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看书神 > 其他类型 > 奉皇遗事 > 第224章 八十一 蓬莱

奉皇遗事 第224章 八十一 蓬莱

作者:金牌芋头糕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4-12-15 10:26:12 来源:文学城

秦灼从这寂静里咂摸出味来,看着萧六郎眼睛,缓声说:“你要进宫。”

萧六郎没有直接回答:“你们缺一个能对付岐王的人,我进去,是两厢便宜的事。”

秦灼嗤笑一声:“说得轻巧。你一个男人,难道要净身不成?”

萧六郎说:“可以。”

神色认真,不像玩笑。

秦灼被震了一下,骇得说不出话。

他越发捉摸不透这个人,或者说他从没将萧六郎看透过。那日云情雨意得快要起势,今天学什么不好,偏要来找自己学箫,到头突然来这么一句。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秦灼眼珠微动,尽量保持一个戏谑的口气:“哦,也成。看萧郎年轻俊俏,不料想对自己能这么狠下心肠。只是老大不小了,就没个上心的姑娘?”

萧六郎截然道:“没有。”

秦灼被他一堵,当即脱口而出:“你混蛋!”

萧六郎被他当头骂得一愣,却也没有争辩。

他这股怒气冲得莫名其妙,密密匝匝一团乱蜂般,从心里没头没脑地闯。他也自知这火气发得无理,甚至有些恼羞成怒的意味,倒显得自己一厢情愿地上赶着。萧六郎——阮道生他自己的事,何必要同自己讲?他对谁有什么意思,自己又问不着。他没这意思最好,自己正不喜欢男的。

这样失控又尴尬的心绪迫着他,秦灼急需一个借口将自己解救出来。他头脑飞速转着,终于捕到一线灵光:隐瞒。

对,是这样,因为萧六郎对自己有所隐瞒。

秦灼平复气息说:“你来劝春教坊,就是为了上元进宫。”

“是。”

秦灼得了肯定,乍一想竟有些心寒。要不是为了进宫,他怎会无端来找自己?自嘲之下,那点情真意切便越发好笑,没想到他一生算计,有一日竟平白给人做枪。

秦灼也不知是得理不饶还是无理取闹,大声问道:“那你招惹我干什么?”

“我没想招惹你。”萧六郎顿了顿,“我只想……来瞧一眼。”

他静一会,说:“你把我认出来了。”

秦灼一颗心轻轻颤栗一下,却不敢细究他的语气和目光,只揪着说:“行吧。我自己贱,认不出阿猫阿狗,偏认得你。这份上也不求你开诚布公,你倒编个假身份来骗我,我说过一句?”

“我没骗你。”

秦灼笑了一声:“没骗我——六郎,姓萧,那你是娘娘生的还是婊子养的?”

这话难听至极,萧恒眉毛剧烈一抖,虽然神情未变,脸色到底不好看了。

秦灼自知失言,但又嘴硬不肯道歉,强笑道:“我欠你那么多回,合该还这一次,还了这回,咱们大路朝天各走半边,彻底两清了。”

他背过身去,只道:“明日我会带你去面见公主。箫我不教了,你请吧。”

萧恒从屋里站了一会,没说什么,关门走了。

他一走,秦灼反复捏了捏手指,也如常临案坐下,拿了只盏子提壶倒茶。那壶里的茶满着,却是滚烫,他也就知道是谁烧的。不小心壶嘴一晃,溅了茶水在手背上。

这点烫意像粒火星,一下子点着了秦灼炮仗般的怒意。他猛地将茶壶掼在地上,竭尽全力地像要杀人。瓷器粉碎的炸裂声里他怒声骂道:“妈的!”

这一声后,他又默默坐回去,有些颓然。等蜡烛燃到了头,秦灼才搓了把脸,深呼吸着,俯身把碎瓷片捡起来。

***

祝蓬莱候足了时辰,这才往长乐阁子中去,正要登阶,刚好跟出门的范汝晖打个照面。

寒风凛冽,范汝晖却一身热气,边走边戴肩甲,正和祝蓬莱打了照面,脸上略带尴尬。

祝蓬莱没说什么,垂首避到一侧。等范汝晖走后,他赶忙快步进了阁子。

屋里落幕低垂,麝香气腾腾。地上一件一件的衣裙散落,长乐尚未穿衣,赤条条地蜷身躺在榻里,身上盖着虞山铭的那件半旧大氅。

她听见足声,也就拨了拨满脸乱发,掉头看向祝蓬莱,哑声问:“孟露先那边放出风去了吗?”

祝蓬莱不答。

长乐心中一惊,将大氅拥在胸前支起身子,忙问:“是消息传不出去,还是那边有老五的人盯着?……还是她不肯来见?”

