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看书神 > 其他类型 > 奉皇遗事 > 第167章 二十四 针锋

奉皇遗事 第167章 二十四 针锋

作者:金牌芋头糕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4-12-15 10:26:12 来源:文学城

秦灼躺下不久,外头的灯也灭了。世界应声而熄,黑得有些瘆人。秦灼只觉后背冷飕飕的,衣料摩擦时像无数只男人女人的手,抚弄揉搓得令人作呕。

他本以为那些事早就过去、早就被战胜,顶多算块陈年旧伤疤,自从逃出来后就崭新地活过来了,却没想区区一个名字就叫他方寸大乱。像又回到那时候,满心的耻辱、疼痛……和恐惧。

他还是会恐惧。

一想到淮南侯还活着,这些人都还活着,见过他最不堪的样子,捏着他最要命的把柄。性命攸关时如果被再次要挟,他不能保证自己除了再做禁脔之外还有其他生路。

一想到此,他好容易重建的全部骄傲被顷刻打算,恨得几欲呕血。

这些人一日不死,他一日不能彻底解脱。

他一日不算真正活着。

秦灼侧躺在内,外头让了一半床铺,却一直不见人来。忽地听得上方轻声一响,以为是有人窥伺虎符,却见黑暗中阮道生翻上屋梁,看样今晚要这么睡了。

秦灼掀过被子兜身裹严。

爱睡不睡。

他中午夜里都没吃饭,临睡前口渴又吃了半盏冷水,半梦半醒间,胃里竟又刀绞般折腾起来。

秦灼大口喘气,缓缓抱着膝盖蜷成一团,只觉痛得指尖都发麻,连后脑勺都闷闷疼起来。

今夜发作的时间不短,自己以外的世界隐隐透出光亮和嘈杂,秦灼暂时也无暇他顾。混混沌沌间,突然有人拉过他手腕,三根手指从腕下大体一量,找着穴位后拿拇指按揉起来。

秦灼半个身子拧着,正要抽手,便听那人道:“别动,伤口裂了。”

边说着,空闲的一只手边从他颈下穿过,将人缓缓扶正躺好,继续替他按压穴道。

这气氛古怪得过头,但秦灼委实没什么余力,连嘴皮都掀不动。中间阮道生离开一会,领着他找着内关穴,只说了一句:“按着。”人便走开片刻,不一会又回来,像从案边放下什么东西,又问他:“能坐起来吗?”

没法坐岂不是要他扶着。

秦灼一想那场面就头皮发麻,强撑着完好的手臂倚在枕上。阮道生也没说什么,递了碗热水给他。

秦灼这会疼得脑子不打转,差点脱口问出,你不是嫌我吗,都躲天上去了。但话到嘴边硬生生停住,这算怎么一回事,两人交情压根到不了随口抱怨的地步。

他一时没有动作,阮道生端碗的手往前递了递,说:“你请我来是保命的。”

秦灼抬头看他。案边点了盏油灯,昏光中,阮道生眼沉如水。

既不是关怀也不是讽刺,语气平淡,只是复述事实。也不知是不计前嫌,还是不关心不在乎。

再犹豫倒显得自己小肚鸡肠。秦灼双手接过碗,有些烫手。他没有松开,轻轻说:“多谢。”

阮道生从椅子边坐下,等他徐徐喝尽,便抬手接过碗,这时听人叫一声:“阮郎。”

秦灼面无血色,伏在灯光边缘,活像从地狱爬出来半生不死的鬼。他疼痛舒缓了许多,似乎思索着什么,声音有些飘渺:“你说,耻辱能洗刷干净吗?”

阮道生反问:“你觉得呢?”

“我不清楚。”

阮道生换了个说法:“你会怎么做?”

秦灼脸上沾了光,笑得有点艳。他还有些有气无力,抬手在颈边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阮道生瞬间扼住他手腕。

秦灼叫他捏得一愣,恍然笑道:“想什么呢。我是说,得先,搞死他。”

阮道生毫不尴尬,只松开手。秦灼目光追着他撤开的手指,突然问:“你呢?”

