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落篱 第10章 第 10 章

村长一边嘬着烟袋嘴儿，一边目光充满审视的看着谭明珠，他慢悠悠的问道：

“即便是自愿卖身，也该有一张契书才是，有了那个我也能给你办了这个事儿，但你这两手空空，要我如何给你们办啊。”

闻言，谭明珠有些紧张的看向村长，“原也是有的，但在来的路上不小心丢了。”

她可以和赵家母子说出自己的身世，却不能轻易的和村长说那些，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告诉赵家，一则是没有办法，他们日后朝夕相处，想要瞒着太难了，况且她也需要赵青山的帮助。

二则，和他们相处这几日，她信得过赵家母子的为人，但对于其余的人，她也是做不到的。

显然，村长并不信她所言，当即戳破了她的破绽，“即便是丢了，你大可回乡再补办一份就是，何须执意落户在地阳村里。”

谭明珠素来不擅长说谎，此刻被村长一问，一时有些哑口无言，紧张的抠着自己的手指，求救般看向坐在一旁的赵青山。

显然赵青山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如此麻烦，他看着村长说道：“她是从家里逃婚跑出来的，暂时应该回不去。”

闻言村长一愣，扭头看向怯弱娇柔的谭明珠，就她这个样子还能逃婚跑出来？就这个样子竟然还没有被家里人捉回去？！

村长惊讶完，心里多少放心不少，他真担心谭明珠身份复杂，到时候再给村里招惹来什么灾祸。

得知是她的私事问题，村长熄灭了烟袋，沉吟许久说道：“非要在咱们这里落户也不是完全不行，但好歹你们也不能让我凭空给你们变出来啊，这样吧，你们先想法子找个愿意收留她的人家，找到了带过来，在我这里写份文书，我便可给你们办这事儿。”

这话赵青山疑惑了，“直接落在我们家不行？”

他今日过来，就是为的这个事儿，他也从头到尾没想过让谭明珠落在别人的户籍上，若是她愿意日后便是他媳妇，落在他户籍上也没有毛病，若是她不愿意，大不了认他娘当个干娘，这事儿也不是没有前车之鉴。

村长闻言气的翻了一个白眼，“合着你媳妇打娘胎里一出来，就是你媳妇呗，人家没有娘家？”

谭明珠红着脸低下头，忍笑到肩膀微微抖动，赵青山也明白了问题的关键，户籍可以落在赵家，但需要一个流程，需要有一个人先接下谭明珠，办理好户籍之后，成亲时可以再重新落在赵家。

在村长看来，找这个愿意收留谭明珠的人家，也只需要让谭明珠在他家落户一两个月便可，等新房子盖起来，他们成亲之后，就能名正言顺的再把她的户口落在赵家。

但赵青山明白，他们未必会成亲，要找一个愿意长时间收留谭明珠的人家不易，他们可以瞒着村长，但不能瞒着收留谭明珠的人家。

这个年头都怕和朝廷还有官司扯在一起，如此能收下她的人家几乎微乎其微。

两人从村长家里出来，既松了一口气，又提起一口气，眼下户籍的事儿有了方向，只是上哪去找这个人？

村长说什么都不要那条鱼，这一趟下来，鱼被他俩拎死了，回到家里，赵母将鱼放在了砧板上，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鱼怎么着晚上都要吃了，不然放到明天就要臭掉。”

闻言谭明珠忍不住心里开心，今天这事儿虽然没有办成，但至少她实现了一个心愿，今晚可以吃鱼了。

她开心的忘了收敛自己的情绪，抓着赵青山的袖子，小声的央求着，“咱们吃红烧的好不好，鲤鱼红烧的更好吃。”

见她这幅激动的小模样，显然馋嘴也不是一两日的事儿了，赵母原本还觉得鱼没送出去办成事，自家闷头吃了有些可惜。

眼下见她这幅小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好，今日就听明珠的，咱们今晚吃红烧鱼。”

赵青山看了一眼谭明珠，转而和自己母亲说道：“鱼都吃了，不如今晚再奢侈一把，蒸点白米饭吧。”

