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看书神 > 其他类型 > 奉皇遗事 > 第59章 五十四 寤生

奉皇遗事 第59章 五十四 寤生

作者:金牌芋头糕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4-07-01 10:17:04 来源:文学城

去雁线往东百里,便是鹿背山。要观其形貌,须得雨后晴天。自西东望,能见崖岭如鹿角,山脉如鹿背,白云冉冉,便似鹿身花纹。

但正月十五下起密雪,众人是无缘得见此番美景了。

萧恒策马在先,梅道然跟在身边,拧开酒囊灌了一口,道:“齐国一求和,你就迫不及待地班师,连大雪天都不休息。这些小子们还以为陛下另有筹谋,半点不敢怠慢。可怜哟。”

“范汝晖应该快到了,与他合兵后,大军休整。你和仲纪拿我的私印,带众将士缓行。”萧恒压了压竹笠,“我带二十人快马回京。”

梅道然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了句:“是二月?”

“三月中。”萧恒气息沉下来,“但看脉案的样子,怕是要早。”

梅道然拍拍他肩膀,“大君吉人天相。”

“蓝衣,庸峡收复了,但我心里非常不踏实。”萧恒攥紧缰绳,气息压得很低。

不是有根有据的推断,更像一种预感。今日起东风,萧恒从长安方向刮来的暴雪里嗅到危险。

烟火案发、西塞异动、魏地将破、天子离京,桩桩件件,全堆到秦灼临产的时候。

凡事最怕巧合。

萧恒望着不远处,天色晦暗,飞雪如尘。群山耸动,似复苏的巨大雪鹿,垂颈下视,鹿角倒插入地,便迎面飚扬成一带白色飓风。

李寒过鹿背山时曾被风卷走斗笠,对他笑道:“抟羊角可上九万里,鹿角则何如?”

萧恒似隔着风声听见什么,在大氅下按住了刀。

斥候快马赶来,上气不接下气道:“陛下,前面有一批军队!风雪太大,看不清旗帜服制!”

萧恒沉声道:“整兵,再探!”

梅道然豁地抽出刀来,“齐兵夹抄?”

萧恒却说:“按金吾卫的脚程,也该到了。”

他话音刚落,斥候已驱马再返,拱手道:“回禀陛下,是范汝晖大将军率兵前来,拜迎圣驾!”

梅道然与萧恒对视一眼,两腿一踢喝马上前。

安州、西塞、南魏、长安,他是唯一一个将四地串联起来的人!

范汝晖就是问题的关键所在。

心难定,因祸根渐露。

梅道然十分相信皇帝陛下诡异的直觉。

***

正月十五,天子并金吾卫大将军范汝晖会师鹿背山。天雨雪,天子固行。

鹿背山道并不狭窄,崖边还有扶木,山峰间还有数道吊桥,铁锁木板,望之骇人。

晌午雪停了,天仍阴着。他们正在密布松树的半山处休整,萧恒攒了丛火,熬了薄粥,又发肉干给将士,多少暖暖肠胃。

梅道然笑道:“跟陛下出来的兵,能不带刀剑,但不能不带锅碗。”

萧恒吃得很快,坐的离火远了些,这才抖开大氅来烤,道:“这边多石多树,山坡也不陡,且刚下过雪,冰雪疏松,不易发生雪崩。但如果天一放晴,山顶冰雪一裂,到底没那么保险。我们稍作休息,一会整军再发,尽量天黑前出山。”

禁卫们跟他出来数月,多少浑得熟,几个胆大的也敢直接搭话,问道:“陛下,这山里还有人住吗?咱看着外头架着桥。”

“是,西塞比关中苦,吃用大多无法自给。山中多少有草植鸟兽,能饱口腹。但冬日太难捱,十室九冻死……”

“十室九冻死,一作当衢卖儿人。”梅道然叹口气,“李渡白的诗,怪不得禁了,挺写实。”

又过了半个时辰,萧恒披上大氅,对众人道:“走吧。前面道狭,不要骑马。梅子点人。”

虽说是梅道然点人,但兵马庞杂,都是各级将领上报。卫队已整顿完全,外面仍乱哄哄一锅粥。萧恒便出了山洞,问道:“范将军何在?”

金吾卫营将抱拳道:“陛下下令休息,范将军说去开道,还没回来。卑职已派了一队人去找了。”

但前面道没有阻。

萧恒当即转头,对许仲纪说:“仲纪先整军前行,蓝衣和我带一队右卫,寻找范将军。”

他话音刚落,便觉地面晃了一晃。天倏地黑下来,头顶像一只巨鹿飞腾而过,散开一阵又脏又浓的云团。

萧恒立即护了个小兵压在地上,高声喝道:“不要进洞,原地仆倒!有帐的躲帐!都不要动!”

