蜂蜜拌白骨 第2章 第 2 章

壮硕如熊的男性魅魔被禁锢术限制了活动范围，此时正跪坐在一楼的休息室沙发旁，用不安的表情试着和从刚才开始就一言不发的艾尔法德搭话。

他们转移了位置的主要原因当然是因为整个二楼目前都处于过于良好的通风环境中。

被两只僵尸侍卫左右架着带到一楼后，自称布兰德的魅魔意外的诚实，很快就把自己的来历和犯下罪行的前因后果解释得一清二楚。

他是一只少见的魅魔与雄性熊兽人生下的混血后代。按照魅魔一族管生不管养的习性，布兰德的母亲愉快地将孩子当做了类似烤饼干一样的临别小礼物，潇洒地回炼狱或是什么地方去了。

熊兽人和人类混居的村镇里孩子都由雌性养育，布兰德的父亲一下子成了当地知名的异类，这让他觉得尊严颇为受辱，连带着对孩子态度糟糕。

总之，布兰德的童年过得不太顺利。

在平均寿命比人类更短的熊兽人中，混有魔族血统的布兰德生长速度很慢，而且他没有熊兽人的耳朵尾巴，取而代之的是短短的恶魔之角和诡异的长尾巴，这些都成了他被同龄人排挤的原因。

最要命的是，在青春期来临后，布兰德逐渐无法控制他魅魔血脉所带来的“进食**”，开始懵懂地诱惑同族雄性，而且也确实成功了几次……但很快，他的浪荡行径被揭发，作为族落的耻辱被驱逐了。

不太记仇的布兰德并未记恨族人，难过了一阵子后就忘了以前的不快，背着自己的小包踏上了漫无目的、只为吃饱饭而开启的孤独旅途。

随着身材发育，他越来越像个雄性熊人了，大腿粗壮，胸肌宽阔。好处是他到哪个村子都能帮忙做上许多农活，收割播种、砌墙搬砖、劈柴挖矿。

布兰德可以靠劳动力换取饭吃，但另一种“饭”就很难说了。

身材壮硕的男性在人类村庄中绝对不是主流审美。许多男士倒是曾想过要把家中漂亮温柔的女儿嫁给这个能吃能干活的外来异族小伙子，所以对他颇为照顾。只是没想到半夜竟然被认知中的好青年爬上了床……布兰德因为类似的事被人举着草叉从村子里赶到野外过好几次。

缺乏教育的他终于靠经验学会了一些东西，比如：不要吃有孩子的男人；不要吃有夫人的男人；不要吃那些明显喜欢曼妙曲线的男人……

能吃的好少。

布兰德在这个饥肠辘辘的冬天来到这一带，像大部分熊人一样，在白草之月（12月）到花绽之月（3月）之间他会嗜睡，进入冬眠状态。他在森林里生啃了许多野生小动物，包括湖鱼和水草，最后匆匆地找了个小洞缩起来睡着了。

至于之后的事，就……

布兰德说了很多，把能说的都说了。他不停地抬头看艾尔法德地眼色，不过艾尔法德半句话没说，也没透露一点个人信息的意思，只是在夜色中安静地聆听。

最后，他才阴森森地说道，这一切都不是破坏法师塔的理由。曾经闯入他法师塔的人类现在都已经成为了表情狰狞的干尸挂在地下室里，布兰德可以和自己下去参观。

布兰德当即低头：“……！对不起对不起！我肯定会帮你修好墙的！我干活儿很利索的！所以，那个，艾尔法德……”

“艾尔法德·海德拉。”

严肃地再次重复了自己的全名，艾尔法德不太开心地瞥了一眼这个很没礼貌的入侵者。

布兰德已经把翅膀收回去了，尾巴软趴趴地垂在地上。在得知自己吃不到□□后，它就不再激动地左右摇摆，变成了这幅萎靡的模样。

他穿得一点也不像只魅魔，虽然胸肌和肱二头肌健壮饱满，将麻布衫撑得极满，但这纯粹是身材素质优秀，无法掩盖衣服本身破烂发灰，边儿都卷了起来，活像个贵族家里买下的长工。这家伙竟然想靠这幅模样诱惑人类？

“你的魅魔形态服装呢？你的入梦术和幻觉魔法呢？”艾尔法德坐在沙发上，斜眼问道。

他当然不期待这种玩意。只是法师总是对没见过的魔法生物充满了探索欲。

书上写到过，魅魔会幻化成目标幻想中理想的性对象进入梦中引诱，衣着也会因此确定下来。在几次试探后，摸清诱惑对象喜好的他们就会亲自到来享用成果。

“啊？什么？啥是入梦魔法啊？”布兰德发出疑惑的反问声。

“……”

艾尔法德不想看布兰德蠢兮兮的脸。他不该问。

这只稀有的混血魅魔真的有研究价值吗？或许还是做成素材比较好……？

但他确实需要把二楼的墙面修好。艾尔法德可不想自己动手，他压根也不会砌墙搅合泥水这些事。去外面请人类工人来自己的法师塔是绝对不能接受的方案——他宁可让骷髅狗帮忙修都不会下山找人来。

