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来暗香满 第7章 第七章

玉明月不想去，正是寒假，担心关鹏鹏放假也回了家。

关鹏鹏上的是军校，大四快毕业，不一定在家，但见外婆这样积极，玉明月有种预感，那就是关鹏鹏在家里。

玉明月摇了摇外婆，撒起娇来，“外婆，我知道你喜欢关鹏鹏，可我、现在长大了，不是小时候了，你不能像老晋他们一样，跟谁关系好，就想着把我塞去谁家！”

“这回啊，只是带你去看看关奶奶，关奶奶她孤苦，我们是邻居，得要跟她多走动！”

“外婆！”玉明月挽住外婆，脚步悄悄往回挪了两步，“每次去关奶奶家里，关奶奶就让我做她孙媳妇。关鹏鹏长是长得好看，但我一直把他当邻家哥哥，这样去、多尴尬，尤其是我现在长大了，我会不好意思！外婆！”

玉明月摇着外婆胳膊，娇萌肯求，“不去好不好？”

外婆轻叹，拍了拍玉明月软绵绵的小手背，“放心吧，现在你关奶奶恐怕是再不会说这样的话了。”

“为什么？”

“以前我带你去关奶奶家，是觉得你关奶奶她常年一个人，除了家里保姆，少有人跟她说话。中年丧子，本来也是人生最大不幸，前阵子，学校里来人，说小关也走了，在野外演训中出了意外，人没了。你关奶奶现在、精神时好时坏，都不记得谁是谁，连我、你关奶奶有时候也记不起来，更不要说还记得要你当她孙儿媳的事！”

听到这样的消息，玉明月惊愕又痛惜，后悔刚才说不去关奶奶家！

外婆又说：“你关奶奶现在什么也不记得了，只喜欢进出菜园，种上许许多多蔬菜。”

“所以，外婆您才把菜园种去关奶奶家？”

外婆点了点头。

六旬老人，中年丧子，老年痛失爱孙，玉明月为关奶奶感到很难过，搀着外婆去往关家。

身后梅玲拿着外衣来给外婆穿上，手里还备有一份食盒，是给玉明月备上到关家探望老人的礼物，都是关奶奶喜爱吃的！

玉明月完全没有想到，接过食盒，很感激，“谢谢梅玲阿姨！”

随后，沿着溪边柏油小路来到关家，庭院四周也挂满大红灯笼，连窗花也已经贴好，新年新气象，外婆由衷感到高兴，“今天是小年！小年除尘迎新，你关奶奶是提前挂上了笼灯！这样好！”

满院灯笼红火喜庆，玉明月心情也好了些，扶着外婆一起观看上空新式灯笼，“外婆你看，这只灯笼还带电发光，白天晚上都能亮，到晚上肯定更漂亮！”

“你要喜欢，回头让梅玲阿姨也挂上。”

“嗯！”玉明月高兴答应。

进到关家客厅，厅内一片安静，外婆试着喊了两声李大姐。

关奶奶姓李，外婆依照姓氏，有时喊关奶奶，有时喊李大姐。

见屋里没有人，外婆知道关奶奶一定是在后面菜院里，带玉明月来到后院菜地，放眼望去绿油油的一大片菜园，长势十分喜人。

外婆说：“你关奶奶一直以为鹏鹏还在，种下这些菜，是等着鹏鹏带着他的同学、战友回来吃！”

“明明故人已不在，却盼故人回！”玉明月心里又为关奶奶而感到难受。

菜地里，关奶奶步态迟缓细心打理着蔬菜根下黄叶，玉明月眼眶顿时红了，外婆轻轻握住她的手，叮嘱说：“不要在你关奶奶面前哭，让她这样不记伤心事活着，也是好事！”

玉明月重重点头，瞬间收住眼泪。

另一块菜地里，一道身影从蔬菜叶中立起，玉明月晃眼一瞬，似有些眼熟，定睛一看，是他！

不止他，还有他的两条跟屁虫！

王乘风脱了风衣，只一身军绿色单薄毛衫，双袖挽着，认真在地里拔萝卜。

二毛、犬子也是穿着一身军绿色毛衫，一起在地里干活，拿着菜刀嚯嚯刮去萝卜上的泥巴，装进菜蓝子里。

“你看，外婆说了，这菜长得好！”外婆拉着玉明月也过去帮忙，“今天还多了人……外婆说了，有人帮着种！”

这个“有人”毋庸置疑是指他喽！

玉明月盯着他的方向看了看，外婆把她带到萝卜地外，迎着关奶奶的方向去。

关奶奶打理好地里的黄菜叶，拿着菜篮去摘菜苔，外婆过来帮着关奶奶一起去摘地里的红菜苔。

关奶奶见着外婆，想了想，没能想起来是谁，但常常见面，知道是熟人，招呼外婆，“你看这菜长得快，今天刚好鹏鹏带着战友回来探亲，我多弄些做给他们吃！”