附近的人还好,远点的压根听不清号令,纷纷夺路要逃,踩踏和不慎跌落都能死人。

梅道然揭了熬粥铜锅顶在他头上,也护着个人问:“不应该啊,这他娘是雪崩?”

“没有声音,不清楚,”萧恒把锅扣到他头顶,撑刀爬起来,“这里交给你,我把前面的人叫回来。”

萧恒动作太快,梅道然还没起身,他已边走边撵人,赶到转弯处了。

突然,山顶传来炸裂的爆破声。震耳欲聋的隆隆声里,天空像被击裂的棉衣,爆了漫天棉花般的雪云!

几乎是同时,萧恒将身边禁卫推到一旁,整个人被白色吞没。

“陛下!!!”

***

秦灼惊坐起来。

他在软椅里盹了一会,睡着还皱眉头。阿双取了大氅给他盖上,这要去捻了灯,刚抬起玻璃盏儿,就听见身后一声惊呼。转头正见秦灼白着脸大口喘气,活脱脱像刚溺了水。

阿双忙给他擦汗,轻声问:“大王做噩梦了?”

秦灼没回过神般,直着眼睛问她:“是梦?”

“是梦,妾和大王在行宫里呢。”

“是梦。”他眼里终于泛出点光辉,将四周打量一遍,长出一口气道,“是梦就好。”

阿双笑道:“人都做反梦,梦见不好,反是大吉呢。”

秦灼点点头,又靠进软椅里。阿双看着他的脸,心紧紧揪起来。

很难想象这曾是一副堪媲潘郎的面孔,现在皮肉惨白,颧骨高凸,两靥浮着类似发热的病态红色,青黑眼眶里盛着一双流转不动的眼珠。秦灼正盖着一件黑狐狸大氅,在腹上微微显露出小山形。他问道:“药好了吗?”

阿双道:“妾守着炉子呢,大王再睡一会。时辰到了,妾叫大王吃药。”

秦灼喃喃道:“还有一日。”

阿双从他面前半蹲下,握住他一只手,冷得她手指一跳。她放柔声音:“东西都备好了,郑翁亲自来接生,陈将军守在外殿,大相明日也来陪着。还有妾,妾会寸步不离地守在大王身边。大王不要怕。”

秦灼笑道:“他赶不到了。”

在阿双眼中,他眼皮塌了一下,嘴角也垮了,只眉眼弯着,勉强算个笑容。

“还没到明天,说不准呢。”阿双强笑着,将一只碟子放到案上,“陛下在甘露殿养的橙子好了,昨日刚挪了来,大王尝尝。”

秦灼拍拍她的手,刚想说什么,便听门外叩了叩,一名虎贲军道:“大王,信到了。”

阿双奇怪道:“一般信件都是大相亲自来送,今日怎么闹的?”她虽疑惑,还是将信取了来。

秦灼打开信前,双手正剥着橙子。

北方这时季不下柑,前几个月他闹胃口,说想吃,就是想吃。当时和萧恒正好着,那人认真想了会,问道:你们那边柑橘好,岭南是不是现在也有下的?

他笑道:得了吧陛下,这已入了冬,霜打的柑树能结出什么果子?你要是真有心思,不若从殿里给我种一株,明年这个小的落了地,也能尝一尝。

他没想到,只为这一句笑话,萧恒便真的培了一棵,就在甘露殿耳房里拿炭盆拢着,半死不活,一点绿芽没有。如今竟结了果子下来,也是奇事。

种这盆苗时,阿玠在他腹里初有个头,约莫也就他掌中这枚橙子大。萧恒多少顾忌,不敢和他亲近,偶有的那么几次也不肯留在里头,又不肯举兵深入,只如隔靴搔痒,弄得秦灼不上不下,那人却不为所动。

上回是萧恒给他扶着前腹,才这么缓慢地做了一会。膏子抹多了,萧恒更是谨慎,秦灼难免不够尽兴,早早叫他撤了,自己上了手。

他当着萧恒的面,萧恒只听着他剧烈喘息,坐在一边不说话。一会了了,萧恒照例打水给他擦洗完,便自己去后头泡一会。

他脾气倒好。

秦灼这么想着,盯着榻前的八仙连屏出神,忽然拾了件袍子披上往后殿去。

盥洗俱在后头,因在中夜,新攒的炭盆也没多热。秦灼掌了盏玻璃风灯,风鼓进衣袖,只觉得手背起了一层栗。从前他们也爱泡一会,手臂缠着手臂脚趾踩着脚趾。他懒得动弹,便支使萧恒去焚安息香。萧恒不通香事,如今做来居然像点模样。

