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来仪 第148章 进入云州

皇宫大院，宫殿里，沙盘前，站了密密麻麻的一群人，皆是南国的文臣武将，为首的是明征。

只见他手拿一面南军旗帜模型，那模型只有巴掌般大小，而沙盘上呈现的是六国两族的所有城池与四通八达的道路。

这些道路上放满了巴掌大的木马和小人，还有一些颜色各异的旗帜。

这些模型看似放的混乱，实则都是被排列好的。

明征盯着沙盘细细观看濉州旁边相连的道路。

濉州往西连着儋州，往南连着云州。

萧瑾年的军队若是往西行，兵马昼夜不歇的赶路，至少也要一个月才能到达濉州，若是慢的话，至少两个月了。

但若是往南，那最慢，一个月之内必到云州。

萧瑾年是在决定了御驾亲征后，三天内带着浩浩荡荡的五十万大军和一百位文臣武将离京的。

而萧言琛在萧瑾年的圣旨下，不得不带上手上仅有的三十五万大军伴随圣驾御驾亲征。

但好在萧言琛走的时候将御林卫腰牌悄悄给了明征，他将三十万御林卫留在了皇宫守城。

顺德十三年，二月中旬的清晨。

宫内宫外，婢子太监齐刷刷的跪了一地。

而皇宫大殿前，满朝文武对着身披铠甲，骑着高头大马的萧瑾年磕头行礼，他们异口同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满朝文武虽年纪不一，但说话时，每个人的声音都异常响亮，声如洪钟，语毕时，余音还在殿外来回游荡，久久不曾散去。

萧瑾年手持马鞭，神采奕奕，英姿勃发，气宇轩昂。他声音平和，“都平身吧！”

“谢陛下！”

满朝文武起身后，萧瑾年调转马头，看着身后的千军万马。

整整五十万人，如浩瀚星辰，密密麻麻，站满了整个皇宫。

队伍庞大，人山人海，但这些人都是训练有素的士兵，他们身穿银甲，腰挂配剑，站姿如松，双目炯炯有神。

只见萧瑾年打马时，跟在他身后的季黎一声令下，“出发！”

众人就这么浩浩荡荡的离开了皇宫，而身后没有跟去和萧瑾年一道御驾亲征的官员全部下跪，一边行礼一边异口同声的为萧瑾年送别，“臣等送别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萧瑾年和众人一经离去后，一个叫羊越的文官离了宫，他一出宫就去了太傅府上。

羊越是萧言琛一手提拔上来的官员，他如今顶替了石颂之的职位，官拜尚书令，正三品。

萧言琛曾在两日前，就派人去他府上给他传信，只要萧瑾年带着军队一离宫，便去找明征，让他站出来主持大局。

待羊越一入太傅府，向明征禀明此事后，明征便立刻去找了萧曦泽，让他进宫，继续担任摄政王一职，替萧瑾年监国。

萧曦泽虽然同意监国，但他却在入宫后，天天把自己关在宫里溜猫逗狗，虽是早出晚归，但并不关心国事。

所以，给萧瑾年规划如何能在安全的情况下，收复失地这一件事就让群臣费劲了心思。

沙盘前，明征坐在身后的椅子上，而满朝文武却还在对着沙盘左右琢磨。

门外，一个士兵风尘仆仆的走了进来，明征一看是萧言琛派回的探子，便立马站起身凑上前，而满朝文武也都挤在明征身后，只听探子说，“禀报太傅，陛下已往南行，估摸着再过半月可到云州。”

明征微微点头，“知道了，再去探！”

探子行了一礼，“是！”

语毕，探子站起身，迅速退下。

明征和诸位大臣走到沙盘前，明征在沙盘上看着云州城外的道路，云州城外道路开阔，两边地貌，沃野千里，从南到云州，一个月内入了云州后，有云州首领彭鑫接应，萧瑾年和众军队也算安全了。

明征思及此处，心也算放下了一半。

明征看着众大臣围在沙盘前讨论的火热朝天，他不愿凑此热闹，便转身离去找萧曦泽商量了。

这日一早，萧瑾年带着一百位文臣武将和八十五万大军进云州时，云州首领彭鑫率领全城将士前来迎接。

云州城楼下，云州五千守备军对着萧瑾年齐齐下跪，彭鑫对马上的萧瑾年和萧言琛行礼，“末将云州首领彭鑫拜见陛下，拜见齐王，陛下万岁万万岁！王爷千岁千千岁！”

身后的五千守备军异口同声，“小的拜见陛下，拜见齐王，陛下万岁万万岁！王爷千岁千千岁！”

萧瑾年应道：“都平身吧！”

“谢陛下！”

