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语气太过随意,常乐优却听出他话里的那份真诚。
杯子的价值可能高到她无法想象,而他却说她值得。
看向徐渡泽的侧脸,不知不觉间思绪似乎陷入了一种奇异的漩涡中。
车开到半路,常乐优才想起来问:“我看聂先生喜欢喝茶,那他为什么要开酒吧?”
且酒吧的名字就是他的真名,一般来说很少会有人把自己的真实身份用来取做对向大众的名字。
徐渡泽把着方向盘,行驶在黑夜中,车灯像夜间的两轮圆月借着白日里太阳的光把前方的路照亮。
“因为他的妻子。”他低沉地说。
常乐优偏头看他,他目光注视着前方,神情淡然。
听他这么一说,才恍然发现今天一整天都没有听他们提起聂觅风的母亲。
不仅如此,就连家里都鲜少见到有女人生活过的痕迹。
在她回忆的时间里,徐渡泽说:“聂生的妻子叫万槐风,和聂生的性格是完全相反的一个人,她喜欢喝酒,聂生喜欢喝茶两人是在旅游途中认识的。”
“万槐风,好好听的名字。”常乐优听后感慨:“那他们挺有缘分的,是一见钟情吗?”
“不是。”徐渡泽摇头,“他们都不是对方的理想型,初见就不太友好,万槐风觉得聂生生活太过死板,年纪轻轻就爱喝茶,聂生觉得她太过野性浪荡,一个女生喝酒当喝水一样没个节制,觉得她这人自制力不强。”
常乐优好奇:“那他们是怎么喜欢上对方的?”
前方红灯,车速降下来停在一辆奔驰后面。
徐渡泽食指轻点着方向盘:“具体什么情况我也不了解。”
故事没听过瘾,常乐优有些意犹未尽。
“与其听别人的故事,不如自己创造一个故事。”徐渡泽突然出声。
“你说什么?”常乐优问。
红灯进入十秒倒计时,徐渡泽扭头看她,瞳孔中闪烁着光点。
“你不觉得我们的故事也挺有意思的吗?”
他没等她的回答,绿灯亮起,车重新提速。
车窗降下,夏夜的风里夹杂着几分燥热,肆意地吹进车内,空调的冷风很快被它取代。
路灯朦胧散着光线,宛若整齐排列好的繁星牵出一条指引方向的线条。
常乐优真挺佩服徐渡泽这人的,换作别人不愿意提起的事,他总是能坦坦荡荡的说一遍又一遍,生怕别人忘记。
她一时无法回答,快到学校的时候,才想起来问:“今天打麻将,赌注是什么?”
最后是徐渡泽赢了,但打牌途中全程没有金钱上的进出,是积分制,赢的人积一分。
常乐优没怎么玩过,开始前也忘了问,一局结束后也没见他们提钱,心想有聂觅风在,估摸着是打着玩的。
现在想想,照聂生的家庭条件,聂觅风一直以来都应该也不缺什么。
或许他们之前的玩法本就是和普通人是一样的,说不定认为谈钱太过俗气。
“我们之间没有赌注。”徐渡泽缓缓说。
“那是打着玩?”常乐优问。
“也不是。”徐渡泽看眼她怀里抱着的水晶杯,眯下眼:“我赢的战利品聂生已经给了。”
常乐优没懂:“那我输了什么?”
