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橙子从东苑的厢房里头出来,祁衡毅则一席笔挺军装端坐在红木太师椅上翻看北平最新的报纸,一盏茶的功夫,他便被眼前炫目的白吸引了,直直的望着眼前这个妖冶不失端庄的美人,白色的抹胸旗袍将黄橙子的身材凹凸有致的显现出来,纤细的玉臂像白玉罗盘般透着刺目的光,飘飘欲仙的羽毛颈链衬托着那张清丽的白脸盘子,新月黛眉是一个好看的括弧嵌在那双灵动的大眼睛上,浓密的睫毛扑闪着,把祁衡毅内心最后的那点柔软不留余地的摊开来,白色的凉高跟时刻彰显着她的袅娜和娇弱,那是交际场绝佳的美人坯子,熨烫着大波浪的秀发全然服帖在头上,一张白色的尼龙网帽挡在那张似笑非笑的眼睛前,那是一张勾魂摄魄的屏障,黄橙子用手扶着丝质披肩,局促不安的上下扯裙子,祁衡毅手上的报纸已经自然脱落,径直走向她跟前,仔细的端看着她,一个深吻便猝不及防的叠在那张粉红朱唇上。
黄橙子脸蹭的绯红,声音略显娇羞道:“怎么样?不然重新换一套?”
“我现在总算相信书上和画上说的那些绝美形容词了,简直是从画中走出来的,我都舍不得让你去这种场合了。”
“你放心,我会保护好你的。”
黄橙子低低浅笑,才挽上祁衡毅的胳膊,两人一同驱车离开了东苑在大门口,留下祁府众人一个个艳羡和嫉妒。
一辆绿皮卡车径直开往城南的聚肠阁,沿街透着警醒又小心的喧哗,黄橙子与祁衡毅两人无言的闷坐在车厢内,两人的额头都噙满了一层细汗,**高层的有头脸的大人物都会出席这个包场的私人宴席,这让黄橙子内心颇有些忐忑,祁衡毅握紧了她柔软的细手才抚平了她内心的波动。
掌灯时分,沙城里的霓虹灯牌开始竞相亮起来,聚肠阁奢侈的大门也被关的紧紧,门口的小厮穿着一身极不合身的燕尾服仿照外国人的礼节笨拙的鞠躬示意,那只洁白的手套摆出邀请的动作怎么也学不了上层人的优雅,这恐怕是东施效颦最得意的杰作吧,黄橙子心里这么想着,中菜爆炒的飘香和西式糕点清亮的饼香混杂在一起直扑鼻翼,黄橙子一双杏眼滴溜灵动的顾盼这个新奇奢靡的酒宴,祁衡毅一张硬朗俊脸即时便展颜开的,一改往日的严肃面孔,清一色的绿军衣,也是清一色的**都市,流转的时光和水光潋滟的女人横穿在空旷的大厅,闪亮的朱唇和白粉装饰的脸庞层出不穷的黏着在绿军装身上,那是战乱时代无数个灯红酒绿的逍遥交际场,成全着无数人的功名利禄也毁掉无数人轻贱的生命。
杯盘碗盏的叮叮咚咚,灯红酒绿的交颈咂舌便是这场华丽酒宴最暗流涌动的幕布,从四处警戒的军士们笔挺的站姿就明白,香水、女人、酒色和佳肴组成了一个最冠冕堂皇的权利交易所,一个五短身材的矮胖军官眼神落在祁衡毅这边,猥琐的盯着黄橙子,身旁一个艳丽的妇人笑吟吟的挽着他的粗胖手臂,两撇八字胡更增添了这人的轻浮,脸上的黝黑横肉堆叠成一圈一圈,一只手拦住妇人的腰腹处,想必这人近来在**内部扶摇直上,径直成了祁衡毅的直属上司,祁衡毅三步并作两步撇开黄橙子顺手在临近的桌子上端了一杯红酒,往军官那边应付过去,一杯酒的功夫,黄橙子便被硬邀进这不合时宜的交谈当中,圆形的大厅中央是一群扭动腰肢跳舞的男男女女,二楼是特设的长官包厢,颇有十五世纪英国歌剧院的风格,坐北朝南的中间有一个中心舞台,专供长官或者戏园名角登场讲话唱戏。
矮胖长官咧着嘴,黄黑的牙缝里塞着面包屑,伸出胖手准备实行西方人的握手礼仪,祁衡毅一把迎上去。
