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林令 第73章 中秋

八月十五，中秋夜。皓月当空，也是各家各户团圆相聚的日子。

西京作为大周的国都，街上亮起了各式各样的花灯笼，各类店铺特意将堂门重新装修，宾客进出，人头攒动，也是一番非同寻常的热闹景象。

秦府，秦铮循例放了府中众人的假，却一时不知自己该如何过这个节。

前些日子他忙着舒王与丹零公主的事，而杨晟做事也确实不比一诚周到，府上也就没太多准备。现下府中就他同沈苓二人，怎么过中秋，他还暂时理不出头绪。

秦铮翻看着手上有关舒王的消息，思绪却时不时有些飘散。

正当头，沈苓敲门进来了，看到正在书桌前的秦铮，放轻脚步走过去，待站在书桌跟前，她难得地发现秦铮对此仍毫无察觉，沈苓于是绕过书桌走到秦铮身侧，微微俯身，想弄明白秦铮究竟在看什么。

“你在看什么？”沈苓突然出声。

秦铮下意识回头，嘴唇将将擦过沈苓耳朵上那个青玉耳坠，接着入眼的便是姑娘明净的侧脸。刹那间，他整个人直接往另一边偏去，腰侧撞到座椅的扶手，疼得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事发突然，沈苓也没料到他反应会这么大，她不着痕迹地向后退了一步，只是面色上有些微红。

“在看……有关舒王的信件。”秦铮有些尴尬，他起身将桌上的纸张折好，一股脑塞到了旁边装书信的木盒里，再转头看沈苓时，已恢复如常，“你，过来找我，有事吗？”

“嗯……也没什么特别的事。”沈苓走到书房另一边的窗台前，看着天上的月亮，“就是想问，你今晚打算怎么过？”

“怎么过？你是说中秋吗？”秦铮反问。

“不然呢？”沈苓走到秦铮跟前看着他，眼中带有一丝打量，“听你这语气，莫不是还有其他安排？”

“当然不是。”秦铮立即辩解道，轻咳一声，“其实将才我也在考虑这个问题。你原来是如何过的？”话一出口，他就有些后悔了。

沈苓顿了顿，重新走回窗边，微微靠在窗台上：“每年中秋，都是我爹娘以及我哥一起过的，吃完饭后我爹和我娘在院子里赏月，我年纪小待不住，便拉着我哥上街去玩。”沈苓语气平静，没有异样，“你呢？原来怎么过的。”

“我？”秦铮叹了口气，走到沈苓身侧站定，遥望窗外的月色，“宫中规矩多，除了当日的赏月宴，还有一系列与祭月有关的仪典，等回到东宫，我几乎倒头就睡。”

“看来我还是比你幸运许多。”沈苓看秦铮回忆起过去略显无奈的神色，轻轻笑了起来，“所以今年中秋，你还打算像往常那样过？”

“可别，那暂时都是周振南的事儿，目下和我没什么关系。”秦铮摇头表示拒绝。

“那就听我的。”沈苓轻敲了下窗台，开口，“我们出去逛逛。”

“出门过？”秦铮有些迟疑。

“对，你没听错。”沈苓回答，“你放了这秦府上下众人的假，这个时辰了，我什么都没吃。”

秦铮突觉自己腹中也是空空如也，这才反应过来，面上有些挂不住：“抱歉，是我考虑不周。”

“看在你是病患的份上，我不和你计较。”沈苓离开窗边，走到书房门前，回头道，“一刻钟后，前院见。”

“好。”秦铮看着沈苓离开的背影，唇角微微上扬，心里还有些隐隐的期待。

一刻钟已经过了些时候，秦铮见沈苓迟迟未来，便决定去沁荷轩找她。

等他走到沁荷轩的院子里，就听见了正堂的开门声，沈苓换了件青荷色的绣花襦裙，外罩一件月白绸制成的衣裳，耳朵上依旧是青水如滴的耳坠，头上简单用白玉簪挽了个发髻，簪尾处还垂着两朵雕刻极为细致的玉兰花，随着沈苓的步伐而碰撞，发出悦耳的声响。

未施粉黛，仅朱唇轻点，便羞了月色。

秦铮看的有些出神，呆在了原地。

沈苓走到他跟前，顺着他方才的视线回望过去，有些疑惑。

“你怎么站在这儿？”

秦铮回神，有些别扭地瞥开视线，故作镇定地解释：“我看一刻钟的时间到了你还没来，就到沁荷轩来找你。”

