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林中一处茂密的草木丛旁,苏丝丝紧张的盯着不远处大坑周围排查的侍卫,手中的锦帕攥紧在手心,一颗心惶恐的跳动着。
“怎么办?王爷是不是已经知道是我指使的了?王爷若是知道了,会不会很生气,会不会再也不理我了。”
一旁的婢女安慰道:“小姐,你是侯府贵女,就算王爷知道了,看在侯爷的面子上,也不会真的跟小姐置气的,何况现在不是还没出不好的消息吗?就算出了事也是那刺客的责任,是他没有好好排查附近的野狼啊!”
“对、对、我可没有安排狼,我只是小小惩罚她一下,谁知道会跑出来一只狼呢!要怪就怪那女人运气不好。”
苏丝丝有些后怕的自我安抚着,随后想到一个人:“昨夜请的打手可都安顿好了?他可万万不能被王爷找到啊!”
……
城郊一处凉亭内,沈青翎执笔练字,专注而雅静。于他身侧,屈青合手而立,看着凉亭外一处的木架上,神色淡淡。
已是四月半的天气,日头高照下,人总是微微有些浮躁。沈青翎居于凉亭下已有一个时辰,可他却不燥不闷,笔墨间似乎很是享受。
满满一张字墨铺成,沈青翎这才放下笔,欣赏一番后将纸张递给屈青:“继续。”
屈青授意,立刻将纸张团成一个圆球,朝着凉亭外走去。
距凉亭十步远的地方,放置着一个刑架。说是刑架,不过是几根随地捡来的木头棍子,三两一捆,便将一个黑衣男子牢牢的绑在其中,动弹不得。
屈青走近时,那男子眼神惊恐,却因为嘴里塞满了纸团而发不出一点儿声音。
屈青二话没说,直接将手中的纸团塞进黑衣男子的嘴中,纵使黑衣男子已经口流血水,发出“呜呜”的求饶声,屈青仍旧不留余力的将纸团用力的塞进去。
真的不能再塞了,真的要憋死了……
黑衣男子拼命摇着头,嗓子眼里哽噎着想要吐出来,却浑然无力。他用着满是泪花的眼睛看向面前的侍卫,只希望对方能懂他的意思。
屈青冷眼看着他,好半天才开口:“愿意说了?”
黑衣男子猛然点头。
屈青转身去到凉亭里,随后便跟着沈青翎一同来到刑架前。
“本王听手下的人说,你愿意说出指使你的人是谁?”
黑衣男子不停的点头,唯恐眼前的这位王爷不愿轻易放过自己。
沈青翎偏头示意,一旁屈青将黑衣男子口中的纸团尽数扣了出来。
嗓子眼里让人窒息的东西没了,黑衣男子大口喘着粗气,随后面色痛苦的求饶道:“王爷,您就大发善心饶了小人这一次吧,看在小人曾为您效力的份上,您大人有大量……”
“打住。”沈青翎抬手制止道:“你说起这事,本王倒想起了那日你信誓旦旦说,一定能替本王抓住一叶盗贼,可结果却是你给本王惹了一身麻烦。这新仇加旧怨,本王是得好好想想,该如何从你身上讨回。”
黑衣男子一听,急忙道:“王爷,真是误会啊!小人也没想到,这次会伤到王爷的人,那雇主也没说明白,我这……我也不知道啊!”
沈青翎道:“废话就不必多说了,眼下你只需告诉本王,是谁雇的你。”
黑衣男子老实道:“是一个富家女子。”
沈青翎盯着他:“没了?”
黑衣男子摇摇头:“没了。”
沈青翎转身道:“来人,继续用刑。”
“别啊别啊——王爷。”黑衣男子苦着脸道,“小人是真不知道对方的身份,当时她是蒙着面来的,我看着她的衣料奢华,是大户人家所用……对了,她身边的婢女好像受了风寒,声音有些哑了。”
沈青翎沉思了一下,又问:“那女子可有对你说了什么?”
黑衣男子道:“自然是留了话,她让我不要闹出人命,事情办完后赶紧离开郧国避上一段时日。我这不是还没来得及走成,就被王爷您给抓来了。”
沈青翎略带嫌弃的看了黑衣男子一眼,随后转身离开。黑衣男子见状连忙喊道:“王爷,求王爷放过小人一命吧!小人定当唯王爷马首是瞻,赴汤蹈火在所不惜啊!王爷!”
沈青翎继续朝着马车的方向走去,只道:“本王不需要你,滚吧!”
“多谢王爷开恩啊!”
王府的马车沿着街道驶入临盛道,穿过几处宅院后,停在了苏府门前。
苏府门院紧闭,不见门房守卫。
沈青翎冷哼一声:“这是做了亏心事,自觉躲起来了。”
屈青道:“王爷,苏府还进吗?”
“不进了。”沈青翎放下车窗帘子,“苏候今日进宫去了,有些事,还得当着侯爷面说清楚比较好。”
第二日,散朝后。
沈青翎率先立于殿外等候,见苏候面色红润的出来,当下与之交言。
“苏侯爷,什么事儿这么高兴呢?”
苏候见状连忙示礼:“嘿嘿,王爷见笑了。方才李大人正同老臣贺道小女与王爷的好事将成,我这不是高兴嘛!”