艾尔法德站了起来。

坐在地上的布兰德跟着抬头。

“明天就开始修。”艾尔法德冷冷道。

“没问题！”布兰德松了口气。只要还愿意让自己补偿就是好事。

艾尔法德走出两步，习惯性地想要回到熟悉的床上躺下休息，他突然停顿住脚步，想起自己的卧室目前已经不能使用了。

他生硬地转了个方向，决定去地下室的躺椅上小歇，结束这闹剧般的一晚。

想到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眼前这碍事的熊魅魔，艾尔法德的语气就变得不耐烦起来：“你就睡这。睡地上。不许碰我的沙发。”

施法人走远后禁锢术被自动解除。艾尔法德的身影消失在了旋转向下的楼梯口。

脸都没有了的两名僵尸侍卫一左一右地站着，他们依靠死灵魔法维持指令，没有思考能力，最长可以连续执行任务二十四小时。

“你们就这样站着吗？我不会跑的，你们可以坐会儿。”布兰德还有心情关心尸体。当然，对方没有理他。

他等了一会儿，见没有回应，自顾自地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重新躺下。虽然艾尔法德已经离开，但他并未熄灭一楼的小壁炉，客厅相比野外森林的洞暖和多了。身子下枕着夹杂着米色花纹的深红绒毛地毯，布兰德兴奋地用手搓了搓，好柔软，这东西肯定很贵吧！

肚子咕噜噜叫了一声，布兰德顿时又蔫了。这附近没有别的人类，到底要如何才能填饱肚子……

他小声叹了口气，闭上眼睛，企图靠睡眠驱散深深的饥饿感。

明天的事明天再说！

布兰德从小就仰仗着这条不变的真理过活，所以才能乐观地活到现在。

……

艾尔法德最终没有在躺椅上顺利进入深度冥想。

他对小事有着较为严格的规定，比如冥想要用平躺的姿势躺在床上，切好的素材要按照分类放在哪个抽屉里，割尸体的刀不会用来切面包——该做什么用，就是做什么用的。

躺椅的角度不适合冥想。得出了这个结论后，艾尔法德回到了他的炼金坩埚旁边，继续鼓捣一些散发着恶臭的腐肉和白骨研磨的粉末。

青蓝色的火焰将他的脸庞映照得更加没有血色。曾经也许是浅亚麻色的中发已经随着死灵魔法的修行逐渐失去了色素，褪为了灰白色。他继续着用长柄勺机械的搅拌动作，缺少生机，时间就这样安静缓慢地流逝。

突然，他感到一阵躁动。

由死灵魔法操控的僵尸和骷髅某种意义上来说是魔法师精神力的延申。这座塔如果发生任何意外，身处地窖专注研究的艾尔法德也同样能够知晓。

“那个长得像野蛮人的魅魔熊还敢有什么小动作？”

艾尔法德烦躁地放下了长柄勺，暂停搅拌，决定去看看那个睡了一晚地板的家伙——他可不会因为听到布兰德悲惨的过去小故事就可怜他。侵入者就要有受到惩罚的觉悟。

随着走上台阶，艾尔法德隐约听到了一些诡异的声响。

“啊、这样不行……不能出来……”

“啊、啊……”

艾尔法德一瞬间以为自己的法师塔进入了另外的不速之客，和那个魅魔搞在一起了。否则他安静漂亮的客厅怎么会传来男人的呻吟声？

艾尔法德的眉毛微妙地皱了皱。他手中的法杖轻轻晃动了一下。如果是那样的话，他不介意做两个风干尸体挂起来。

然而客厅里并没有另一个外来者。

两只负责看守布兰德的僵尸侍卫呆站在原地。他们没有接收到布兰德要逃跑的讯号，所以不会做出除此以外的任何反应。

布兰德蜷缩着侧躺在地毯上，正在毫无脸皮地在别人家里满足自己。

艾尔法德的身形停顿住了。

他的独居生活开始得很早，可能还不到十岁。除了自己以外，他其实也见过不少关键器官，模样五花八门，共同点是它们都是死人的。

这倒不是重点。重点是为什么在被限制人身自由后，理应要夹着尾巴做魔的布兰德会如此没有紧张感地在别人家的客厅地板上干这种事？

“呜、嗯……得停下来了……”

布兰德的半边脸都压在地毯上，后背和臂膀的肌肉紧绷着，庞大的身体微微颤抖着。

严冬后就是春天。拥有熊兽人血统的他很不幸地继承到了他们每年一次的发情期。

可这样下去的话会让他饿得雪上加霜……不善于思考前因后果的布兰德正处于难以抉择该继续还是及时收手的岔路口。

在一片浆糊的思绪中，他听到了鞋子踩在木地板上发出的脚步声。

布兰德没有被抓包该有的羞涩——他可是魅魔——只是张了张嘴，发出了低哑的打招呼声：“艾尔法……不对，海德拉先生。”