他那点小心思，赵母都看在眼里，笑骂着指着他们二人，“你们两个馋嘴的，可别今日吃了这鱼和细粮，明日还惦记着，咱家还衬不上这样享福的日子，等着翻盖完了房子，有闲钱了随你俩怎么吃去吧。”

小心思被戳破，谭明珠红着脸，羞答答的挽住了赵母，“哪里能天天这样吃，即便是家里衬得上，我也舍不得这样折腾。”

这话算是说到了赵母心里，她开心的看着两个孩子，“想吃好吃的就别闲着，走！都跟我去打下手做饭去。”

赵青山是会厨艺的，赵母更不用说，村里有什么红白喜事，也都会请她过去，唯一什么都不会的就是谭明珠。

在灶房里她垂着手，想帮忙却什么都不会，赵青山想了想，就交给她最简单的，让她烧火。

一炷香的时间，在赵青山和赵母的共同协助下，赵家房子里冒出了滚滚浓烟，这个时候正是村民都在家里做饭的时间。

看到的人不多，可望春家就在赵家的隔壁，一家四口都在忙着做饭收拾屋子，突然闻到一股呛人的烟味。

望春的娘跑到院子里往外看了看，一眼就看到隔壁房子生起的浓烟，当即两手一拍大腿，嗷一嗓子，半个村子都能听到她的惊呼声。

“不好了，春山家里走水了！快来救人呐！！”

这屋里的人若是没有事儿，家里着这么大的火，又怎么会一点动静都没有，定然是被烟雾呛晕过去。

最先跑到赵家的，当然还是望春两口子，他们一人手里拎着一桶水，二话没说就冲着赵家堂屋门口泼了进去。

刚才望春娘那一嗓子，赵家离着这样近，自然第一个听到，赵母撵着赵春山赶紧出来解释，却不想人刚走到门口，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儿，就被人兜头一桶冷水浇了下来。

知道这是村民误会了，他顾不得身上的水，赶忙往外跑，张嘴想要说什么，但嘴刚张开还未发出声音，突然又是一桶水泼过来。

这次他有了准备，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当即一个闪身躲开，一脚踢在打开的门板上，堂屋的木门“咣当——”一声关上。

这一下院子里赶过来救火的人也都愣住了，泼水的动作一顿，僵在原地看着关合上的门，他们心里隐隐有个猜测。

“青山？赵婶你们怎么样了？”

灶房里，赵母听到外面有人喊她，当即应声，“我没事儿，一会儿我出来说。”

没一会儿，赵母一手捂着口鼻，一手不断挥开周围的烟雾，带着脸上一道道黑印的谭明珠跑了出来，若不是凑近了看，还真没几个人认出来谭明珠。

只见她像个小花猫似的，鼻子嘴巴那一块，都被烟尘熏黑，脸颊上也都是黑印子，看着好生狼狈。

待两人跑出来，才发现没有看到赵青山的身影，“哎？青山呐，刚才不是让他先出来和大家解释的吗，人呐？”赵母前后左右将周围看了一圈，也没有看到自己的儿子。

望春拎着空了的水桶，有些心虚的说道：“好像在门后……”

话音未落，堂屋的门缓缓一动，接着赵春山从头到脚滴答着水走了出来，一双凤目像是噙着冰，看得在场的人都不由的哆嗦一下。

大家手里的水盆水桶还都是满的，唯有望春两口子手里的水桶空了，这两桶水事谁泼的已经不需要过问了。

赵春山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神色虽然冷到了极点，但出口的话仍旧客气有礼。

“今日之事是个误会，多谢各位乡亲过来帮忙，这份情青山记下了。”

火没有救到，倒是给人泼了一个透心凉，在场的人多少也都有些尴尬，丁婶家离着这边远一些，到的时候还没有搞清楚状况，手里端着一盆水，都不知道往哪里泼。

她看看在场的人，最后满心疑惑的问向赵母。

“这是救完了？你家到底怎么着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