“祁队这是怜香惜玉了?“胡子军官打趣道。
“哪儿敢?未婚妻最近偶感风寒,不能把病气过给您了。”
黄橙子听见未婚妻三个字时瞪大眼睛,脸上略过惊愕的神情,无可奈何的赞同祁衡毅的说法。
不远处一个西装革履装扮的年轻人朝矮胖军官打招呼,正朝这边走来,矮胖军官脸上堆满不明所以的笑,二楼的包厢角落处有无数个眼睛虎视眈眈盯着楼下的一举一动,年轻人轻蔑的朝这一群人走来,食指夹着的雪茄烟雾缭绕。
“来,祁队,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新招揽进来的物资顾问,这位年轻有为的安先生给我们带来了一大笔军资款项,师座让我们好好招待。”
安先生的脸慢慢的正对着黄橙子和祁衡毅时,眼里一丝惊诧,他抑制住强大的内心波动,脸上仍旧堆叠起轻浮浪荡子的笑朝黄橙子和祁衡毅伸手,黄橙子定睛盯着他,似曾相识的熟悉感兀自偷袭过来。
“怎么?祈太太认识?”黄橙子自知失态,惊慌失措的无处安放的手被祁衡毅攥在手里。
“是是像我一个故去的朋友,很不幸他在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
“实在抱歉,勾起了祈太太的伤心往事。”
黄橙子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嘴道:“不打紧,原就是很久以前的事情,只是有点诧异。”
安先生自诩道:“果不其然天下真有甄宝玉和贾宝玉,长相还真的是相差无几?”
“哦,这么年轻的祈太太,失礼失礼。”一脸戏谑,一双吊销眼**裸的觊觎黄橙子。
“正是在下的未婚妻,不日将会举行婚礼,看来安先生对《红楼梦》很有研究啊!”祁衡毅愤愤的一把截过话头。
“安某初来乍到,还请诸位长官多多关照。”一语道完便躬了躬身。
“行了,我等粗人,受不了你们这文绉绉的诗情画意,安先生后续的接洽工作都由祁队来负责了。”矮胖军官不耐烦道。
一派觥筹交错繁盛的酒宴背后隐藏着腾腾的杀气,最早嗅到这股凶光的是祁衡毅,用他敏锐的观察力和有素的执行力将酒宴的所有出口和隐蔽之处都安排了警卫,这着实让黄向前等一批夜行人在极大的危险中增加了更高的难度。
**指挥部的李校官和日方达成了一个新的协议,就在双方都在举杯庆贺时,一杆□□尖利的响声撕裂了喧哗的酒宴大厅,祁衡毅一个箭步飞奔使劲推了一把李校官,黄橙子一席白裙瞬时染上了鲜艳的红色,黄向前在黑暗的房檐上方心痛的望着,接连几枪从圆形的四面八方扫射过来,宾客们四处逃窜,压低身子匍匐着,警卫也在慌张的朝着黑暗里盲射,一行人掩着李参谋长匆匆的驱车离开,而祁衡毅将身中枪伤的黄橙子强行揽在怀里,半拖半就的逃往吉普车里,安若素眼疾手快的跟着钻进了祁衡毅的敞篷吉普车。
黄橙子躺在**指挥部的医务室,苍白的脸色与军衣身上泛黄的大褂形成鲜明的对比,祁衡毅来回踱步,脸上蒙了一层担忧和焦虑,看到虚弱的黄橙子艰难的睁开双眼,祁衡毅小心翼翼的掖了掖被角才放心的大踏步离开。祁衡毅在李参谋长的办公室接受人事任免,他拼死替李参谋长挡这一枪成为了他军功路上的直升机,由此也破格提拔为三级尉官,黄橙子挨这一枪彻底让祁家人打消了对她的刁难和敌意,在这乱世能相安无事的正常生活似乎都是一种奢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