车停在宿舍楼下,徐渡泽解开安全带,手搭在方向盘上撑着脑袋看她:“你不该这么问。”
“那该怎么问?”常乐优追着问,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徐渡泽弯唇笑道:“到了,上去吧,早点休息。”
常乐优白他一眼。
他不愿意说,她也不打算追着问。
解开安全带,车门打开,右脚踏出,她突然转过身认真盯着徐渡泽说:“我觉得今天的你很不一样。”
徐渡泽有了兴趣,他抬起下巴:“说说哪儿不一样。”
常乐优故作深思,几秒后她逗弄说:“不告诉你。”
说完直接下车,头也不回的走了。
徐渡泽没料到结果会是这样,等人都不见影了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被玩了。
“真行!”他笑出声。
聂生送的水晶杯,常乐优那天晚上回到宿舍后找了好几个地方都觉得不合适。
宿舍里人来人往,东西堆得也比较多,万一误打误撞把杯子摔碎了,不知道会有多心疼。
其实无关杯子的价值,常乐优也很喜欢那个杯子。
杯子表面流光溢彩,光打在上面特别好看,像流进深海里被海水晕染的彩虹。
最后和栾也商量了一番,打算暂时搬到她那儿住一段时间,等找到工作就再出去租房子。
栾也倒是无所谓的表示房子随便她住,住多久都行。
常乐优心里却觉得不好意思,虽说人家男朋友常在外地出差,但总有回来的时候,要是长时间住在那儿也影响人家情侣之间培养感情。
始终觉得不太方便。
“你这下搬走了我就得被迫回家了。”乔橘一边帮忙收拾着东西一边嘀咕道。
常乐优整理着书籍,打算把旧书等下拿去捐了,抽空回她说:“有家回多好啊,我家要是在松良就好了,又方便又不用考虑租房子的问题,省了一大笔钱。”
“说是这样说没错,但回去之后我爸妈整天老念叨听着也烦。”
“那是关心你。”
常乐优把书放进袋子里,怕一会儿东西太多不方便拿,准备先下楼给宿管阿姨。
“你爸妈虽然嘴上念叨你,但平时待你也不错啊,哪次你放假回去没给你买新衣服,做好吃的?”
她说完就出了门,留乔橘一个人思考后小声说着:“好像也是。”
楼下,宿管阿姨待在管理室里吹着空调追着剧。
常乐优敲了两下门,她没听到,小心翼翼推开一个缝隙后才出声喊道:“阿姨。”
阿姨扭过头一看,调小电视声音,起身笑着说:“是乐优啊,有什么事吗?”
说着又拿起放在一旁切好的西瓜递给她。
“来吃块西瓜,刚买的,味儿还挺甜。”
“谢谢阿姨。”常乐优放下袋子伸手接过:“我要搬出宿舍了,今天正好整理出一些用不着的书,想着给您,改天您有空的话帮我捐出去。”
阿姨点头说好,接着问:“你在外面租好房了吗?工作找到了吗?”
“我暂时住栾也那儿。”常乐优解释说:“工作还没找到。”
提及找工作的话题,她也觉得辛酸。
以前只听学姐们聊毕业后工作有多难找,现在也总算是轮到自己切实体会了。
“住小也那儿也好,你俩也有个照应,小也一到大四就搬出去了,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阿姨关心问道。
常乐优笑着说:“她挺好的,工作也不错,您不用担心。”
说起宿管阿姨,常乐优觉得这应该是全世界遇到的最好的阿姨了。
大一上学期的时候还不是现在的阿姨,之前的宿管尖酸的惹不少人讨厌,后来出了偷窃学生东西一事才把人给换了。
现在的阿姨几乎和整个宿舍楼的学生关系都很好,平时放假回来还会带一些家乡特产分发给大家。
因此每次只要买了点吃的,常乐优也会路过给阿姨一份。
“好就行。”阿姨温柔地看着她叮嘱道:“离开学校后身份就一样了,在外面好好照顾自己,好好吃饭,别老熬夜,现在工作不好找,千万别病急乱投医,别着急,慢慢看,也别怕辛苦,好日子都在后头呢。”
常乐优心里一暖:“我知道的,放心吧阿姨,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保重身体。”
回到宿舍,瞧见乔橘正拿着聂生送给她的水晶杯左右看着。
常乐优瞳孔微震,忙走过去伸手接过,“小心点,别摔坏了。”
“你这儿杯子在哪儿买的?还挺好看的。”乔橘视线一直落在杯子上。
常乐优将它放回盒子中,仔细包好后才说:“不是买的,别人送的。”
“别人?”乔橘戏谑道:“不会是徐渡泽吧?”
常乐优抿着唇没吭声。
不可否认和他确实有关系。
两人上上下下好几趟把行李搬到楼下,好不容易搬完,都累得喘个不停。
常乐优买了两瓶水,递给乔橘一瓶,擦着汗说:“今天估计有四十度了吧!”