“死是最后的事。”阮道生背着灯坐着,被自己投落的影子罩得漆黑,他缓缓说,“死之前,先认罪。”

秦灼垂眼轻轻捏着手腕,提醒道:“你说得有点多了。”

他轻轻一笑,“阮郎,祸从口出。”

阮道生看着他,“同勉。”

他怎么想秦灼不清楚,但在对望的这一瞬,秦灼蓦地胆战心惊。今晚他们都过了界,破绽微乎其微,但这种行动却极其可怖。他们有点互卸提防了,但不该是这样。

秦灼抬起眼,月亮照进窗来。那点若有若无的异样似乎和飞尘一般,在一片皎洁里烟消云散。

***

初五皇帝诏开家宴,长乐夫妇奉旨入宫。帝后已经落座,左手边首位本是长乐的位子,如今却已坐上了人。

此人五十余岁,鬓染微霜,却身形挺拔,正持金盏饮酒。

长乐眼神从他腰间轻轻一定,他腰间仍佩一把金钮宝刀。

得以带兵面圣,如此殊荣,唯有国舅卞秀京。

长乐对一旁接大衣裳的内侍道:“来人为驸马解刀。”又轻轻微笑道:“是卞将军吧。”

“不敢当此一问。”卞秀京仍持酒杯,微微颔首,向御座问道:“臣久不回京,不知是哪位御妻?”

此话一出,虞山铭便立时拧眉。

虞氏父子为皇帝本家,卞秀京是皇后外戚,本就关系微妙。自古兵权争斗鲜有和睦,更何况长乐与皇后又失和已久。这句话是对长乐礼制僭越的不满,也是对虞山铭的羞辱。

他也在敲打皇帝。

皇后陡然变色,正欲起身告罪,皇帝却已悠然开口,笑道:“她生得像她娘,你认错也应当。这是朕嫡生的长女,封号长乐。阿囡,你叫阿舅就是。”

好一个嫡长。

长乐也柔柔一笑,颔首道:“舅父安好。”又向皇帝娇声道:“爹爹,儿没了位子,腆颜带着家里这位,从您膝下讨个座。”

皇帝便吩咐左右:“春琴,为公主驸马重新设案,就在朕和皇后跟前。”

长乐握住虞山铭的手,与他对视一瞬,紧紧十指相扣。虞山铭那点隐约的怒气乍地消散,二人便携手落座。

宴饮过半,皇帝突然问:“阿铭,你父亲那边一切可好?”

虞山铭拱手道:“仰赖陛下天恩,崤关安定,臣父镇守于此,一切都好。”

“节庆里能放的住果子点心朕叫人快马送去了,你父在外辛劳,过年也没法一家团聚,是朕亏欠他。”

虞山铭正要说惶恐,皇帝已提前阻止他,笑问长乐:“过节给你家舅写春帖子送去了么?到底是做人媳妇,莫端着皇家架子。”

长乐只道:“家舅的儿郎就在这里,儿做的如何,爹爹只问驸马。”

虞山铭也笑道:“公主贤良体贴,挂念家父身子骨,冬日的衣衫药材流水地往塞北去送。臣得此佳妇,实是陛下垂爱,三生有幸。”

他们这边言笑晏晏,真像天家亲和的样子。永王吃了口酒,也笑说:“爹爹看重长姊,连虎符都肯相托,可知爹爹疼爱女儿胜过小子。我和五弟瞧着,只怨自己没投成个女孩。”

岐王听见话中带上自己,仍笑意文雅:“三哥聪慧,只是我是个蠢笨的,就算生做女儿身,也不及阿姊半分颜色脾性。”

二人说笑之间,卞秀京已落箸举盏,眼瞧着杯中,语气不辨喜怒:“臣怎么听闻,如今虎符是握在一个面首手里。”

话音一落,席上一静。

长乐正挟了筷鱼脍吃,抬帕子掩唇慢条斯理咽下,方莞尔道:“我府上幕僚有几个,面首却是没有。舅父道听途说,恐怕听错了。”

卞秀京捻杯看她,“舍人甘棠,不在公主府中听用?”

“似乎是有这么个人,只是许久不在我眼前了。”长乐笑吟吟道,“一个舍人罢了,舅父连我都不认得却记挂着他,怕要折他的寿。”

卞秀京道:“公主尊贵,手下人却如此懒怠,莫说是陛下,就是臣也要将这奴才提来狠狠惩处,替公主出一口恶气。”

长乐笑着对皇帝说:“爹爹,说起这一茬,儿突然想起一个故事。”

皇帝颔首,“讲。”

“从前有个年轻郎君,背井离乡进城帮活,入了一门大户人家做帐房,却因缘际会,在主人府上遇着了昔年离散的青梅竹马。二人分离数年便找寻数年,其中故事闻者落泪。主人亦有所动容,念他们所居分隔,便拨了一处空闲屋子给他们住。”长乐问,“爹爹觉得,成全人姻缘美满,算不算功德一桩?”

