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虺录 第26章 邲州役（二）

缠山与败水在荒族一向不受待见，地位比走地的蛇族还要低一等。山猪一族虽然被称为豕舒胖子，但好斗凶狠，以前属于占山一族，因与獾族结仇，被幽王贬到了缠山。占山族以陷齿带角为尊，鹿、狍虽比豕舒力弱，却属占山。缠山主要是鼠、兔、虫族，败水则主要是狸、豚、蛙等。反正最没武力值的就属缠山与败水了。荒族以武为纲，览冥知道此次武力上还能与占山相较的也只有豕舒了，然而也只是和獾族不相上下，远远不能与二哥沉沙统领的虎族相比。所谓白虎压道，千军折戟。他只能靠自己拙巧整合了，毕竟刀枪无眼，不至于上了战场兵败颓唐，拿将士性命冒险。

依照览冥的计划，他很想把狐族招揽到麾下，狐族两个赤狐姬女被千戟所杀，精元还制成了骰子，被芳喃拿出去到处炫耀丈夫的钟情，以致尽人皆知，便因此和狐族结了仇。但碍于千戟的权位，一直不敢有寻仇之举。而狐族擅长幻法，与他蛇族的毒术可以并用。览冥不敢在武力上挑战占山，只能行此办法。

山洞中蜘蛛精结着厚厚的蛛网缠绕住了一头肥硕的山猪，火堆在山猪的屁股后边点起，烧的山猪上下左右地扭动就是挣脱不掉蛛丝。蜘蛛精立刻化作人形，吃起了蜉蝣侍女为她端来的果子。

蜘蛛精披头散发，头顶胡乱地插着一根木簪，荒族妖女多喜欢模仿人族女子的梳妆打扮，在她身上却半点都看不到，不修边幅地大有荒族男子的放浪。一条白皙的大腿从裙摆间大张旗鼓地显露着，毫无遮拦。远见一俊俏模样的男子前来，便对身边的蜉蝣侍女道：“快，快唤人把他俊俏的小郎君绑来！”

蜉蝣侍女头摇成了拨浪鼓，“主人，万万不可！那人是凉王！”

“啥？”蜘蛛精立刻吐掉嘴里的葡萄籽，她这人眼神不太好，直到览冥走近了才看清。看清了确是凉王本尊，却立马变脸双手插在了腰杆上。

“呦！是美棺啊！哦，不不，凉王殿下。凉王殿下大驾光临，真是有失远迎啊！”

“我来此拜访缠山权杖。”

“在那儿烤着呢。”

一头山猪被火堆烧得屁股红彤彤的，实在不忍直视。

蜘蛛精毫不客气地道：“这里，现在归我管！有什么事儿，就跟我说吧。”

“尊长，暂且把权杖放下来吧。我有要事相商。”

“要事？还有什么要事比的上殿下在莺花馆风流一场重要？”

“莺花馆常去，风流无从谈起。”

“在我这儿少装蒜，你勾引兄嫂不说，还害得多少姐妹为你跳湖你还敢抵赖！”

绛九不满道：“那是她们自愿的！与我家主人何干！”

蜘蛛精立刻瞪向绛九：“小心我把你也烤了！”

览冥不轻易动怒，绛九虽生性冲动，但无人可以在他面前威胁他。墨守一剑插在了蜘蛛精脚边，在地上劈出一道裂缝。

蜘蛛精不满道：“跑这儿威胁谁啊！”立刻无数指粗的蛛丝从蜘蛛精那染成红色已经有些脱色的指甲下抽出！

蜉蝣侍女立刻上前制止道：“主人，万万不可！他可是三殿下！您这可是以下犯上的大罪！”

“那又怎样，老娘天不怕地不怕！狼王来了也拦不住我教训这个登徒子！”

“主人，主人！”侍女吞吞吐吐地劝道：“你也轻薄了不少小郎君呢！”

“那不一样！”蜘蛛精立刻甩开蜉蝣侍女的阻拦，伸手就是一蛛丝径直朝览冥攻去！

蛛丝粘稠，墨守斩都斩不断，便立刻释放出傀毒，使得蜘蛛精边打边晕乎，只听蜘蛛精口齿不清地道：“看不出来有两下子啊……”

