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医馆出来后,江小侯爷看薛冬来的眼神就跟防贼一样。
天地良心,薛冬来确实是被逼着吃下了药丸,面具男也说了那是毒药,可为什么脉象完全正常,她自己也不知道啊!
难道毒药过期了?
“说说吧,你到底哪句真哪句假?”江小侯爷抱臂歪头,一派闲散的样子。
但薛冬来听得出来,他已经十分不耐烦了。
“现在不管我说什么你大概都不会信,不如先找到小乙。”
江小侯爷冷哼一声,却听静夜里响起了三两个人的脚步声,正是朝二人来的。
薛冬来立刻警惕,江小侯爷却不慌不忙的样子。她转头看去,身后来了三个侍卫模样的人。
“你的随从?”薛冬来反应过来。
“少爷。”为首一人躬身抱拳。
“嗯。”江小侯爷侧身看向自己的心腹江重,见他们并未把人带来,不由疑惑:“没找到?”
江重有些犹疑,“找到了,但……人已死了。”
江小侯爷立时眼风凌厉地扫了薛冬来一眼。
于是薛冬来莫名其妙被另外两个侍卫给押住了,跟着江小侯爷,由江重带路去往涯石街第二个巷口。
到了巷口,那里围着的守卫一散开,薛冬来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小乙大睁着眼躺在地上,却已经断气,看样子是被一剑封喉。
薛冬来反应极快,大呼冤枉,只差没指天立誓。
“你慌什么,你一直在我眼皮子底下,我当然知道你不是凶手。”江小侯爷不屑地轻嗤一声。
“那你还抓着我不放干什么!”
江小侯爷连正眼都不赏给她,“现在唯一能证明你无辜被逼的人是小乙,小乙恰巧就死了。你说你被下毒威胁,脉象又完全正常。你说他们在摘星观旧址设了埋伏,让你把秦大人引过去,可我派人在摘星观旧址守了这么久,什么动静也没有。你自己琢磨琢磨,你可信吗?”
薛冬来眯了眯眼望向他的背影,有些出神的样子,“又是找小乙又是摘星观的,你动作够快的啊……”
江小侯爷情绪不明地咳嗽了声,伸了个懒腰,叹道:“唔,这一夜小娘子没玩到,觉也没睡成。无趣,换个地方找乐子去。”
薛冬来听得牙根痒痒,“无耻!”
江小侯爷毫不理会她的谩骂,两手叠在脑后大摇大摆地走了。江重也立刻跟上小侯爷,剩下两个随从将薛冬来押去了别馆。
卯时,江小侯爷带着一声脂粉气来到别馆。仆役一开门就跟看到救星似的:“哎哟喂少爷您可回来了!”
小侯爷一头雾水,“怎么?”
“押回来的那个丫头,她……她……”仆役老脸一红,却是说不下去。
江小侯爷径直迈步进院,找到关押薛冬来的那间房,进门就见两手被绑的薛冬来躺在地上不断拱来拱去,嘴里还不断发出细细的喘气呻吟声。
走近了,他才看到她整张脸都透着不正常的红,额边鬓角都是绵密的汗,薄衫因为汗湿而紧紧贴在身上。
“难道是……那种药?”江小侯爷咽了口唾沫。
听到动静,迷迷糊糊的薛冬来抬头望向门口,含糊大骂道:“滚!”
江小侯爷叹了口气,更加凑近薛冬来,半蹲在地。
“你敢动我,我会杀了你。”薛冬来满头热汗,仍旧恶狠狠地道。
“唉,小爷最受不得的就是激。”江小侯爷撇撇嘴。
薛冬来闭了闭眼,强忍住那股燥热,蹭到另一块还算冰凉的地板上,“你查到李小芸的身份和消息了吗?”
江小侯爷一愣,“查李小芸?”
“现在唯一的线索就在真正的李小芸身上了,你别告诉我你连这都没想到!”薛冬来被他的反应弄得几乎又忍不住想骂人。
江小侯爷茫然道:“我为什么要查李小芸找线索啊?这件事跟小爷没关系啊。”
薛冬来气结,“没关系那你绑我?!”
“跟我没关系,跟你有关系啊,不绑你绑谁?”
“艹……你有病吧!”身体上的难受已经万分难耐,情绪上的不爽薛冬来决定不忍了!
“啧啧,看来你说那人给你下药是真的。可是他为什么不给你下毒药,给你下这种药呢?”江小侯爷十分满意薛冬来难堪的现状,甚至从桌上果盘抓了把小橘子一边剥了吃一边看戏。
薛冬来颤抖着冷笑道:“不是跟你没关系?”
江小侯爷刚把一瓣橘子塞嘴里边儿,边嚼边道:“但小娘子你现在跟我十分有关系啊!唔……我得帮帮你……来,我来帮你!”
“滚!不要你帮!”薛冬来吓了一大跳,想跳起来反抗,奈何神智已经开始不清,眼睛也花了起来。
少倾,只听哗啦一声,冰水倾盆浇下,薛冬来瞬间不拱不扭了。
岂止不拱不扭了,薛冬来简直连呼吸都要停止了。
时间好似突然暂停,没过一会儿,薛冬来浑身猛一阵颤,同时打了个大喷嚏。
她阴测测地抬眼盯住江小侯爷。对方放下木桶,回以一个灿烂的微笑,眨了下左眼,“不用谢。”
薛冬来立时便想扑上去咬他,奈何双手被反绑,直挺挺地摔在地上,嘴里还发出恶犬一样的磨牙声。
江小侯爷开心极了,拍手叫好。
江小侯爷玩够了,好不容易停下笑,饶有兴致地问:“还发情吗?”