但现在香炉是熄的。

帷幔泻落,在半空中如同月光,在地则流成水银。萧恒头后仰着,双臂搭在桶沿上。

地上没有鞋。他就这么光着脚来了。

秦灼没出声,拿灯打开帘子,萧恒却立即睁开眼,问:“你怎么下来了?”看清他又道:“怎么不穿件厚衣裳。”

秦灼不说话,将灯挂在帘钩上,从地上拾起萧恒解落的衣带当襻膊。

萧恒侧着头,看他搂起衣袖,露出手臂,和那根绸子交颈。

灯火昏昏,前半夜下了雨,后殿又傍草木,如此便生了层雾气,他们像共同溺在暗黄的潮水里。

秦灼在胁下挽了结。

萧恒盯着他。

潮上来了。

秦灼责怪他:“又洗冷水。”

萧恒只是笑:“最后一次。”

秦灼舀了水给他缓缓淋着,因旁下没有座位,只得弯腰站立。

萧恒握住他,合拢手指包在掌心,道:“我自己来,你回去休息。”

秦灼说:“你可没叫我自己来过。”

萧恒笑了一下,“那能一样吗。”

秦灼问:“怎么不一样?”

萧恒没有回答。就这么相对沉默一会,秦灼突然问:“你是不是觉得,我没有那么在意你?”

他这句话打着颤,牙关哆嗦,差点咬了舌头,说罢摩着萧恒肩头,也不敢看对方眼睛。接着,秦灼觉得面上一湿,是萧恒手抚上来,拇指一下一下蹭着他的脸,问:“想听实话?”

秦灼没料到他这么说,心里一紧,不知是该气还是该怕,浑身僵着不敢动弹,问:“你还真这么觉得?”

萧恒说:“是,最一开始,我是这么觉得。你老是要推开我,什么都不和我说,连来找我都要把自己灌醉,天不亮就要走。”

他话音沙哑起来:“我就怕呀,我一松手,你就要走。”

秦灼争辩不了什么。的确如此。他当初根本不想留下,一察觉自己趟进泥塘,就迫不及待要抽身回岸。但他要离去时回了头。

萧恒就沉在泥里,塘水已经没过鼻梁,只留一双眼睛望着他。

如果萧恒伸手要他救,他绝对扭头就走。他从不干舍己救人的事。

但萧恒没有。

那人目送他,无声地告诉他:你好好往岸上去。

于是秦灼走不动了。

萧恒伸出右臂,将手合在他腹上,笑道:“但我现在要再这么想,忒没良心。”

他掌心比肚皮要冷,隔着层绸缎不那么真实——太真实秦灼会浑身发抖了。他还不待说什么,就听萧恒问:“今日这回……”

秦灼笑道:“很舒服。”

这么过了一会,水已凉了,萧恒头发还湿着,颈边耳根津津得像汗。秦灼弯腰有些吃力,萧恒便要跨出来,不料秦灼按了按他,低头含住嘴唇。萧恒一顿,顺势和他纠缠起来。

他抱着秦灼的脊背,搅得舌根发木,吮到嘴唇微麻。秦灼一点一点往里带他,滑溜得像鱼,又仔细搜刮口腔,连方才咬出的一点伤口都探索到。秦灼刚吃过蜜煎,嘴里还是甜的。

他抵着秦灼额头,闭着眼抱着。

秦灼捧着他的脸,说:“你尝起来好苦。”

“像个坏掉的橙子。”

……

橙子皮剥断了,蜷在膝上,像条金银交错的蛇蜕。

秦灼只着净袜,双脚蹬在铜盆边沿烤,炭火里残存着艾味。他将那封信看了好久,像不明白什么意思般,又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炭火轻爆声里,很长时间都没有反应。

阿双连他的呼吸都没有听到,心缓缓往下坠着,试探问:“大王?”

许久后,秦灼终于抬起脸。

“阿双,”他只有眼皮微微翕了一下,连眉毛都不敢动,用即将绷断的声音说,“我觉得它不动了。”

阿双大惊失色,颤抖着双手去揭他那件大氅。黑狐狸一离身,一股血腥气扑面而来。

他白衣下似埋了眼血泉,一点一点涌着红。

秦灼终于显现出崩溃的前兆。他呼吸急促,战栗着颤声喊道:“找、去找阿翁,要快!”

阿玠:我终于来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9章 五十四 寤生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