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这些人族真是奇怪得很!见不到神仙,整日磕头求拜。现在,堂堂风神就在你们眼前了,你们反倒说他胡说八道!”一绯衣少女凌空而降,双眼灵动,清丽娇媚,手里转动着一个白色香囊,边转边说:“这次,天界可是派我们武神殿下下界帮助你们!如果你们连他都不信,我看哪,就再也没人能帮得了你们了!自生自灭好喽!”
“你,你又是谁家的……疯……?”那名推搡镜歌的大汉欲说她是疯婆娘,还没等他说出口,就被绯衣小娘瞪了回去!
那名老妪见这二人确实是气度非凡,男子温雅如浸润的玉,女子跳脱却美得灵动。她活了半辈子,在鹭江一带就没见过谁能比得上他俩的。至于那名缁衣男子,身边有个小个子跟班的,长得倒是稀奇!忽然,她想起年少时所见的那几个平乱的仙人,风姿也如此般,醍醐灌顶地道:“那就请风神大人帮帮我们吧!这鸺鹠作乱已困扰了我们百年有余,要不是老天保佑,我们这些人早在孩童时就命丧黄泉了!我们实在不想,子孙后代还要继续这样担惊受怕地过日子啊……”
众人跟着道:“是呀,还请风神大人帮帮我们,帮帮我们吧。”
“别信!不过又是一个骗子!”那名大汉还不死心,也不怪他,打着消灭鸺鹠之名来雅郡招摇撞骗,骗财敛物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突然,一尾青龙从绯衣少女的白色香囊里凌空飞出,舒展着巨大的身躯,如神幡在空中招展,摆须震尾,迎风而徉。时不时对着人群低吼,像在斥责人族的不敬。只见那名白衣少年伸出手,向青龙挥了挥,“拏云,回来!”青龙便不屑地冲人族甩了甩尾,盘旋在少年身后温顺地守卫他。
绛九听到“风神”二字时,眼珠子早就瞪圆了,这就是那个叫静鸽的?一直盯着主人的表情,又努力向前凑了凑身子,想快点看清楚静鸽这号人物到底长什么样!
众人一见祥龙现身,纷纷叩首。镜歌见不得人族对他卑顺屈膝,忙不迭地扶他们起来,可簇拥的人实在太多了,他根本扶不过来。那名绯衣女子见此景,甚是得意,更起劲地转悠起手中的白色香囊。可一不留神,风神竟不翼而飞了!
那名绯衣女子错愕在原地。绛九调侃道:“你主人竟把你拉下了!”
绯衣女子立刻回嘴道:“风神殿下可不是我的主人!”
“那你是他的谁?”览冥问道。
绯衣女子反问:“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们?你们又是何人?”
“我们和风神可是老相识!”绛九显摆地道,好像风神是他家主人的人似的!
“不对!你们身上有魔气!”绯衣小娘十分警觉,“你们是荒族人!”
“是。”览冥道。
“这么说你们和这里作乱的鸺鹠是一伙的了!”绯衣女子立刻后退几步,抬起白色香囊,有剑拔弩张之势。
览冥却反驳道:“看人待事不可这般武断。你和风神定然不是一路的!”
绯衣女子觉得受到了冒犯,嚷道:“我和风神大人怎么不是一路的!他是我未来夫君!哼!”气得转身就走。
未来夫君?风神何时定了亲事?览冥惶惑不安,地祇公为什么没告诉他!
“刚刚那丫头一定也是天族的!”绛九道,“看那盛气凌人、高高在上的模样,不是天族的我倒着飞!”
“我们要尽快找到镜歌!”览冥道。
“就是!就是!主人,咱们得快点找到他。这三千年来,一直听你念叨,我都对他的样子好奇死了!可刚刚,我连他的正脸都没瞧上!还有他那条龙,看起来挺好玩的!”绛九琢磨着,到时就可以向风神要他的青龙玩一玩!
夜色漆黑,山脊上覆满了雾。镜歌一席白衣伫立在巉岩上,月水洒在他的肩膀。览冥呆呆注视着,感叹镜歌一身白袍而现的华光,无人可及。他知道镜歌一定会来这里,他守对了。白日,西方天边乍现出紫光的正是此处。镜歌一定也是觉得此地有蹊跷才会前来查看。览冥常身着镶金色纹样的墨色长衣,隐藏在林间,不易被人发现。他有意走动时碰到树枝,发出吱呀的声响。镜歌微微侧头,应该是听到了响声。但先招待他的又是那个多事的绯衣小娘!
览冥眼神一冷,踏着林叶枝条便飞至苍松树顶。那绯衣小娘提着一把长柄灯笼穷追不舍!绛九作纸鸢飞身而下,他想去试探,到底是什么样的法器!这是他们与天族第一次过招,还不清楚天族是什么路数!
绛九被那个灯笼发出的白光笼罩,一侧突然现出一个影子,和绛九身形一模一样,但那个影子不在地上,而是紧挨他身侧。绛九回旋打转,那个影子也跟着他回旋打转。绛九继续冲向那名绯衣女子。可突然觉得哪里不对,他明明在空中回旋,为何那个影子在上,他却在下?忽然间他发现影子有了清晰的模样,变得和他一模一样!他使劲扇动翅膀,却怎么也飞不出那片白光!只见,一记弦杀打在了绛九上方的影子上,突然清晰的模样又变得模糊,绛九终于可以飞到那个影子的上方!
览冥冲绛九喊道:“绛九,合!”
绛九急忙俯身,缩成一个球,坠落在览冥手上。那绯衣女子知道览冥才是关键,便不再戏弄那个小纸鸢了。而是要放大招,一心对付这个荒族男子!
