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看书神 > 其他类型 > 奉皇遗事 > 第63章 五十八 太子

奉皇遗事 第63章 五十八 太子

作者:金牌芋头糕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4-07-05 10:00:04 来源:文学城

秦灼直到正月二十五才等来李寒。不过期间他也没有心力,伤口没长好,郑永尚喂了他麻沸散,又重新缝合一遍,每日换药都要挤脓血。他倒是一声不吭,只是他儿子这时候多半要哭。声音细弱得像幼鸟,阿双总是不忍听。

郑永尚反倒宽慰说:“能哭出来就好,起码肺没有大毛病。”

前两天放了晴,这天雪又下起来。殿门一开,李寒正摘下风帽走进来,身后一扇夜幕,吹雪如鸿毛。他跟萧恒养成习惯,烤了会火才往里进。

阿双打帘时,李寒瞥见一盆矮橙,长得并不好,枝矮叶疏,但仍结了几个青黄果子,甸甸地坠着。

怪不得陛下前几个月又是倒土又是找苗,连谈夫人之前的书都找出来,就为种株橙子。

李寒收回目光,走了进去。

***

榻上堆了几个软枕,秦灼靠在上头,一只手拿一封南秦战报,一只手搭在榻边,有一下没一下地推着摇床。

李寒对他拱手,刚要开口,秦灼便竖起手指,在嘴边嘘了一声,压着声音喊了句:“阿双。”

阿双便将孩子抱起来。结果一抱离了床,孩子便被惊醒,弱弱哭起来。

李寒听着哭声皱眉,从榻边坐下,问道:“怎么哭得这么低?”

一说到这秦灼就犯愁。他身子亏空得厉害,自己说话也有气无力:“怪我。头几个月我不用心,后来想用心了,身边又诸多事端。没好好养过一日,败了胎里的底子。也看着找了几个乳娘,连奶都吃不进去。”

李寒道:“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这是天降大任的前兆。小殿下吉人天相,大君安心就是。”

秦灼眉头仍沉着,将那封战报放下,问道:“陛下那边有消息了吗?”

李寒从袖底捻着手,壮了壮底气,一字一句道:“臣这次要与大君议的,正是这件事。”

“臣望大君保重自身,做好最坏打算。”

秦灼看了他好一会,披着那件黑狐狸大氅,缓缓撑起身来。他凝视李寒双眼,道:“渡白,向来你说什么我都信,这次也不例外。”

“慎言。”他说。

李寒立起来,向他拱手长揖,再双手加额地跪下,沉沉叩下一个头。如此跪坐在他面前,与他目光相迎。

他郑重道:“臣不敢欺君。”

秦灼静了好一会,渐渐将战报攥成个团。李寒闻见膏药味下淡淡的血腥气,也没有出声。过了一会,秦灼将那张纸团捋开,手一抖,撕了个大口。纸页破裂声在雪夜里像把钝刀。

他们谁都没有说话。

秦灼快速地吸了下鼻子,甚至眼都没来得及湿,指了指椅子,哑声道:“我有数了,你继续说。”

李寒坐回去,道:“魏人手中火药大多是借长安烟花采购运送入京。臣重新按账目消耗计算,发现这批暗地入京的火药共五百一十五斤。这些天禁卫已抄下魏人全部火药,加上已用的两炮,不过百余斤之数。有四百斤火药不翼而飞。”

“臣这几日调阅城门出入记录,发现大雪那天,金吾卫有三次车辆出城,皆执范汝晖手令,运送器械和盔甲。”李寒说,“运送物品的总重量,约莫有四百斤。”

秦灼不说话。

李寒道:“范汝晖是串联魏地、安州、西塞、长安的关键。他曾与朱云基联系,又伙同安州刺史倒卖火药与齐国,所作所为即是叛国。臣怀疑他此番随驾,就是顺水推舟。”

“西塞异动和长安生变的时间太近了,臣最近想,有没有这种可能:他有意引起梁、齐两国交兵,就是为了调虎离山、让陛下亲征庸峡,使大君在长安孤立无援,以便京中生事。甚至他压根没想让陛下回来……”李寒思索着道,“陛下崩,皇子死……”

另立新君!

秦灼气息很沉,问道:“哪还有别的新君?哪个新君值得让他背主卖国,豁上一切地去效忠?”

