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看书神 > 其他类型 > 奉皇遗事 > 第11章 七 西夔

奉皇遗事 第11章 七 西夔

作者:金牌芋头糕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4-06-03 10:40:51 来源:文学城

自此,秦灼不再吃药,也不言语。一日三次的汤药,都由萧恒熬好,端来,一个时辰后再度倒掉。在他损人损己的逼迫下,萧恒到底没能捱到第三天。

第二天夜里,他在床边坐下,把药碗放在案上,看了会那热气腾腾的平面,又去看秦灼。秦灼背身躺着,仍不理人。萧恒就看他的背影,像透过后脑,就能看出他的脸来。

等那药碗上的白汽渐渐萎靡,萧恒终于开口:“我答应了。”

秦灼后背颤动一下。紧接着,他感到床边一轻。

萧恒站起来,说:“你想分,就分吧。别不吃药。”

秦灼这才肯扭头看他。这短短的一眼,他就从萧恒脸上感觉到自己的残忍。但又什么法子?长痛不如短痛。

秦灼维持体面地,宽宏地说:“那些画像……”

萧恒打断,说:“少卿,这些事,你讲不着了。”

在他闭上嘴巴后的两个呼吸间,他从秦灼脸上收回自己的眼光。那样冰冷、漠然、毫无感情的一眼。接着,他走到床边,突然俯身,手臂向秦灼伸来。

秦灼浑身一僵,有些外强中干:“你干什么?”

萧恒没有碰他。

他越过秦灼,卷起自己里侧的铺盖和枕头,转头就走。

没多久,厢房就响起女侍阿双的诧异声:“将军怎么要拿包袱,还有这枕头被子……”接着,秦灼听到大门一开,马蹄一响。大门关上,马蹄远去。萧恒走了。

而秦灼还没有回过神,没有理解这个走富含着多么沉重的人生意义。直到他往床内投了一眼。他好不容易才容许另一个人填满的床,突然又空了一半。

他坐起来,把那碗药吃完。冷的药据说有毒。秦灼服毒自尽一样,把那碗药灌进喉咙,一滴不剩。那药流进他的身体也没有。他感觉得到,有一张张开的小嘴,旱苗得雨般大口大口地接受毒药的灌溉。一颗生机勃勃的毒果正从他腹内结出来。

***

三大营在京郊的营帐几近空荡,只留下十数卫兵看守。有一群新应征的小孩,和几个兵头围坐一块,叽叽喳喳:

“这次夏雁浦谋反,俺娘就在街上,真是多少年没见过的阵仗!他居然真敢图谋不轨,刺杀将军!”

“嗐,你是不知道咱们将军的手段和军师的脑瓜子。夏雁浦那点心思,了了的事儿。”

“可当时京中,一个将军手下的兵也没有!哎,头儿,营里的兄弟们都往哪去了?俺当时听说,三大营的驻京军队足有数千,这几天来了,就只瞅见帐篷了。当时将军真有个闪失,谁能担待得起啊!”

“将军的安排,是你能议论的吗?”兵头给他个脑瓢,压低声音,“这些驻京的军官压根不在长安。”

“不在长安,还能在西塞不成?”

“你小子怎么不去玩博戏呢?还真就去了西塞。”兵头道,“将军死讯发布之前,咱们这些兄弟就奉命赶去西塞了,听那意思,还是燃眉之急,星夜兼程呢!”

那群小子立刻叫起来:“头儿,俺们啥时候能去西塞啊!俺听说西夔营神威了得,一直想见识见识呢!”

兵头儿笑着敲他们脑瓜,“也就是你们这些小孩想去西塞。玉升二年之前,西塞全是什么人?百姓死绝了,剩下的不是马匪就是沙匪,好点肯打齐兵的‘义匪’,打家劫舍也从不手软。人头血淋淋挂在衙门口,当官的该收银子收银子,该玩女人玩女人。但凡讲起西塞,都是一个官不如匪!”

他摸索酒囊,刚拧开,就想起萧恒军中禁酒的规矩,重新挂回腰间,叹口气:“当时要守城门,没人;要征粮草,没人。更别说征兵了。你们羡慕西夔营,军师监军之前,西夔营什么样?全大梁数得上的兵混子!散兵游勇,欺压百姓!庸峡什么地方,天险天堑,兵家必争,让那群混账羔子拱手让了这么些年。让出去容易收回来难,别说军师,将军自己都几次差点死在那儿。人家看着咱们一战成名,多风光,风光都从刀头买,风光向来淹死人……唉,死了多少人哪!赶紧打完仗,过过太平日子吧。”

“头儿,西塞还打着哪?”

“打着哪。”

“前一段不是说,捷报频传,快把齐军打回姥姥家了吗,怎么突然连在京的军队都调走了?”

“保不齐去拉战利了,当然是人越多越好。”

夜色之中,突然传来马蹄马鸣。围坐的众人立时拔刀跳起,等白马近前,忙插刀回鞘,七嘴八舌叫道:“将军怎么大晚上过来了?”