“哦，紫雁不在，我弄头发费了些时间。”沈苓将一些碎发别到耳后，抬头：“那我们走吧。”语毕，她便越过秦铮朝沁荷轩院门走去。刚迈出去没几步，就被身后的秦铮叫住了：

“等等，你就这样出去？”秦铮打量着沈苓的装扮，发出质疑。

“不然呢？”沈苓看秦铮一直盯着自己，又看了看自己的衣裙，“有问题？”

秦铮并没有直接回答沈苓，只是转身回到正堂屋内，再走出来时手里拿着一顶帷帽，他不紧不慢地走向沈苓，而后将帷帽戴在了沈苓的头上，动作温柔。

“把帷帽带上。”

“为何？又没人认得我，上次去华年坊不也没戴。”沈苓抓住秦铮正在摆弄帷帽的手，将它们放下来，随即想把头上突然多出来的那顶帽子拿下来，“我不戴，头发乱了。”

秦铮不顾沈苓的抗议，态度倒是异常地坚决，有重新抬手将沈苓的动作止住了：“听话，把它戴上。”再开口，语气中还透露出一丝商量，“要是去晚了，玉涎楼可就没座了。”

沈苓没法，只能任由秦铮给她整理头发，并把纱帘放下。

“好了，我们走吧。”秦铮打量了一番沈苓现在的模样，感觉很满意，便将自己的面具也戴上了。瞧见沈苓有些急促地向前冲，他一时失笑，随即快步跟了上去。

玉涎楼在城南，依水而建，至中秋当日，便会在主楼后的露台上摆上桌椅，以绣花屏风相隔，供宾客赏宴所用。平台建在水面之上，较为宽阔，在依旧有些燥热的天气里，一面享用着洒满月华的美食，一面感受着来自湖面上的微风，凉意拂过，甚是清爽，再辅以斑斓的西京夜色，足以令城中贪图享乐的达官显贵向往不已。

只可惜中秋夜历来均是家中众人团聚的日子，这些人也只能把想法揣在心里，真正能亲自体会这般氛围的人不多，现下秦铮同沈苓就处在这少数人的队伍里。

等二人在露台上坐定，在秦铮点餐的同时，沈苓小心翼翼地将头上的帷帽取下，然后迅速扔到一旁。秦铮瞥见沈苓的举动，但笑不语，只是在小二离开后，亲手给她斟了一小杯桂花蜜酒。

“桂子月中落，天香云外飘。”秦铮举起酒盏，面上还浮着一两朵小巧的桂花，把它递到沈苓跟前，“原听孟怀泽说过，这玉涎楼八月特制的桂花蜜酒最是不错。”说罢，他又把这酒盏往沈苓面前凑了凑，直到沈苓抬手接过，他才笑着将手收了回来。

沈苓也不讲话，只是端着酒杯偏过头去，小口抿着杯里的甜酒，环视着湖边的景色。

不一会儿，小二将菜端上了桌，朴素的青瓷盘里盛着各色佳肴，菜品种类虽不多，可样式却极为精致；另有一个檀木托上放了三个小碟，里面分别放着几个只有一口大小的月饼，从外观色泽来看，应是有三种不同的味道。

“这是我们玉涎楼今日特供的三色饼，谓为荷叶金花嵌芙蓉，还请二位慢用。”店小二随后将桌上的菜色逐一介绍了一番，才退了出去。

“南桂北蜜缀玉酿，荷叶金花嵌芙蓉。”秦铮随意夹了一个透着粉的月饼，放在了沈苓的盘中，“也不知味道如何。”

沈苓伸手将月饼送入口中，轻咬了一小口，仔细品味起来，待嚼了一会儿，她又低头看了看饼中的馅料，再抬头看见秦铮正欲将一个淡绿色的小饼送入口中时，她立即出手拍了拍对面人的手臂，秦铮手一抖，不稳，竹筷夹住的月饼便掉在了桌子上。

“怎么了？”秦铮面对沈苓突如其来的动作，有点懵。

“这饼馅里加了饴糖，与你现下所服调养汤药中所含的一味药材相冲。”沈苓又伸手指了指桌上一只青瓷盘里堆着的几只螃蟹，“还有蟹肉，与荆芥相冲，你也不能吃。”

秦铮听着沈苓的嘱咐，原本有些惊讶的神色变得柔和，他顺势将筷子放下，语气中带着些遗憾：“秋蟹肥美，我是没这个福气享用了。”他一边说，一边却将装螃蟹的盘子朝挪到了自己跟前，拿起一只螃蟹，将蟹腿掰下，用特制的小银钩将里面的蟹肉脱出，放到了沈苓碗里，随后又将蟹壳掰开，黄灿灿的蟹黄露了出来，他将装满蟹黄的半只蟹壳又继续放到了沈苓的盘子里。做完这些，他用一旁放着的方巾擦了擦手，笑着看向沈苓：