“哦?李大人还有闲情管这事?”沈青翎道。
李迁陪笑道:“如今城中到处都在说王爷和苏小姐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下官想不知道都不行了。”
沈青翎道:“那倒是本王的这些流言蜚语给李大人添麻烦了。”
“下官绝无此意……嗯?流言?”李迁茫然抬头,看了看王爷,又看向了苏候。
苏候亦是茫然:“王爷这话何意?你与小女难道……没有男女之意?”
沈青翎微笑道:“我尊侯爷之面,待苏小姐不过兄妹的情谊,又何来男女之情。”
苏候道:“那为何传出你与小女同寝……畅谈一夜?”
沈青翎面色不动道:“都说是传言了,实话说,那夜苏小姐并未同本王在一起。”
“那她……”苏候立刻止住口,遣开李迁后,再度小声问道:“那夜王爷和小女到底是什么情况?”
沈青翎也压低声音:“实不相瞒,那夜苏小姐其实是被一叶盗贼掳走了,被丢在皓盛军营外的板车上,是皓盛军的时将军通知了本王,本王这才将苏小姐送回了府上。”
苏侯愤愤道:“岂有此理,这一叶盗贼实在是太猖狂了。”
沈青翎道:“苏候爱女心切,好在苏小姐无碍,只是经此一遭名声有辱,本王也实属无奈之举。”
苏候闻言抱手一礼:“小女让王爷操心了。”
沈青翎连忙抬手扶住:“苏候此言便见外了,本王与侯爷相交甚好,于苏小姐以妹妹相待,岂能坐视不管?只是……唉!”
苏候忙道:“王爷何故叹气?”
沈青翎突然严肃道:“苏候啊,本王自认为行事足够严谨,于苏小姐而言也是给足了体面,可本王实在是没有想到,苏小姐平日里的任性妄为竟然敢耍到本王的头上。”
苏候茫然不解道:“王爷此话何意啊?丝丝她……”
“她竟然敢伤了本王的人。”
……
因着手腕处的伤情,陶苓今日没有去许掌柜的店里学习酿酒,反而是折道拐去了百花铺子前,将白蕊骗出来蹭了一顿饭。
长奉楼眼高于顶,寻常百姓连一张桌位都十分难订到,陶苓去过多次,却从来没有享受过一次,她也想尝尝,这家酒楼到底有什么不寻常之处。
白蕊虽是经营着一家小小的糕点铺子,但贵在其生意火爆,名气响亮。是以,陶苓蹭着她的脸面,订了张堂内小桌,问题不大。
若说长奉楼金玉其内,毫不夸张。陶苓坐在靠窗的位置,既能眼宽外街的车水马龙,也能欣赏大堂内的妙舞清歌,灯火辉煌。
“这长奉楼的菜式看着不错,但要论味道,还是差点火候。”白蕊看着对面没动几下筷子的人,有些不悦道:“你把我诓来,却不动筷,究竟想干嘛?”
陶苓目光打量着大堂内的各个角落,直到目光锁定在一人身上,当下握着酒杯离开了桌位。
“哎、你去哪儿?”
白蕊看着她直奔向大堂内的圆台处,随后搭上一个女子的肩上,客套起来。
“胡……幺儿?没想到白日里也能碰见你。”
胡幺儿回过头来,先是一脸茫然,随后笑开了颜:“这位姑娘不是王爷身边的人嘛!今儿一个人来?王爷没来吗?”
“王爷公务忙,托我过来订个雅间。”陶苓套近乎道,“幺儿姐可得给王爷个面子啊!”
“那是自然。”胡幺儿道,“只要王爷肯来,我这儿一定留间最好的上房给王爷,姑娘放心。”
陶苓满意的点点头:“那自是好极了。”
二人又客套两句,陶苓这才姗姗回到桌位前。
白蕊看着她:“你把我拉来,就是这个目的?”
陶苓笑了笑,没吭声。她拿起筷子夹了几口菜,一边嚼着一边含糊道:“这不是挺好吃的嘛!”
白蕊不以为然:“你如今是越发好养活了。”
吃饱喝足后,陶苓来到临湖的小道溜达,欣赏着柳树拂堤,一簇簇的倒挂于湖面上,牵起一阵阵涟漪。
春日的湖面波光粼粼,陶苓坐在石岸边,摘了两条柳枝缠绕成一个翠绿绿的头花,想要套在白蕊的头上,却遭到对方强烈反抗。
“都多大了,你还来这么幼稚?”
“这不挺好看的嘛,哪幼稚了?你就戴一下给我看看嘛!”
“不要,你快拿下来。”
“就戴一下,我特意给你编的。”
两人拉扯了一会,身后突然人声躁动了起来。
陶苓闻声停下手中的动作,爬起来朝着远处看了看。只见远处乌泱泱的人群里,一队外域打扮的人马正缓缓而至,朝着内街走去。
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他们多是惊讶于马鞍上镶嵌的宝石,或是马车上的金箔渡边,以及随行婢女人人脖颈上的琉璃项圈。
白蕊惦着脚尖探头望去,在看清为首马背上坐着的人时,面上是说不出的惊讶。她转头看向身边的人,却发现身边早已空荡荡的。
似乎是早已习以为常,她叹了一口气,随手捡起掉落在地上的头花,戴在头上匆忙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