为喜欢我？”徐珩笑着打趣，半个多月的接触下来，他和司马玉薇的关系也没那么疏远了。

“还不至于吧。你都朝我叔年纪一边大了。”司马玉薇认真且扎心回道。

徐珩放下嘴角僵硬说道：“我只比你大八岁，而已。”

司马玉薇瞪大了眼睛，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摸了摸徐珩瘦的有点崎岖的脸，又是扎他心道：“哦呦呦，你这瘦的我以为你三十多快四十了。不好意思啊王爷。”

她这话说的诚恳至极，徐珩看她的表情竟不像故意的，于是心里就有点难受。

“不要伤心王爷，我会陪你一起变好的，还希望王爷到时候不要卸磨杀驴啊。”

司马玉薇拍了拍徐珩的肩膀安慰，心想其实给徐珩治好了，他卸磨杀驴也没事，大不了天地同寿嘛。

徐珩不知道司马玉薇心里时常会有两种不同打算，光是听她的话就觉得她好真诚，坦坦荡荡的。

一时间徐珩内心竟然萌生出一种特别强烈的我会变好的想法，好像冥冥之中司马玉薇的一句话给了他很大的力量。

而在此之前，他从不相信自己能变好，不越来越差他都要烧高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