被烤着的山猪连忙叫好道：“凉王殿下，替我好好教训教训这个泼妇！”

览冥不予理睬，但若想休战还得祭出非命。不如弹安魂曲《决明》吧，倒是来了兴致，略微变调，正好拿蜘蛛精试练，将安魂曲作安眠曲。只见蜉蝣侍女早就倒地大睡，被音浪波及的山猪也顾不上屁股了，任火烤着，只剩臀肉反射性地一跳一跳的。蜘蛛精昏昏欲睡，以致于蛛丝旋转把自己裹了个严实，像个大蛹子。

览冥这才收了非命和墨守。蜘蛛精立刻醒过来，在地上一个劲儿地打滚，边滚边破口大骂道：“快给老娘解开！有种不要玩这种小伎俩，和老娘真刀真枪地干一场！”

“臭婆娘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呢！”山猪精是不满那“真刀真枪”的歧义，竟然对别的男子乱说！

览冥一抬手，蛛丝立刻解缚，山猪也从蛛网上落下，他化成人形，边走边一个劲儿地揉着屁股。还从地上扶起了蜘蛛精，蜘蛛精可不领情，立刻甩开了山猪的手臂，别过了头去。

“属下缠山权杖汪洋，在此见过凉王殿下。”虽是胖子，但长得却是仪表堂堂，没有丝毫粗鄙之气。汪洋立刻拉过蜘蛛精连忙赔罪：“这是小的婆娘，多有得罪，还请凉王殿下不要怪罪！属下前日就该去祭殃殿复命的，都怪这婆娘耽误事儿！”

“都是尊长的家务事，我就不多问了。此次前来正是为了邲州之事。”

“那属下明日就去祭殃殿复命！”

“不必等明日，今晚便来我殿。”

“是。”听汪洋应得这么利索，蜘蛛精立马瞅了他一眼。汪洋又道：“只是殿下……”

“怎么？”

“我自告奋勇，我要当我军的先锋！”

蜘蛛精立刻拍了他一脑瓜子，白眼道：“就你那点儿蛮力，还想当先锋军！连我都打不过！”

“有本事你和我真刀真枪地打一场，别用蛛丝那玩意儿，尽、尽使些小伎俩！”

“好呀，我把蛛丝缠成棍子，照样揍你！”

汪洋立刻向凉王求助道：“凉王殿下，属下的家务事你不能不过问呀！这婆娘真的，真的太耽误事儿了！”

“可我尚未娶妻，处理不来家务事。”览冥推拒道。

“他那花花肠子可比你多，鬼才信还有美棺处理不来的男女之事！”蜘蛛精立刻反唇相讥。

“你又诬赖我家主人！看我不把你嘴巴撕了！”绛九撸起袖子就要和她干上一架！

“来呀！小短腿！老娘先把你给烤了！”

“你……”

览冥伸出手臂拦下绛九，对汪洋道：“尊长，好好处理家务事。今晚，我在祭殃殿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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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轮初升，镜歌在白帝郡现身。他在恪守居前注视了许久，三千年了，很多事他有些记不起来了。只记得以前他常和掷愚仙君在梨花树下喝酒，偶尔会去喂喂仙鹤，再就是到风神殿聆音了。览冥说，他之前救过他。镜歌曾试图回忆，偏偏零星半点都记不起来，真得吃点核桃补补脑了。

镜歌又踱步到了风神殿。风神殿荒废久矣，纤尘不染谈不上，但并不脏乱，约莫是有人时常来打扫。墙壁上的壁画虽有褪色，但有补色的痕迹，应是有人定期来修葺。看来，还是有人记挂着他这个无作为的风神的。他虽记性不好，那年的白帝水围之祸却历历在目，暌违三千年之久，他也该继续履行他风神的职责了。

走进殿内，案几上摆放了几盘贡品，米果，蜜饯，还有一盘有些腐烂的果子，看来放了些时日了。他正巧渴了，便拿来果子，在手中掰作两瓣，咬了一口完好的那边，头一次吃烂果子，觉得滋味这么甜。镜歌坐上大殿屋脊，俯瞰白帝郡万千灯火，心想回来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