“想问问沈大夫，还有什么是秦某人不能吃的吗？”

沈苓盯着碗里白嫩的蟹肉，有点出神，随口应着：“应该，没有了。”

“好。”秦铮又从盘子里拿出一只大闸蟹剥了起来，一边剥一边提醒沈苓，“快吃吧，凉了就没那么鲜了。”

“哦。”沈苓眉眼低垂，一下将刚才剩着的月饼全部送入口中，又灌了一口桂花酿，才拿起小勺去舀壳里的蟹黄。

秦铮见沈苓吃的有些急促，腮帮子鼓着一动一动的，不知为何觉着甚是可爱。自上次除夕夜沈苓醉酒以后，他还是许久未见沈苓这个样子，微笑的唇角扬的高了些，眼里都是笑意：

“慢点吃，这些螃蟹都是你的。”

就这样，两人一个剥一个吃，没多久沈苓的碗里就堆满了蟹肉，而秦铮也终于拿起筷子夹了一片挂炉肉，沾着配好的酱料吃了起来。

两人全程吃的沉默，可是氛围却莫名的和谐。

在玉涎楼用完晚饭，沈苓着实吃的有些撑了，秦铮以自己从未见过西京的中秋夜市为由，提议在街上转转再回府，沈苓求之不得，欣然答应，只是随后又被秦铮扣上了那顶帷帽，适才方有些缓和的心情又落回了起点。

秦铮将沈苓的神情变化看在眼里，他什么也不说，只是默默跟在沈苓身后，看小姑娘不一会儿就被夜市里琳琅满目的商品给吸引了，他也只是微微笑着，然后从腰间的钱袋里拿出银钱，递给商贩。

情绪倒是来得快，去得也快。

不一会儿，沈苓手里便提了不少小玩意。

他想那面纱下的脸应是挂着笑的，杏眼弯俏，可能比今晚的满月还要美上几分。

走着走着，两人正好路过了六必居，秦铮在门口踌躇了一会子，便带着沈苓走了进去，出来后，手里还提着两盒包装好的月饼。

“你这是买回去分给紫雁他们？”沈苓问。

“一盒给他们，一盒……”秦铮顿了顿，才继续说道：“送到孟府去。”

沈苓听到回答，也是愣了下，随即开口：“也是，该有的礼节我们也要做到。”

秦铮似是很满意沈苓的话，对她笑道：“对，我们要做到。”

沈苓看秦铮回答的爽快，也没再深想，看前面不远处似是围了许多人，她便同秦铮一道朝人群的地方走去。

人多拥挤，秦铮怕沈苓摔跤，便一直在她身后虚扶着她。

待二人凑近一看，原是墨怡居的掌柜正站在自家铺子门前临时搭的木台上，宣布此次中秋夺灯的规矩。

“夺灯？这是什么活动？”沈苓有些不解。

“我也是听孟怀泽提过一嘴，这墨怡居平时经营的都是文房四宝、古籍孤本，但掌柜的在制作花灯的技艺上却是头一份。西京有中秋燃放祈天灯的习俗，墨怡居的掌柜便会在八月十五这天夜里举办夺灯的活动，他会将自己今年精心制作的几个花灯拿出来，作为奖励送给参加比赛的胜者。”周围有些吵，秦铮怕沈苓听不见，便低头凑在她耳边解释。

殊不知他低沉的嗓音和说话时呼出的气息都尽数落到了沈苓的耳朵里，帷幕下的那张脸上泛起了红。

“哦，原来是这样。”此时，另一个男声插话进来，秦铮直起身转头朝后望去，只见一个身穿银白色锦袍的男子站在他身后，腰间挂着的翠玉彰显着他的身份，男子五官不算特别出色，但却胜在极致的平淡温和，毫无攻击性的长相是另一方水土养育出来的特质，身量虽有些瘦弱，但依旧掩不住周身的气质。

“没想到秦主事知道的还不少。”周赫宸就站在秦铮的身后，朝转过来看向自己的秦铮微一点头。

啊这段时间都忙混乱了，作者大大脑子进水，《中秋》后面少更了两章《偶遇》《心迹》，是舒王和秦岭cp的第一次会面，后续情节……保密。现在补回来了这两章，结果就是今天后面章节全被锁了，向一直有在追更的读者道歉！对不起！可能有些缺失的剧情要返回来补了。也希望还没来得及读这两章的朋友能够继续喜欢，有你们在，作者大大才有动力把坑填满啊（暴风哭泣）！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3章 中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