祝蓬莱嘴唇轻轻颤抖,扑通从榻前跪倒,颤着嗓子叫道:“姐姐,叫我去吧。”

长乐胸膛剧烈起伏,兜手给了他一个耳光。

祝蓬莱也不躲,由她抬臂再打,下一刻,却被长乐紧紧抱住了。

长乐两条臂膀死死搂住他,反反复复地搂着,在他耳边低声叫道:“三郎,我死都不会交出你。”

三郎。

祝蓬莱有些恍惚。她许久不这样叫自己。

许久没有人这样叫自己了。

很多年前倒是常有人唤,他的父母、姑姑,还有和他父亲同窗多年、总爱将他抱在臂弯的姑父——今上。

今上笑对他父亲道:“生得不像你,叫我说,倒更像他姑姑些。是不是,贺三郎?”

是了,世上没有祝三郎,他是贺三郎。祝氏是他的母亲,而他原本的姓氏是贺,今上誓不辜负的妻族,和下令铲除的叛徒。

贺王妃出事时贺蓬莱还小,只晓得父亲那几日脸色很难看,母亲告诉他:“是姑姑要回来了,三郎不是最喜欢同姑姑、同伯如姐姐玩吗?”

贺蓬莱有些疑惑,“姑姑回来,父亲为什么不高兴?”

母亲无法回答,只扭过头垂泪。贺蓬莱便不再问,上前牵母亲衣角,问:“那姑姑这次省亲要住多久?从前都是匆匆就走的。”

母亲柔声笑道:“姑姑不走了,就在家里陪三郎,好不好?”

贺蓬莱小小欢呼一声,开心起来,想了想又问:“那姑父呢,姑父也一起来吗?”

“不要提他。”母亲声音一冷,见他有些惊吓,忙低声哄道,“三郎,在姑姑面前再不要提他,记住了吗?”

贺蓬莱不明白里头因由,只点了点头。

贺王妃回贺府的那天暴雨倾盆。

听母亲的意思,姑姑的车马十日前就该到,如今却迟迟没有动静。父亲再耐不住,前几日便亲自带人去找寻。直到这个大雨夜,府门被重重擂响。

小厮忙去开门,母亲匆匆撑伞去迎。父亲浑身湿透,将姑姑抱进家门。姑姑身上盖一件父亲的外衣,底下衣裙沾血,被撕得很是不堪。

父亲没有请郎中,也不去更衣,反而拜托母亲和几位侍女进去照看,自己守在外面等候。

贺蓬莱躲在门后,很是心惊,直到雨声渐息,母亲才从内室走出来,低声痛哭道:“那起子杀千刀的畜牲……娘娘就算被休弃,那也是县主和郡王的生母,焉能受此奇耻大辱!”

父亲浑身颤抖,猛地一拳打在门上。

贺蓬莱吓了一跳,他从未见过父亲如此失控的模样。紧接着,母亲低声问:“要不要报官?”

“报官?说王妃返乡路上被山匪劫道,叫他们给……”父亲说不下去,扶着母亲手臂,咬牙道,“娘娘走的是官道,青天白日,哪里来的匪徒!”

“难道就这么算了?”

“算了?我要找那个负心的要个说法!”父亲怒声道,“娶她的时候向我起誓,一辈子都要对我阿姐好。如今休弃她还不够,竟纵着卞氏这么作践她!”

父亲当夜离家,要去找姑父——今上要说法。父亲叮嘱母亲,“这件事万不能叫旁人知道,娘娘……阿姐她自小心高气傲,你看紧她些,多叫三郎去陪陪她。”

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或者说,始作俑者总会把消息散布出去。贺王妃被贼人污辱的风声越传越盛,连当时的贺蓬莱都有所耳闻,姑姑也就此一病不起。

父亲没有回来,今上却送了只锦匣来。若是母亲拿到,多半会就此丢掉,不会叫姑姑瞧一眼。

但那天是他跑到门外去等父亲,接到这只匣子,以为今上要同姑姑和好,便溜去姑姑阁中,将匣子交给她。

他永远记得那个下午。

那是个三月初三。

斜阳正好,入窗映在姑姑脸上便似涂了胭脂。姑姑很美,美得有气度,如今虽缠绵病榻,依旧不肯蓬头示人,每日定要梳洗换衣。她不哭,也不许旁人替她哭。如今见贺蓬莱到,便含笑向他招手,口中道:“三郎来。”

贺蓬莱钻到她怀里,将匣子献宝似的就给她。

姑姑不知何物,打开匣子,立时愣住。

里头是一块碎成两半的白玉,玉上生了瑕疵。

姑姑颤声问:“这是哪里来的?”