“没呢,三十八度。”乔橘说。
常乐优眯着眼看向太阳,不到一秒被刺得晃眼,抬手揉了揉眼睛,“突然想念松良的冬天了。”
“行了吧你。”乔橘提醒道:“你忘了去年冬天下雪你怕冷怕得成什么样子了吗?”
常乐优回想了一下,确实有些丢脸。
去年松良下雪,她白天还兴奋地叫嚷着想出去堆雪人,晚上就被冻得在床上直打哆嗦,乔橘把被子抱来和她一起睡都还是觉得冷。
不出意外,第二天她就发烧了,折腾了有大半个月。
自那之后,只要出门她就要把自己裹得像头狗熊,必须戴帽子,不然就会头疼。
还被乔橘吐槽她还是第一次见这么体弱的人,又怕冷又怕热,只适合待在春秋两个季节里。
偏偏松良的春秋最过短暂,几乎可以说没有。
“欸。”乔橘出声:“那是徐渡泽吗?”
常乐优身体一愣,顺着视线看过去。
远处路边,停着徐渡泽的车,而他人靠车边,低头看着手机,看样子似乎是在等人。
常乐优低声说是他,乔橘看过来:“他在等你?”
“不是。”她摇头否认。
乔橘好奇:“那他在等谁?”
话音刚落,徐渡泽抬起头看过来,视线交接的瞬间,常乐优身体微怔,心中猜疑道:他是在看我吗?
徐渡泽朝这边走来的时候,猜疑得到了确证。
“他不是过来了吗?”乔橘吐槽道:“还说不是来找你的,不然他来找谁啊?”
常乐优张了张口,不确定说:“他可能真不是来找我的,我和他没联系。”
至于为什么好巧不巧会出现在这儿,她也不知道。
等人走到面前,两步距离。
徐渡泽瞥见放在地上的行李,问:“搬家?”
常乐优淡淡嗯一声。
她不用看也知道,乔橘此刻的表情有多无语。
眼神就像是看一个撒谎不打草稿,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人。
“你来干嘛?”常乐优先入为主问道。
徐渡泽挑下眉,坦然说:“来找你。”
常乐优喉间一哽,早知道就不问了。
“既然来都来了,那我先帮你把行李搬了再说。”徐渡泽说完就直接行动起来,提起最大的两个行李箱往车的方向走。
常乐优人看带了。
乔橘凑上来嘀咕道:“我看徐渡泽明显是对你有意思啊,人来找你二话不说就开始帮忙干活了,你跟他说了你今天要搬出宿舍吗?”
“没有,我都不知道他会来。”常乐优认真说。
那人嘴上说着来找她,也没有联系她。
他今天会出现在这儿,对常乐优来说完全是意料之外。
到栾也家的车库里,徐渡泽先一步下车帮她取出行李箱。
常乐优跟在后面,平静地说:“你放这儿就行了,等下我朋友会来帮忙拿。”
徐渡泽也没强求,放下行李箱,注视她进入主题:“晚点能陪我去一个地方吗?”
常乐优皱下眉,有些不满,“上次我们已经说好了,我陪你一天,那天晚上的事就此揭过。”
现在又来找她是什么意思?
虽然是帮她搬了行李,但不得不说他也是有目的。
常乐优不太喜欢和这样的人打交道,做什么都带有目的,即便是好事,也带有几分不真诚在里面。
真说起来,这似乎就是商人惯用的做法。
一切都以自己的利益为先。
另一边栾也下楼看到面前这一幕,拉着乔橘低声问:“这什么情况?”
乔橘侧脸挡住嘴说:“爱恨纠缠。”
栾也蹙眉嫌弃道:“什么玩意儿?”
乔橘耸耸肩:“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刚还好好的。”
徐渡泽看出她不高兴了,启唇还想说些什么,手机铃声突兀响起,打断了交谈。
他扫眼号码,沉默几秒后,下定决心地说:“我答应的事不会欺骗,那件事你想让它过就让它过,今天来找你是想让你帮我一个小忙,我想求证一些事情,既然你不愿意那我们就之后再谈。”
“你朋友已经来了,我就先走了。”徐渡泽说完走到车前,对栾也和乔橘点了下头,算是打招呼,而后上车驱车离开。
没有过多停留,来去如风。
常乐优站在那里还没来得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