众人语毕，彭鑫率领众人起身后，众人给萧瑾年和他的大军让了一条宽敞大道，众人骑马进城。

彭鑫令人将萧瑾年带的大军全部安顿好后，才亲自去为萧瑾年和萧言琛准备客房，生怕怠慢了他们。

厢房中，萧瑾年和陈玉站在沙盘前。

陈玉看着沙盘上摆出的山川湖海和云州前后的地形，云州南通繁锦城。

繁锦城的南面可到达濉州城的北门。

陈玉在沙盘上看到繁锦城时，心中痛不欲生。

繁锦城曾是他的家，但现在，家山回首三千里，目断天南无雁飞。

萧瑾年见陈玉站在沙盘前发呆，他不禁上前关心道：“陈玉，陈玉？”

“啊？”陈玉后知后觉道应了一声。

萧瑾年问道：“你在想什么？”

陈玉笑道：“陛下，您过来看！”

萧瑾年走到陈玉身旁，陈玉解释道：“云州南通繁锦城，繁锦城的南面可到达濉州城的北门，所以，草民倒有一计，可收复失地。”

萧瑾年笑道：“陈玉，你无需这么客气，你有计策但讲无妨！”

陈玉应道：“陛下，我们现在手中有八十五万大军，陛下可以兵分两路，让齐王领一半兵出云州，吸引敌人的大部分兵力，然后陛下带兵从云州的南门出去，穿过繁锦城，去攻打濉州城的北门。”

“你这计谋不错，只不过带兵打仗之事朕不懂，朕还得去和齐王，季将军商量一下，而后再做决定。”

陈玉知道，为哥哥报仇之事不能操之过急，他对萧瑾年行了一礼，“陛下说的是！带兵打仗是将军的事，草民一介平民，确实是无权干涉。是草民僭越了！还请陛下见谅！”

萧瑾年一脸不在乎，“你虽是一介平民，但满殿的文武百官，他们的祖上谁不是从平民过来的？再者，士者，国之重器；得士则重，失士则轻。陈玉，国之栋梁都是从平民中挑选而来的，朝廷上有人才，国家才会有人治理，若人才都因平民的身份而被限制，从而导致不能入朝为官，朝堂上的人才渐渐减少，那国家必亡！”

陈玉闻言，对萧瑾年心生佩服的行了一记大礼，“陛下圣明！”

萧瑾年和陈玉刚认识不久，许多事还不能勉强，只能循序渐进。

萧瑾年不想强迫陈玉，因为他相信，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只要日后能将陈玉困在身侧，再以真心相待他，日久生情，他终有一日会被自己感动。

萧瑾年嘱咐道：“天晚了，朕要走了，你也记得早些休息！晚上天冷，记得多加层被褥，以免着凉。”

听着萧瑾年的叮嘱，陈玉面上虽笑但心里却觉得恶心。

萧景楠灭了白帝国，朱磊杀了他的爹，萧瑾年日日凌辱他的哥哥，而萧言琛更是将他哥哥直接腰斩！

他们萧家是禽兽不如的畜牲，没一个好东西。

陈玉忍下满心的仇恨，面上恭敬温顺，“谢陛下关心！陛下，您也要注意龙体，早些休息！”

萧瑾年听到陈玉关心自己，心里早已是喜不自胜，但他强行忍住了心里的狂喜后，才微微颔首。

萧瑾年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陈玉看着萧瑾年离去的背影，眸中闪过一丝狠戾之色。

夜色如墨，夜凉如水。星月皎洁，明河在天。

房檐上，一抹红衣与夜色融为一体，只有那张矜贵漂亮的脸让人能从容貌上辨别他是华宸。

华宸坐在屋檐上，一边赏着天上的弯月一边用他的纤纤玉手晃动着酒坛里的酒水。

华宸笑靥如花，他温声如玉，“小丫头，当年，本宫没有选择将清兰接回家，你说是对还是错啊？”

旁边的虞酒卿笑着应道：“姨父，你不接清兰回家，也有你的苦衷，这世上没有后悔药，所以，别自责了！”

华宸眸光微暗，他满脸委屈，“可是本宫的小丫头到现在都不肯叫我一声爹！可见她心里是恨透了我的吧！”

虞酒卿将手中的酒坛拿起，往自己嘴中倒了一口酒咽下。

虞酒卿解释道：“她不是恨你！只是一时半会难以接受这个事实罢了。”虞酒卿将酒坛放到一侧的砖瓦上，她有些醉了，于是，她下意识的拉着华宸的袖子，“姨父，若日后她不肯给您尽孝，那我就替代他给你尽孝好了！所以，你别难过了。人生短短几十年，您呀，若日日因为这件小事难过，那您今后，还活不活了？”