薛冬来紧咬住唇,一语不发。
江小侯爷摸摸下巴,“其实你挺会叫的嘛,还谦虚。”
薛冬来干脆闭上眼,别过头,一副英勇就义的表情。
江小侯爷便朝她伸出手。
薛冬来慌乱地往旁边蹭,“你别碰我!”
江小侯爷急了,一把摁住她的肩,“老实点!”说着另一只手便从袖中滑出一把匕首。
日光落在匕首刃上发出刺目白芒,薛冬来眉心一跳,不敢再动。
江小侯爷摸了把她的脸,痞笑道:“这就对了嘛,小娘子,把小爷伺候好了,你要什么有什么!”
薛冬来咬牙忍住奔腾的情绪,手却不自觉在背后握紧了,如果他敢做出什么……
哪知江小侯爷下一步竟是割开了她手腕上的绳索。
薛冬来一个弹跳爬起来站好,“你搞什么?”
“啧,”江小侯爷挑眉,“你好像有点失望啊?”
薛冬来只恨自己不能暴露身份,不然迟早弄死他!
小侯爷见她一身狼狈,眼神却倔强极了,嘴唇还在颤抖,便知道不能再刺激她了。
“你走吧。”
薛冬来愣住,狐疑道:“你放我走?”
江小侯爷努努嘴,朝大门伸手做出“请”的姿势。
薛冬来怕他有诈,谨慎地往房门口走了两步,几乎步步回头。江小侯爷点点头,给她一个鼓励的眼神,甚至还弯腰恭送。
薛冬来这才叫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求生欲还是很强的,刚磨蹭到房门口,立刻兔子一样一溜烟儿朝院门奔去,不过须臾便消失了踪影。
薛冬来出去的第一件事就是回客栈拿东西跑路,进客栈前薛冬来还仔细观察了一番,确认客栈周边没有异常才敢进去。轻手轻脚开房门后她还探头看了看周围,确认没人跟着,这才把门紧闭。
长吁一口气,薛冬来一转头,那口气就卡住了,上不来下不去——面具男正端正坐在她床边。
薛冬来转身拉门想跑,面具男一个飞镖扔过来钉在了门框上。
薛冬来讪笑着重新合上门,十分狗腿地奉茶恭问:“大哥啊,您有什么事?”
“秦远琼死了,小乙也死了。”面具男推开茶盏,冷冷道。
“对啊!可吓死我了!”薛冬来殷切地点头。
面具男冰冷的视线缠绕在她脸上,“你不是李小芸。”
薛冬来欲哭无泪,“我不早跟你说了吗……”
一把剑直直横在她脖子上,“谁派你来的?!”
“没谁啊……我就一普通人,找造假师傅做了个假身份逃难,就被你误抓了。”薛冬来委屈巴巴。
剑锋离她的皮肤更近了一寸,“造假师傅在哪?!”
薛冬来使劲儿往后伸着脖子,“城南百花巷。”
于是乎,薛冬来这一夜没睡,清晨又被押着往城南去了。
面具男让薛冬来带路,到了百花巷一扇破旧木门前。
面具男没出声,眼神示意薛冬来上前敲门。
薛冬来轻叩门环三声,又敲了两下门,最后贴近门低声开口:“师傅,我的路引落在这儿了。”
里面没有动静,薛冬来又敲了几下,稍微提高了些音量,里面还是没有任何声音。
突然,面具男似是反应过来什么,飞身一脚踢开了门,把薛冬来吓得滋儿哇乱叫。
面具男的利刃再次抵在她背后,“噤声,开路。”
薛冬来立刻闭嘴,战战兢兢进了院子,推开房门,里面却一个人也没有。
面具男扫视一圈,屋内并无打斗痕迹,却是空落落的,除了家具,其他什么都没了。
“人已经跑了。”面具男冰冷道。
薛冬来点头,“是啊。”
“那你也就没用了。”面具男最后一个字话音还未落下,剑尖就已经送出去。
谁料这一剑却刺了个空。
薛冬来早有心理准备,动作竟比他的剑还快,抢先一步旋身躲开,人便要往外跑。
面具男不知她会武,一时失误才让她躲开,此时已反应过来,哪里能让她逃走?他飞扑上去,薛冬来闪避不及,被剑尖擦伤了胳膊。
“你别逼我!”薛冬来一边回头怒喝,一边向着巷子外奔逃。
若是打起架来,动静不小,势必会暴露她的行踪。
然而面具男穷追不舍。薛冬来心一横,运力在手,化被动为主动,骤然转身与他交手。
薛冬来许久没与人真正动过手,而面具男也不料一个小丫头能有这般与之抗衡的身手。两人一时战得难分难舍,破坏了巷子里的不少铺子。
眼见周遭越来越多商铺遭毁,忽有一队人马从各个屋顶上飞身而下,欲将面具男生擒,薛冬来趁乱逃走。
那队人却紧追而来。薛冬来才出龙潭又入虎穴,不由仰天长啸,欲语泪先流。然而她刚一跑到巷子口,斜里便伸出来一只手将她拽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