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桐从前厅小跑到后院,刚跨进栖桐院的门,就看到林景武翘着二郎腿坐在那。
她想要后退,可是已经来不及了,眼尖的林景武早已经发现了她。
她只好低着头垂着目,走了过去。
“烧饼呢?”那少爷张开就问。
一提这烧饼,想起今天的狼狈遭遇,萧桐就觉得一股火从胸口冒了起来,如果不是眼前这厮突发奇想,在这该死的下雨天让她出门买什么破烧饼,她至于摔个狗啃泥吗?
“怎么了?烧饼呢?”林景武伸手道,“你去这半天,不会告诉我没买到吧。”
萧桐只觉得眼前的林景武像只讨厌的疯狗一样,她不想理他,越过他径直朝前走去。
林景武伸手一拉,萧桐身上的大氅掉了下来,只见她浑身黄泥,衣裤都粘在身上了,狼狈不堪。
萧桐尴尬极了,只觉得鼻子一酸,委屈的泪水不受控制的就涌了出来。
林景武低头看到她身上这副模样,也愣住了。
再看到她掉金豆,更是惊讶得张大嘴巴。跟她接触这么久,他还是第一次见她哭。
“谁欺负你了,告诉我,我去给你出气!”林景武嚷道。
萧桐听他这么说,就更委屈了。
“贼喊捉贼,欺负我的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前一秒林景武还在摩拳擦掌,下一秒就愣住了,他指着自己的鼻子,“你说,是我?”
萧桐确定的点点头。
林景武不解,“喂,冤枉啊,这一上午,我就在这园子里呆着,半步都没迈出去。你不信,可以问院子里的丫鬟啊。我怎么就欺负你了?”
“再说了,这下大雨的,谁没事出门啊。”他又补充道。
萧桐听他这么说,就更委屈了,你自己也知道下雨不想出门,就让我出,自私自利的家伙!
想到这,她又委屈的掉下几颗金豆。
这下林景武倒是慌了,他虽然淘气,从小闹事,打断人胳膊腿的都是常事,可从来也没惹女孩子哭过啊。
一时间他手足无措,想要安慰却不知该从何着手。
他笨拙的伸手,试图想帮她拭去眼泪,可萧桐不领情,将头撇过一边,林景武的手就这样干愣在原地。
他倒是毫不介意,从身上掏出一张丝巾,递过去,“要不你用这个擦擦?”
萧桐伸手扯过丝巾,放开了哇啦啦的哭了起来。
自己失去亲人,遭人追杀,背井离乡,过去两年的一幕幕不知怎的一股脑都涌上心头,泪像是决堤了一样涌了出来。
林景武心里着急,不知道这妮子今个儿是怎么了?哭成这样,这到底是受了多大的委屈啊?
自己到底怎么着她了?
萧桐哭累了,收回心神,将帕子握在手里,脸上重新恢复了往日清冷的神情,“是我失礼了,这帕子我洗干净了再还给少爷吧。如果您这没什么事,我就先回房了。”
说罢,也不等林景武同意,径自离开了。
这情形,林景武心里就是再有一百八十个问号,也不敢拦住她啊。
他伸长脖子,在背后喊道,“喂,你好好休息,这两日没什么事都不用来主屋了。”
萧桐不知道听到没有,身影消失在小路的尽头。
林景武突然注意到地上刚才被他扯下来的大氅,他拿起来一看,这是宫廷御用的物件,而且明显的是个男子的东西,怎么会在萧桐身上?
他心头一凛,拿起大氅仔细看了起来。大氅内部用金线绣了一个“宏”字。
四皇子刘启宏?
萧桐怎么跟他扯上关系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要拔腿追上萧桐,跟她把事情问个清楚,可是刚才都答应了让她好好休息了,再说了,一想起她哭个没完的样,他心里就发毛。
刘启宏怎么着她了?能让一向清冷理性的萧管事委屈成那样?
想起刘启宏的风评,一个不好的念头涌了上来。
林景武心中一怒,没注意自己使了内力,将大氅捏穿了一个洞。
他操起刀往外走去,也不管下雨不下雨了,骑上马就往四皇子府上奔去。萧桐那里问不着,刘启宏那他还问不着了?!
刘启宏刚回到王府,就看到大厅那一脚搭在圈椅上的林景武。
那厮看见自己,头也不抬,只那么轻轻瞥一眼,刘启宏就感觉到大厅里凝着一股凌冽的寒气。
看他那副模样,明显的就是来兴师问罪的。
刘启宏心头有些发毛,自己今天不就是不小心弄翻了林家的马车,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怎么这少爷就这样大张旗鼓的上门问罪了?
他素来不敢惹林景武,从小就这样。
小时候没少被他欺负,受他捉弄,什么推下河,用弹弓射他,在他后衫画王八。。。数不胜数,现在回想起来还心有戚戚。
“景武表弟,何事大驾光临啊?”刘启宏定了定心神,拱手道,“你可是我王府的稀客啊。”
林景武斜瞪了他一眼。刘启宏只觉得眼中藏刀,赶紧低下头,不敢跟他直视。这么多年,这厮怎么更可怕了呢?