虞酒卿说着，不胜酒力的她醉醺醺的往华宸的肩膀上倒去。

华宸见虞酒卿醉了，便伸手一把揽过她的肩，华宸眉眼温和，满目宠溺，但他还是轻哼一声，“笨丫头，一喝醉了就说胡话。”华宸心里有些暗暗自喜，他满脸欢喜的补充道：“不过，本宫爱听！”

华宸说着，见已喝到人事不省的虞酒卿沉沉睡去，便将他打横抱起。

华宸抱着虞酒卿一个飞身，落于地面。

华宸将虞酒卿抱到她房门口时，开门的正是身穿白衣的宁梓辰。

宁梓辰见到华宸，他立马行礼打招呼道：“姨父好！”

华宸也不在意宁梓辰如何称呼自己，他冷了脸，语气阴狠，“本宫听说，你囚禁了阿酒四年，还待他不好，可有其事？”

宁梓辰不知华宸是不是来向他兴师问罪的，但他还是大大方方承认，“姨父，囚禁阿酒是真，可这四年，我没有对她不好…额啊…”

宁梓辰话音刚落，突觉腹部猛然一阵剧痛，随即吐出一口鲜血，落于地面。

原来是华宸全身内力游走，只见他眸光一冷，内力翻滚，瞬间击中宁梓辰的腹部。

疼得宁梓辰只觉五脏六腑都好似裂开般，疼痛难忍。

华宸这一击，只用了一层功力，华宸之所以不杀他，是看在虞酒卿的面子上。

华宸用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睥睨着宁梓辰，宁梓辰只与华宸对视一眼，便觉华宸那双美眸好似一把锋利的利剑，能刺穿他的身体般，他吓的后背不自觉的一阵发冷，心底生寒。

但面上却还是镇定自若。

华宸轻启红唇，声音森冷，“跪下！”

华宸毕竟是虞酒卿的姨父，他知道华宸不会害虞酒卿，而虞酒卿也将华宸当做长辈，所以，宁梓辰爱屋及乌，心底也将华宸当做长辈。

再者，华宸武功高强，自己一人若因一时气急与他动手，依华宸那弑杀的性子今日自己怕是会交代这里，所以，宁梓辰只能选择服软。

宁梓辰恭顺的向华宸双膝跪下，华宸冷笑一声，“景元四十年，你屠了阿酒满门，本宫本是想替她讨公道杀了你，但阿酒跪在月宫，求着本宫不要出手。她说她自己的事，自己会处理好。本宫心疼她，只能由着她！本宫知道，她心里有你！所以本宫把她好好的交给你，但是……”华宸欲言又止，只见他眉眼一沉，冷冷警告道：“你今后若再敢负她，那本宫就不再只是要你的命那么简单了！”

华宸的话冷如万年不化的寒冰，直击宁梓辰的内心深处，让他只觉不寒而栗。

宁梓辰强忍着腹部的疼痛，他恭敬并发誓道：“姨父放心！只要姨父肯给我机会弥补阿酒，往后余生，我绝不负阿酒，否则，就让我遭受天诛，不得好死。”

华宸伸手，将怀中熟睡不醒的虞酒卿小心翼翼的交给了宁梓辰，宁梓辰也如珍似宝的接过后，才将虞酒卿紧紧抱在怀里。

华宸不想再与宁梓辰废话，他转身离去。

瑟瑟寒风袭来，将树叶吹的沙沙作响。

长廊上，华宸一人独自漫步，他知道身后有个人在一直跟着自己。

华宸止了脚步，轻声细语问了句，“小丫头跟着本宫，可是有事？”

华宸话音刚落，白清兰走到华宸身侧，白清兰笑道：“我睡不着，出来走走，恰巧就遇到了您。”

华宸闻言，心中有些苦涩与失落。

白清兰问道：“前辈，晚辈可以和您聊聊天吗？”

华宸长舒一口气，“你还是没有原谅我呀！”

白清兰不解，“前辈这是何意？”

华宸一脸委屈的解释，“不然你怎么一口一个前辈？你与我这么生疏，为父心里会伤心的。”

白清兰有些懵懂的问了句，“那我该如何称呼您？”

华宸眉眼一弯，抿唇一笑，声音极尽轻柔魅惑，“叫爹！”

白清兰颔首，一脸无奈，“爹！”

华宸面上虽不动声色，但心里却欢喜不已。

白清兰的这声爹，他等了二十二年，今日见白清兰站在自己面前亲口喊了自己一声爹时，他的心里喜不自胜。

华宸眉眼柔和的看着白清兰，一双美眸里全是一个父亲对女儿的宠溺，“小丫头，说吧，想与本宫聊什么？”华宸蹙眉，“该不会是你娘的事吧？”