这是个大问题。

从他逼宫怀帝一事便能看出,范汝晖绝非忠臣。

李寒摇头道:“臣愚钝,还未捋清头绪。但陛下倘若晏驾,京中变天,举国震动,天下又要生乱了。”

秦灼许久不开口。他靠着窗,雪光投在脸上,残灯光一样。这短短几天,他已经瘦得脱了相,连虎头扳指都松了许多,已能从指头上滑下去。他略抬了抬指头,让扳指倒到指底,沉默了一会,说:“你已经有了主意,对吗?”

“臣万死。”李寒再度跪下,俯身大拜,头抵在地上,高声道,“臣持天子印,代行天子事。臣梁大相李寒,请立太子!”

***

阿双被叫进殿时,秦灼正披衣坐着,李寒也坐在一旁,手里掰了个橙子吃。

秦灼叫她从榻边坐了,道:“阿双,我有事和你商量。”

阿双笑道:“大王吩咐就是。怎么这么大阵仗。”

秦灼说:“是我有事相求。”

他摇了摇手,阿双便不开口,见他从榻上坐直身子,道:“我已与大相议定,让阿玠承袭梁祚,分归萧氏。回去渡白会代天草诏,册立皇长子为太子。”

阿双大惊道:“这怎么行!大王拼了命才诞育殿下,怎能拱手让人?”

“那也是他爹,”秦灼略带疲倦,对李寒道,“你说吧。”

李寒将吃剩的半个橙子放下,拍了拍手道:“陛下安危尚不得而知。我与大君商议,倘若天下不幸,总得有人定住社稷。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如果大梁易主,南秦必定生乱。先文公殷鉴犹在,只怕大君未出京城,便会横生祸事。推立太子,新君登基,也只会礼待南秦,从长远看,的确可行。”

阿双见秦灼没什么反应,知他就是赞同,便道:“妾知道了。”

李寒道:“但太子需要一个生母,这就是我与大君要求姑娘的事。”

阿双愣了愣,喃喃道:“可妾和陛下……井水不犯河水啊。”

“但外人看来,陛下对姑娘还是十分不同的,”李寒这时开了口,“姑娘是陛下登基以来唯一能出入甘露内殿的女眷,这是殊遇;早在潮州时便顺带照顾陛下,这是旧情;大君乘马车二次入京与移驾劝春行宫,民间的确有风闻,但只知是南秦车驾,传言也是一位早有前缘的女子,这叫众口铄金、欲盖弥彰。据此看来,唯姑娘有做殿下之母的可能。”

他看了眼秦灼,又道:“当然,不必落实,语焉不详即可。太子玉牒只记生母秦氏,不落姑娘闺名。这样半真半假,反倒更为可信。”

阿双问道:“可陛下无立后宫,这样贸然推立,大家也未必相信。只说大相意图谋反,随便找了小儿要篡位呢。”

秦灼也看向他。

“如今太子能否践祚,不在殿下,而在臣下。”李寒对秦灼道,“文有微臣,武有郑素,内有三大营,外有大君,必能保得殿下登基。”

秦灼沉吟道:“一个庶长子。”

“独子,”李寒道,“陛下只有这一个儿子。”

“我还有最后一件事。”秦灼看着他,“你和陛下,志在废皇帝制。”

李寒目光坦荡,道:“是,陛下遗志如成,臣将护送殿下重返南秦,与大君乐享天伦。”

秦灼冷声说:“你的意思是,要让我儿做个傀儡皇帝。”

李寒深吸口气,重新跪地,与他目光相对,“是。”

阿双不敢说一句话。

秦灼死死盯着他,忽地咯咯笑了一声。他如今眼窝凹陷,颧骨高隆,脸皮又不见一丝血色,简直是个活死人。他只牵动了嘴唇,眼中明明是杀意,如此一笑十分骇人。

他点点头,“怪不得世人都说,你是天人降世,太上忘情。”

他这话十分伤人,李寒却像全不在意,道出他言外之意:“的确,臣全无心肝。”

“想想,孤得想想,”秦灼重新躺下,望着帐顶喃喃道,“渡白,你说,孤是该杀了你,还是要好好谢谢你?”