穿着法师袍、刚刚还在处理炼金产品的艾尔法德身上沾染着一股难以言说的腐烂气味。但在布兰德向上看去的眼中，他好像一只散发着香气的硕大蜂蜜白吐司。

艾尔法德双手抱胸，抬了抬眉毛，用力眨了眨眼，一副无言以对的表情：“都要饿死了，还有精力干这个？”

“……我是真的饿。”布兰德无比诚恳地回复了一句，但并未收回握着办案工具的手，似乎很难取舍。

在这个相当诡异的场景下，艾尔法德沉默了一会儿，扭头看了一眼已经升起太阳的窗外，令人烦躁的刺眼阳光从玻璃中渗入。

现在二楼的卧室失去了墙壁阻挡，想必正沐浴在同样热烈的日光中。太阳的味道会毁了他的卧室的。

“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始修墙？”

布兰德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呜咽：“能先给我吃点饭吗？”

“……地窖里有黑面包。塔里没有别的。”

“面包就可以！”

艾尔法德没有说话，微微侧头看向僵尸侍卫，口中发出了嘶哑难辨的咒语指令。脸上一片模糊的死尸发出了古怪的应答声，拖着沉重的步子去地窖取黑面包了。

另一只回到了室外，在日光的照耀下行动迟缓且僵硬地走到了院子里的一个坑边上，自己爬进了棺里安静地又一次回归死亡。

看门的骷髅狗伸头进来，看到客厅里的场景后安静地注视了一会儿。它大概没办法理解这是个什么情况，于是果断又退出去了。

有了黑面包的诱惑，布兰德终于短暂忘记了别的事情，穿上了裤子，认真洗了手后就这么盘腿坐在地上，狼吞虎咽地开始大口咀嚼。没什么口感可言的黑麦面包被他吃得很香，仅是看着，他的唇齿之间仿佛溢出了肉眼可见的浓郁麦香。

艾尔法德看着那一包自己可以吃半年的黑面包在布兰德的嘴里光速消失殆尽，而后者还露出了一脸意犹未尽的表情，当即开口：“我只准备给你半包的。剩下半包记在账上，以后得还我。”

“啊，我吃太多了？不好意思啊，之后我去附近的镇子采买给你……唔嗯。谢谢招待，我自从冬眠后还没吃过这么美味的食物。”

布兰德张大了嘴将最后一块面包也吞吃下去，又咕噜咕噜喝了一盆水。艾尔法德不可能把自己得水杯借给别人用，法师塔里只有一个杯子，布兰德用的容器是地窖里用来装内脏的。反正他可以生啃野生动物，应该不会在意这种小事。

填饱了胃，布兰德肚子是不饿了，但其余方面的“饥饿”还没有被满足。

他从地板上蹭到了艾尔法德脚边，在后者警惕的目光中放弃了攀上对方的腿，改为轻轻地用胸靠着小腿。

已经不知道多少年没碰过活人地艾尔法德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那个，能不能给我一点□□？就一点点。用嘴就足够了，”布兰德讪笑着辩解道，“作为混血，人类和魅魔的食物两边都是必须项，但好在我都不需要很多。不足的话……我担心我修墙时会效率很低。”

艾尔法德本来想要一脚踢开他，但听到最后一句时，犹豫了。

真的不需要很多吗？他看了一眼被吃得一干二净的黑面包。

不过鉴于他自身的食欲很小，不能按照常理判断，艾尔法德其实对活物的食量没有正常的衡量标准。

“我、我听说魅魔的血好像有什么特殊之处。我可以给你血液，肉也可以挖给你几块，不影响修墙！我恢复力特别强。啊，内脏还是不行……”布兰德见艾尔法德态度有所松动，连忙乘胜追击。他不知道自己还能给出什么东西了。

“……”

魅魔的血肉……确实很稀有。值得研究。

考虑到可再生使用和二楼的墙没人修，艾尔法德没有杀了布兰德研究的打算。

他迟疑了几秒钟，沉吟着没有回答。

布兰德顿时双眼发亮，将其当作了默许的意思，垂了一整晚的尾巴见状已经不受控制地竖起，激动地左右摆动，紧接着像是藤曼一般顺着艾尔法德的脚腕软韧地缠绕上来。

“别看我这样，我风评很不错的。”布兰德自卖自夸着，从地上抬起屁股，将自己硕大的身躯挤入亡灵法师的纤细干瘦的身板面前。

见艾尔法德沉默着，布兰德就当他默认了。他急不可待地咧开嘴，露出两对明显的犬牙——比狗的粗一点，但没有纯种动物的那么尖锐。

哪怕一个跪着一个坐着，他的块头依旧让艾尔法德有些局促。传闻中的魅魔大多娇媚、柔软、丰满——但不是这么个丰满法！在没有法杖的情况，只看身体素质，艾尔法德可能还打不过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被这么一个壮硕的男人一手一边握着大腿，他几乎动弹不了。

艾尔法德突然有些懊悔刚才的不坚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