白清兰微微点头，一脸诚实，“是！我知道她是被武林盟主联合正派人士给害死的，所以，这二十二年里，您为什么不去灭了白家？”

华宸眸光微冷，说出的话也冷了几分，“清兰，你很想让我去屠了白家满门吗？”

白清兰感受到了华宸话里的杀意，她连忙解释，“不是，我只是问问！”

如果从一开始，白清兰没有和白秋泽还有杨安辰有感情的话，她一定会支持华宸去屠戮白家，可现在，杨安辰和白鸿泽二人将她含辛茹苦的养大，教她武功读书，给足了她亲情，她怎么可能会恩将仇报呢？

华宸眸光恢复成方才的温和模样，他轻哼一声，“我就是开个玩笑……”华宸打趣道：“瞧把我的小丫头吓的，脸都白了！”

白清兰尬笑一声，面上不动声色，但心里却还是对他有九分敬畏。

华宸轻叹，“小丫头，你知道吗？其实真正害死你娘的凶手，是我！当年，是我太过自负，是我不甘平庸，所以才带人去夺华州，当然，这华州也是我想送给你的满月礼。但我没想到，白鸿泽竟会趁我离宫时，带着许多名门正派攻上了月宫。后来我听柒娘说，白鸿泽并不想杀你娘，他甚至还劝你娘带着你和他一道离去，可你娘却因深爱我，所以她宁死不屈。你娘临死前唯一的愿望，就是希望白鸿泽能护你周全。”

华宸说着，仿佛有千万根银针在刺他的心般，痛的他眼眶微红，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好似被水浸泡过般，闪着点点泪光。

华宸补充道：“其实我真的不需要她对我如此忠诚，我只想她活着，只要她能活着，哪怕她背叛我带着你和白鸿泽离去，我心里也毫无怨言。可她偏偏选择了死……”

华宸欲言又止，其实华宸是不愿去细想往事的。

一失足成千古恨，回首已是百年身。

在华宸心里，顾瑶的死是他此生永远过不去的坎。华宸只要每每想到顾瑶是因为爱他而死时，他就只觉心里好似有一根带刺的藤条般，扎的他整颗心伤痕累累，疼痛难忍。

白清兰安慰道：“死者长已矣，生者当勉励。前辈……”

“叫爹！”华宸打断道。

白清兰只能无奈的改口，“爹，人死不能复生，您要节哀！”

华宸笑意加深，只轻轻吐出一个字，“好！”华宸不由感慨，“百岁光阴如奔骑，浮华眩目飞尘隙。清兰，一转眼就过了二十二年，现如今，你和凌风都长大了，待有朝一日，我百年归山，也就能和你娘好好交代了。”

白清兰只笑不语。

华宸似想到了什么，他补充道：“对了丫头，本宫给你准备了一件礼物！”

华宸说着便伸手，黑如墨汁的双眸落到廊檐旁的一根木枝上，一只纯白色的海东青从远处飞来。

这只海东青羽毛刚劲，体小健硕，爪如利钩，嘴如钉凿。一双血红的双眼似尖锐致命的短刀一般，死死盯着一物时，好似能和他的主人一样，杀人无形，令人后怕。

海东青很有灵性的飞到华宸的纤纤玉手上。

“羽虫三百有六十，神俊最数海东青。”华宸微微一笑，解释道：“它叫青羽！是本宫驯养的，最通人性。日后，你若有事，可以叫它代劳，给我送信。”

华宸伸手温柔的摸了摸青羽的头顶后，青羽才展翅，从华宸手指上离去，飞到廊檐外，在夜空中自由自在的翱翔。

华宸从袖中拿出一只雕刻精美，小巧玲珑的骨哨递给白清兰，华宸解释道：“这是控制青羽的骨哨，日后需要它给你送信，一吹骨哨它就会来的。”

白清兰接过后，道了句，“多谢！”

华宸眼神幽怨的喃喃了句，“小丫头，又与我生分了！”

白清兰很是无奈的改口，“谢谢爹！这总行了吧！”

华宸轻哼一声，似赌气般，“罢了！你一时不想认我就算了，只要你余生能平安喜乐，一辈子不认我都行！”华宸语气认真了几分，“但清兰，你要记住，月宫和华州都是你的家！什么时候想家了，就记得回家，爹会等你回来。”

白清兰唇角绽笑，她诚心诚意，发自肺腑的道了句，“谢谢！”

华宸连说带叹，似感慨似无奈的道了句，“天不早了，我送你回房！”

白清兰拒绝道：“不了，我自己回去。前辈，天色已晚，你也早些回去歇息吧！”

华宸微微颔首，“好！去吧！”

华宸目送白清兰的背影，直到一袭素衣和夜色融为一体后，他才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