后来李寒追忆,这是他离死很近的一个瞬间。秦灼开始对他称孤道寡了。他也就这么知道,秦灼一定会同意。

萧恒如崩,说明的确是有人加害,那秦灼育子一事将不是秘密。新君绝对会斩草除根,甚至以秦灼如今身体他都不一定能活着走出长安。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所以秦灼答应了,他就算不为孩子,也得为南秦考虑。其子登基,南秦将平安无虞,甚至可以坐大到前所未有的地步。但别人继位,南秦要面临的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君王一言九鼎,秦灼已做出抉择。只是他不愿受胁迫。

劝谏方式有问题。李寒事后有所反思,并由衷感叹,这么多年都没宰了自己,萧恒真是个明君。

但当时,李寒只是跪地再拜道:“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秦灼没搭理他,只道:“我想睡一会。”又指了指案上他吃剩的半个橙子,说:“拿着吃完了。”

***

李寒没有回府,就坐在外头吃着橙子等。期间秦灼换了一次药,把孩子抱进去一次,陈子元也闻讯赶来,在里面大声争论着什么,没一会又气冲冲出来,看那势头像要冲上来揍他。李寒没有躲,李寒吃着橙子不说话。

又涩又苦,但有点橙子味。李寒大口嚼着它,像嚼碎一个人的心。

所幸秦灼并没让他等太久。

李寒喝了口冷茶,就着最后一口橙子咽下。这时殿外云板遥叩两声,陈子元再次从外头走进来。

他手里提一把未开锋的剑,身后两名侍卫抬一张香案,上陈一刀黄纸,一只锈迹斑驳的铜香炉。

内殿传来一阵箱笼翻动声,不一会秦灼竟由阿双搀扶着走出来,臂弯挂着一件半旧寝衣,看身材大小,估计是萧恒的。

秦灼先看见他,对他道:“我刚才说话不好听,你别……”

李寒没等他说完,立即道:“大君一片爱子之心。就是立斩了臣,臣也绝不怨怼。”

秦灼脚步有些虚浮,道:“太子的事依你,但我得先给他招魂。”他没有束发,脸垂在发影里看不清神情,过了一会才说:“他万一不来……我总得先死心。”

不来为生,应招为死。如应招而来,可劝还阳。

陈子元看了秦灼一会,突然道:“行,你折腾吧,折腾死自己,你妹妹见了再打死我,咱们俩黄泉路上做个伴,父母跟前见面去!”

李寒忙拦了一下,不解道:“是有什么不妥?”

“我还当大相贯通古今、无事不知哪!”陈子元冷笑道,“南地升屋招魂,亲者被发跣足,持旧衣物上房顶,登屋面北,三呼其名。现在下着大雪,他这个身子,光脚上屋,跟要他的命有什么两样!”

李寒倒吸口气,转向陈子元道:“这样,我来。”

陈子元上下打量他,狐疑道:“你行吗?”

李寒说:“不行也得行。”

秦灼张了张嘴,还没说话,李寒便打断道:“太子尚在襁褓。”

他看着秦灼神色,故意玩笑道:“我和陛下虽没有同床共枕的情分,到底也是同生共死的君臣。君臣一体,臣子常以妾妇自喻,我代君行,也是正当名分。”

秦灼不说话,双眼直直看着他,当即撩袍跪倒。

李寒忙去扶他,听秦灼低哼一声,便知牵着他伤口,也不敢再动。

秦灼仰头看他,把住他双手,颤声道:“如使太子不孤,必令其以父事君。”

李寒无法,只得从他对面跪下,道:“总得叫他见见儿子。”又笑道:“再这么倒成了对拜,便是陛下有事,也能直接气活过来。”

李寒站起来,踩掉鞋履,解下发冠。众人从未见过他披头散发的模样。君子死而冠不免。

劝春行宫的长镜第一次照入李寒身形。黑夜之中,铜镜昏黄,将所有被映照者打成金色。灯火金红,青瓷金蓝,帷幔如金雾,窗上树影金碧,他金色的瞳仁错开一点,定在大氅金黑的秦灼身上,秦灼面如金纸。

一片金色世界,宛如圣光普照。

这个灿灿生辉的金夜里,李寒手持萧恒旧衣登上屋顶。大雪如同金羽,将他染成金发金眉后,为他再造金身。

殿内,秦灼面冲打开的门,耳边雪风呼啸,似“魂兮归来”的喊声。

他愣了一会,突然对阿双说:“我要祝神。”

寒哥:无神论好啊无神论妙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3章 五十八 太子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