“是姑父……”贺蓬莱怯生生道,“是王爷给姑姑送的。”

姑姑执那两半白玉看了半天,泪珠子突然断线似的掉。她轻易不肯流泪,如今形容吓了贺蓬莱一跳,贺蓬莱正要劝,便听姑姑大笑起来。

她倚枕笑了一会,渐渐力有不支,伏在榻上不住咳嗽。贺蓬莱忙来给她拍背,姑姑断断续续道:“他是嫌我脏了他的门楣,留不得我了……三郎,这个人很好,他很好!”

贺蓬莱不明白一块有瑕的碎玉和门楣有什么关系,只抱着她脖子哭。

姑姑将气喘匀,抬手擦干净脸,对他温声说:“三郎,我想梳妆。”

久病的姑姑下榻,更换一件大红襦裙,临窗对镜梳头。贺蓬莱立在她身后,第一次被她镜中的颜色撼动。夕阳斜照如佛光普照,贺蓬莱瞧她,像在礼拜一座菩萨宝像,她双目微弯,一无苦痛,一无怨恨,眼底大彻大悟得动人。

姑姑望向他镜中的身影,柔声道:“三郎。”

她讲:“我不担心你仲旭哥哥,他是嫡长,从小又懂事,他父亲再恼恨我,总是宠爱他的。我只担心你伯如姐姐。她是个烈性子,脾气又急,我如今是背着她回来,她若知道我有什么事,定要同她父亲争吵。若被她父亲冷落,三郎,姑姑请你多多照顾她。”

贺蓬莱点头,说:“姑姑放心,伯如姐姐待我很好,我也会待她好的。”

姑姑温柔一笑,轻轻抚摸他的额发,温声说:“三郎和姑姑生得真像。”

贺蓬莱说:“姑姑好看,那我也好看。”

姑姑轻轻抱住他,缓缓拍着他后心,说:“好三郎,姑姑有些累了,想休息一会,你自己去顽吧。”

贺蓬莱无时无刻不在痛恨那天的自己。

为什么要把匣子给她。为什么留她自己一个人在阁子里。

等母亲去瞧姑姑时,姑姑已静静躺在榻上,气息已断,身体已凉。妆奁底下只压了一封信,贺蓬莱后来才知道那叫遗笔。

等父亲闻讯回来,跪在姑姑灵前放声痛哭。当夜一直习文的父亲拔出宝剑,跨马狂飙出门。几日后,便传来父亲反叛、贺氏一族谋逆斩首的消息。

那些曾陪他玩耍的姑父的亲兵,来抄了他的家。

母亲将他托付到婢女手中,要他去寻萧伯如,不要再姓贺,不要提及自己是贺家人。

蓬莱宫阙对南山,不管是贺蓬莱还是祝蓬莱,他都是贺南山的儿子。只能是。

彼时各地战火,口粮不易,祝蓬莱几乎饿死,亏待了口腹,对饮食落下了心病。后来进过酒肆,也去过瓦子。再后来今上登基,册立皇后卞氏,长女因怨怼皇后被贬入劝春行宫。祝蓬莱得到消息,匆忙去行宫与萧伯如相聚。

也是这样一个夜晚,春寒料峭,明月如水。

二人无需言语,从池子对面越走越近。他们都从彼此脸上看到贺氏的倒影。

萧伯如已经长成个大姑娘了,也和姑姑一样爱穿红衣,她气势凌厉,又无限哀婉。她轻声唤道:“三郎。”

两人紧紧抱在一处,像现在这样。

公主府里长夜未明。长乐受冻般打着颤在他耳边说,我死也不会交出你。

但你的母亲已经因我而死,我怎能看你步她的后尘。

像知道他要说什么,长乐抢先开口:“范汝晖如今已入我掌中,他是个影子,我又给了他身子,他只能听我的……三郎,现在我们远不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祝蓬莱哀声道:“姐姐,打住吧。金吾卫曾在都尉帐下,有他的旧情在,不靠范汝晖咱们也成。”

长乐冷笑道:“禁卫都吃活人粮,虞山铭死了,谁做将军谁最大。我算什么?皇帝厌弃的庶女,还是虞山铭留下的寡妇?只有范汝晖。”

“只有范汝晖肯援手,金吾卫才是我们的人。”

祝蓬莱急声叫道:“姐姐,你信我,你交我出去,咱们里应外合,搏最后一次!我还活着,我不能叫你去做秦灼!”

“三郎,”长乐轻声唤他,“秦温吉也还活着。”

祝蓬莱无话可说。

“我拿的主意,你劝不了我。”长乐将大氅裹严,“我去沐浴,你现在去找孟蘅。不要把我和范汝晖的事讲给她——快去,除非你想我现在就死!”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