一袭凉风过境,冲散了绯衣女子手中的白花花的笼光。镜歌温和的声音自下而上地传来,“二位可否换个地方切磋?”
绯衣女子忙收了手,欢呼雀跃地飞到镜歌身边,高兴地喊道:“相公!”
镜歌踉跄了半步,仓皇地躲闪道,“小仙姬,你这也太……”
“太不要脸了!”绛九急忙补充道。
“你说谁不要脸!”绯衣女子气得又亮出了法器!
绛九见状,忙躲到览冥身后。览冥的心思却全在那声“相公”上,劈头盖脸地问道:“镜歌,你和她有婚约?”
“没有!”镜歌急忙解释。
览冥长舒了口气,这口气是他下意识的,动作幅度并不大,却被眼尖的绯衣女子全看在了眼里,以为是对方在奚落笑话她,于是愤懑地道:“风神大人救过我,我是要以身相许的!”
“他也救过我!”览冥立刻反驳。
镜歌定住,仔细在记忆里搜索,他有救过眼前这名缁衣少年吗?
绯衣小娘见他是男子,故意仰着脖颈奚落道:“难不成你也要以身相许吗?”
“有何不可!”
镜歌豆大的汗珠在额头酝酿,尴尬地问道:“阁下,还未告知姓名?”
绛九怎么闻到一股争风吃醋的味道,此刻他终于看清了这个风神的长相,也就眼睛长得动容了些,但绝不是那种能让人念念不忘的容颜!这难道就是他无法参悟的天界美男子的长相,要不然这小娘和主人为啥都抢着要?
“有什么好问的!他们是荒族!”绯衣女子道。
“我叫览冥,三千年前您救过我。那时我还是虺身,风神大人喜欢唤我丕墨。”
“竟有此事?实在抱歉,我已经不记得了。”镜歌一脸懊悔,他属实无心,十分自责地道:“你别见怪,我这人记性不好!而且,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都是小事!无需放在心上!”
“那你不就记得救过我吗?”绯衣女子故意说给览冥听。
“有些事记得,有些事确实不记得了。”
“看吧,重要的人相公才会记得。你这个不重要的人,少在这儿自作多情,跟我相公套近乎!”
镜歌皱了皱眉,那绯衣小娘立刻噤声。
览冥有些失落,但这些也都在他预料之中。所以谈不上伤心,只短短一瞬便整理好了心情。可是他真的忘了吗?镜歌当时所遭遇的一切让他暗暗发下誓言,一定要保护好镜歌。而那些经历于镜歌而言,真的挥之如风、完全不会放在心上吗?他不必这般坚强,也不需这般心胸广阔的……无妨,览冥自始至终都只有一个目的,不管那个人是否首肯,自己被不被允许,都要用一生来守护他!
“风神大人有何发现?”览冥问。
“叫我名字就好!”
“我真的可以直呼你的姓名吗?”
“你刚才不就叫了吗?”镜歌笑了笑。
“刚才那是一时情急,恕我冒犯!”
“我叫绛九!”绛九猛地凑过来热情地打了声招呼,“我家主人可想你了,足足找了你三千年!”
览冥立刻捂住了绛九的嘴巴。镜歌下意识地抿了抿嘴,眼珠在圆润的眼眶里微微上下转动,有点受宠若惊,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的个亲娘!”绯衣女子也被惊到了,但立刻毫不示弱地道:“我也等了我家相公三千年!”
“赶紧办正事吧。”镜歌急忙打断,又问:“览冥,你也是为鸺鹠之祸而来的吗?”
头一遭听镜歌唤自己的姓名,心头陡然一抖,原来被喜欢之人呼唤姓名是如此炽热的感觉。“嗯。”内心波涛汹涌,表情我依然波澜不兴。
“据我观察,在山麓下有一洞窟,此窟原本是一处天人洞府,但仙人早已驾鹤西游。不知何故,竟成了鸺鹠的巢穴。”四人同看下山脚下的洞口,洞开大张,并无遮掩,时不时有几只鸺鹠从中飞出。
“若巢穴在此,那为何天族百年间都未将其消灭殆尽?”
“因为他们都是酒囊饭袋!”绯衣女子狂妄地道。
“不得妄言!”一向温言软语的镜歌也露出些许厉色。
绯衣女子嘟嘟嘴,不再作声。此女子名叫天雨,是天人洞府提上来的小仙姬,她的法器便是那个白色香囊,也正是这香囊幻化出的那柄灯笼。此法器名唤纳瑰,可以当藏室用,亦可用以收服各种妖魔鬼怪、魑魅魍魉。只要她想,笼光所到之处都是她的囊中之物。
“我怀疑它不止一个巢穴。”镜歌道,“所谓狡兔三窟,掩人耳目。”
“还不是你们荒族放任翼族不管!这本来都是你们狼王颉顽度阡的责任!拖到现在还要劳烦我相公出马!”天雨埋怨道。
“你竟敢直呼我们狼王的姓名!这关我们颉顽氏何事?”绛九不满,“保护人族本来就是你们天族的责任,要不然整天三拜五叩,香火供奉着,让你们这些人吃白饭的吗?”
“莫要再说了。”镜歌道。口吻虽不容置喙,但语气依旧温和。镜歌总是给人留有余地,从他嘴里听不到重话。即使不经意说了重话,也一定会在表情上或下句话找补。他虽顾及对方的感受和情面,但立场从不会模糊。“不妨我们这便下去一探究竟。”
“好。”览冥道。他的意思是,不管去到哪里,你决定就好,我都奉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