皇帝道:“自然是好事。”

“儿做的正是这件好事呢。”长乐盈盈笑道,“甘郎二人有情有义,人家新婚燕尔,儿既是媒人,哪能叫他像个无家无室的在府服侍?这不是狠心拆散吗。”

卞秀京沉沉注视,“臣怎么听说,随甘棠同住的是个男子。”

“舅父真是细致入微。”长乐含笑与他对视,“我只说是青梅竹马,舅父怎么只以为是青梅,不会是竹马呢?”

卞秀京沉声说:“陛下面前,公主莫要戏言。”

“舅父是打定要问我的过错了。”长乐对皇帝道,“既如此,多说无益。儿请召甘棠入宫,爹爹也好当面问他,儿是否不知轻重,将虎符托付在他一手无缚鸡之力的幕僚身上。”

一时剑拔弩张,长乐已提裙跪倒。皇后正要开口打圆场,皇帝已一只手虚扶长乐一把,笑斥她道:“你这孩子,你舅父不过打趣几句,你倒较真上了。”

长乐并未再作哀怜之态,只是顺势起来,没有不依不饶之意;而皇帝虽语出斥责,但态度分明是回护。卞秀京目光触及皇后,又从这父女二人身上流转,还是一咬牙,顺着这台阶,下了!

他端盏对长乐道:“臣醉酒无状,望公主恕罪。”

长乐笑意端庄,亦抬盏笑道:“舅父哪里话,都是一家人。”

***

宫宴散得不早,出宫时暮色已深。虞山铭将长乐抱上车去,自己本要策马,手却被长乐拉住。长乐也不说话,只用眼波柔柔睇过去,暗红织锦披风围着白狐狸风毛,衬得面容娇艳异常。

虞山铭半边身子都要酥倒,便由她拉上车去。长乐替他将领子风毛正好,轻声问道:“还生气呢。”

“我倒无所谓,只是那老匹夫羞辱你,我一要发作你就拦着。”虞山铭将她揽在怀里,“只当为着你和陛下罢了。”

“你还是没瞧明白。”长乐和他一只手反反复复地扣,“你觉得这一场,陛下是偏帮我,还是向着卞家?”

虞山铭道:“咱们和陛下是骨肉至亲,陛下哪有帮衬外人的道理。”

“外人,不见得罢。”长乐问,“陛下若心里向着咱们,何故叫卞秀京这时候回京?家舅镇守崤关,换句话说就是拥兵在外,卞秀京要回来必定有事,但陛下肯叫他回来,是为了掣你虞氏的肘。”

虞山铭不说话。

长乐依在他肩上,柔声说:“一个国舅一个公主丈,正好两相抗衡。你以为陛下当真在乎我和永王、和皇后的争斗么?我又不是男人,闹得再厉害也不是夺嫡,在陛下眼中不过小儿胡闹,但虞氏与卞氏是军方相斗。帝王之道,首要制衡。家舅镇守在外,卞秀京就必须回京,但卞氏势大,陛下又不放心,这才要将虎符外托给我,正是个互相钳制的道理。”

虞山铭掂着她一只手,道:“是你为我受的委屈。”

“夫妇一体,说什么外话。”长乐说,“只是卞秀京从甘棠开刀,却有些出乎意料。”

她想起什么,问道:“甘棠那边有什么异常?”

虞山铭道:“倒是一切正常。只是他出去这几日,竟没人去他那儿盗虎符,也是一桩怪事。”

长乐却心知肚明般说:“自然不会有。”

二人到府下车,一同回长乐阁中去。阁子里焚香打扫完毕,侍人也早已退出去。矮榻上悬挂一幅仕女图像,榻边却坐着个少年,侧脸瞧着倒跟画中女子有几分相似。他穿一身青锦袍子,正凭几夹核桃吃。

长乐尚未开口,反倒是虞山铭问道:“吃饭了么?只吃这个。”

那少年抬头,灯火光辉里露出祝蓬莱线条干净的脸。他笑道:“我又不饿,消磨时间罢了。”

他也不行礼,手里握着几个核桃仁往二人跟前走去,只说:“甘郎递了问候,说即开了春,这两天想回来给娘娘请安。”

虞山铭微微拧眉,长乐神色却没什么变化,从祝蓬莱掌心捏了果仁吃,含笑道:“成啊,许久未见,倒想念得很。”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