“说吧,你今天干什么了?”林景武幽幽的说。
真的是来兴师问罪的啊,弄翻他马车的是也不算是他的错,是他家马夫自己弄翻的,他还好心帮他们修车,送他丫鬟回府,他哪里做错了?!
刘启宏心里紧张,嘴上也不利索,“没。。。没干什么啊,就是。。。马车坏了,我帮修了,还送萧姑娘回府。。。”
“萧姑娘?”
“不就是。。。你那貌美的丫鬟。。。”
听他这么一说,林景武眉毛皱了皱。刘启锐敏锐的觉察到了什么,赶忙说道,“我发誓啊,我只是好心送她回去,我什么都没干啊,我跟她。。。”刘启宏急得满头是汗,突然,他想起金玉,赶紧对手下吩咐道,“去,赶紧去把金玉给我叫过来,要快!”
金玉很快就到了,她倒是不像刘启宏那样害怕林景武,条理清晰的将今天的事描述了一遍,林景武听着听着,眉间的扈气慢慢的散开了些。
刘启宏见状,一边察汗,一边松口气,“是吧,景武表弟,你看,金玉都给我作证,今个儿我真的是好心帮忙。”
“喔?怎么着?那你意思是,想到我这讨赏邀功了?”林景武扬着眉问道。
“不敢不敢。”刘启宏慌忙说道。“能帮上表弟的忙,应该的,应该的。”
林景武哼了一声,不再跟他废话,出门扬长而去。
看着这厮身影消失在门口,刘启宏才呼出大气,整个身子像个泄气的皮球,瘫坐在椅子上,“妈呀,吓死我了,这个瘟神,还是这么可怕。”
金玉上前给他顺气,又给他倒了杯茶。
她第一次见到林景武,只觉得他俊美异常,哪里跟皇子口中的瘟神沾边,可是这种笃逆主子的话她们这种人可不敢顺便讲。她只是顺从的说道,“是啊,他那副模样,真是把奴家给吓死了。”
“哼,你还只是见他的面,如果你知道他背地里做的事,更被吓死。这个瘟神,还是不要招惹他为妙。”刘启宏心有戚戚的说道。
脑子里那个美丽的倩影,只能是水中月镜中花了。
上苍,你让我遇到她,却不能对她有奢望,你怎么这么残忍?!想到这,刘启宏又深深长叹一口气。
待林景武回到林府,发现萧桐已经跟平日里一样,在主屋里忙前忙后。
见到林景武回来,上前给他卸下沾雨的外衣,又吩咐夏荷去煮份姜汤过来。
林景武换好干净的衣裳,喝着姜汤,用眼角余光悄悄的瞥了一下萧桐。
发现她跟平素里一模一样,忙碌冷清,让他一度怀疑今日在院子里碰到的那个哭哭啼啼的娇弱模样是另有她人。
心底的好奇就像是一只小猫,时不时给他挠那么一下,林景武被那好奇心弄得烦了,嚷到,“喂,我说萧桐,你今儿到底怎么了,刚才为何哭哭啼啼的?”
萧桐想不到林景武那么开门见山,不过也是,这厮的性格就这样,大大咧咧的。
她回道,“没什么,就是触景生情,想起来一些伤心事,一时间没控制住,让少爷见笑了,下回萧桐会注意。”
“那你今天那句我欺负你了又是什么意思?”
“萧桐一时气话,口无遮拦,少爷别见怪。”
“别跟我打官腔,坦白说你会死吗?”林景武不耐烦说道。
见他这样,萧桐脸上表情更是默然。她说道,“都说了是一时气话,少爷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感觉像是面对一个铁锹都难得撬开的闷葫芦,林景武突然想,如果萧桐是他的手下,派到敌营当卧底倒是个不错的人选。
自己脑子里都是什么乱起八糟的,林景武想,不过,依他对萧桐的了解,自己肯定不能从她嘴里问出什么了,遂说道,“别看刘启宏憨憨的,他可是个风流性子,你女孩子家自己注意些,离他远点。”
“刘启宏?”萧桐一脸疑惑。
敢情这人还不知道今日送她回府的人是谁呢,林景武想。口气不善的说道,“连对方是什么人都不知道就贸然上人的车,你胆子可真肥啊。”
萧桐才知道他说的是今天送她回来的那个皇子。
听林景武那嘲讽的口气,她心底不悦,回道,“不是所有人都像您这样,这世上还是好人多。”
怎么听着这话像是在拐弯抹角的骂自己呢,林景武气不过,嚷到,“算了,好心给人当驴肝肺,以后出事别求我救你。”
求你你也未必就肯救,萧桐心里默默的说,嘴上却一言不发。
林景武看她那样,又道,“今天烧饼没买成,这个月的月钱扣了。”
这厮真是,动不动就扣人月钱。他敢情忘了,自己的这个月的月钱因为上次送信的事,早被他给扣了。
“好的,少爷怎么惩罚都行。”
她才懒得提醒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