“好，我帮你多摘些。”外婆看了看不远处的几个年轻人，知道那不是关鹏鹏和他的战友，顺着关奶奶的话说。

“你来了一会儿也带些回去给家人吃。快过年了，孩子们都回来了吧？鹏鹏啊把灯笼都挂好了。”关奶奶边摘着菜苔，边聊起家常。

王乘风还未注意到身后出现的她，玉明月听着外婆和关奶奶说的话，知道关奶奶是错把他当成了关鹏鹏，难怪他会在这里！

可他怎么会被关奶奶认成是关鹏鹏？

玉明月看着一直在地里忙活的人，同一天撞鬼似的遇见两次，真是冤家路窄！

二毛起身挪菜篮，发现青菜地外站着的人，隔着几块青菜地，认出是玉明月，手上沾了泥巴，退步到王乘风身边，用手肘拐了拐王乘风，向玉明月这边伸头指过来，“那！”

王乘风还未看过来，玉明月急地收回视线，想蹲下身躲在青菜下。

这青菜是大叶青，只要蹲下身，就能把自己藏起来！

可为什么要把自己藏起来？

玉明月开始还回避了目光，这样一想，直直望着萝卜地那边，那边又不只有他，还有青菜，有萝卜，有泥巴，有……

王乘风弯身拔起萝卜，她的身影从几片半高的菜叶遮挡中到完全呈现眼前，再到像猫啊狗啊一样缩着身没开！

玉明月实在不想和他照面，在他发现她的那一眼，蹲下身悄悄潜离，打算从关奶奶家后院进厨房，再到大厅，然后离开，被关奶奶叫住，问外婆：“这是你家小孩吧？”

关奶奶完全忘记了过去的人和事，玉明月不忍心直接走掉，弯着身子蹲到关奶奶身边来，“关奶奶，我之前经常来你家玩，你不记得我了？我是月月！”

王乘风在身后听得她叫月月！

关奶奶摇了摇头，“我看着是有些面熟，但是……是月月！”

“嗯！”玉明月高兴点头，“我是月月！”

或许关奶奶根本不知道谁是月月，月月是谁！

玉明月难得主动勤快帮着干活，伸手摘菜苔，十指白净，身贵不染，关奶奶笑着说：“还在上学吧，女孩子不会做饭正常。我们家鹏鹏做得好，回来就要给我做萝卜干！鹏鹏过来！”

关奶奶招手叫王乘风过来，既使记忆差错，也不忘为晚辈们创造些空间。

玉明月蹲着身挪动脚步，隔开一些，绝不与他挨一处！

王乘风依着关奶奶招呼走过来，外婆摘了一把菜苔，起身放进菜篮里，顺便让开位置。

刚好这个位置挨着玉明月，玉明月转动眼珠左右看了看，俩老人都把位置让给他！

王乘风蹲下身，她几乎是一个起跳的动作，想蹲去外婆另一边，王乘风俯身摘菜，看了她一眼，好似在说：这么怕我？

她长这么大就没有怕过人！

玉明月弹起的身板又缓缓归位，谁怕谁！

“今天有客来，要多摘一点。”关奶奶对王乘风说，然后邀请外婆，“晚上就在家一起吃饭，人多热闹——热闹好！”

玉明月不想跟他这样的人同桌共餐，但又不忍心拂了关奶奶一片好心，看着外婆点头同意，她也笑着向关奶奶点头答应。

见她点头，王乘风弯腰摘菜间，眉宇几不可察露出笑意。

知道她不乐意，但要一起共进晚餐，他喜成乐见，装好满满一篮子菜苔，他扶起关奶奶，“奶奶，摘了这么多，够吃了，你先进屋休息，暖暖手。我跟兄、战友们把萝卜洗干净，晾晒好！”

“好！”关奶奶请外婆走前面，玉明月准备跟上，关奶奶对玉明月说：“鹏鹏要做萝卜干，你要不要学一学？”

玉明月还没来得及摇头，王乘风说：“好！奶奶，我教她！”

关奶奶笑着走开，一路对外婆说：“我们回屋休息，让他们年轻人自己弄吧！我们老了，手脚迟缓，帮不上什么忙！没有我们在边上，他们年轻人自己处着还自在！”

“是是，你慢着些！”外婆、关奶奶一前一后离开！

玉明月盯着他，见关奶奶、外婆进屋，马上问怼，“谁要你教？”掉头走开。

王乘风上前半步，倾身三十度把人拦住，“又不要你真动手，看我做！”

我为什么要看你做？

玉明月心里冷冷回击，但不想与他过多争辩，绕开半步，侧身借过走开，王乘风拉住她！

“干吗？”玉明月甩开他的手，把他挽起的衣袖抖落手腕，他把胳膊伸给她，他手上沾有泥巴，而她的手比他的干净，要她帮忙把他衣袖重新卷起！

本来就是干活，干活哪有不沾泥巴！

玉明月看了一眼，反手背去身后，根本不理会。

王乘风看着她，知道要她帮忙显然是不可能，他自己动手卷起衣袖，干净的衣袖上他手动过的地方沾了薄薄一层泥。

比起一路上系列不正经做法，衣袖高挽，利索实干，像个正经干活的人。而且此时在这菜园里，他挽着衣袖、挽着裤腿，平平多了人间烟火味。

玉明月闲来无事，而又好奇他怎么“冒充”了关鹏鹏，勉强答应留下，“会做萝卜干有什么了不起，我、也会！”

她毛不会，只剩嘴硬！

王乘风不指望她会不会，他还没有拿到她的电话号码，只要人留下来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