“今天咱们帮西头收了庄稼,麦子也打完了!”

萧恒跳下马背,道:“知道了,军师在吗?”

“搁帐篷里写大字儿呢!”几个人说着,眼睛往马背上瞅。

萧恒的铺盖卷儿和一只包袱,由绳子捆好,担在马鞍上。

他们大胆问:“将军要回来住吗?”

萧恒笑道:“不乐意?”

“哪能不乐意!”简直乐开了花。十多个大小伙子抢着把萧恒的行李搬下马背,叫道,“将军赶紧跟军师商量事去吧,咱们这就把军帐给您搭起来!”

萧恒还没制止,人已经一溜烟跑走了。他无奈笑了笑,冲李寒军帐走去。一掀帐,就见人趴在地上写字。

酒碗一只,破酒坛一口,花生米一碟,服丧人一个,铭一,诔一,诗稿不胜计。

他写得大汗淋漓。

萧恒没有打断,蹲在一旁给他研墨。

李寒依旧走笔如龙。

一豆灯火闪烁,二人脸上平添一些虚无的血气。过了好一会,李寒才抛笔躺在地上,长长出口气。他瞥一眼萧恒,道:“将军不必强笑了,脸色这样差,看来家事颇为棘手。”

萧恒道:“说正事。西塞那边有新的军报回来吗?”

萧恒的身份落定,李寒背靠大树,也能给青不悔光明正大地戴孝。他从地上坐起来,一身丧服,倒像个纸扎的假人。他摇摇头,“就算快马加鞭,也有一定的脚程,将军要沉得住气。”

萧恒脸色沉静,眼中,油灯的火苗跳动。

李寒看着他,像回到十数日前,萧恒得知秦灼为他物色皇后、发生争吵的那个祸不单行的一天。那夜,萧恒收到一封来自西塞的加急军报。

齐国东袭,西夔营战败。

萧恒进京前,西夔营连取两捷,士气正盛。主帅赵荔城守边多年,更是萧恒麾下一员悍将。

临行前萧恒犒军,赵荔城满饮酒,高声道:“不能收复失地,末将提头来见!”

这样的虎狼之将、虎狼之师,不仅败了,还丢了萧恒拿半条命夺回的庸峡。

军情如火,儿女情长当即被抛之脑后。萧恒立刻返回军营,正撞见摆好沙盘舆图、找人去大公府薅他的李寒。

“这件事有大蹊跷。”李寒沉吟片刻,“兵家多有胜负。但庸峡坚城利池、易守难攻,要一战而失,除非赵荔城不战而退、拱手相让。以西夔如今兵力,如此惨败,颇有难度。”

萧恒迅速翻看军报,道:“军报不对。”

李寒凑在他身边探头去看。

上写道:五月五夜,齐师袭帐,不敌,退守庸峡,亡四千五,伤三千三百余。六日,失庸峡,退至雁线,亡五千,伤四千六百余。

“齐师袭帐,用的什么方式?主帅是谁,所率军队是什么番号,又有多少人?西夔营足有三万,惨败至此,就算是天时地利,齐军至少要有一万人。一万人的规模,探哨和斥候没有半分察觉吗?”萧恒递给他,“这些统统没有交待。”

李寒接过军报,心里一哆嗦。

没有败因。

是主帅轻敌,还是对方兵强,最该写清楚的,偏偏一笔带过。

萧恒抽出环首刀,指在朱红标出的城池上,“从庸峡到雁线,日退二百里。按荔城脾气,却阵至此,不如杀他。渡白,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李寒摸着嘴唇思索一会,皱眉道:“日退二百,不是西夔的作风……赵荔城好打速战,就算遭遇突袭失掉庸峡,也不至于第二天就退到雁线。”

“如果,不是突袭呢?”

李寒和他目光相对,“将军之意,是有内奸作祟?”

萧恒沉声道:“我得去一趟西塞,现在。”

这才是萧恒离京的真正原因。

萧恒快马先走,三大营驻京队伍整装后行。在路过白龙山时,萧恒遭遇了影子的伏击。

他发现夏雁浦、折返和李寒商议计划时,李寒当即道:“西塞兵败,必须有人前往。但京中生此大变,将军无论如何也不能离开长安城。现在,必须派一个足够有能力和威望的人,做将军的眼睛,去一探究竟。”

一刻后,梅道然奉命,星夜赶往西塞。

萧恒粘上他的面具,以梅道然的身份,带回自己的死讯。

李寒凝视舆图,透过羊皮绘制的城池关塞,他看到一片连天的战火,和战火里哭喊奔跑的妇孺老弱。

不管是什么人,要搞什么动作,他都不会放过。

现在,李寒坐在地上,看着萧恒一张脸。他眉骨高,眼窝深,影子投在眼下,像一圈乌青。

李寒把写好的祭文拢到一处,说:“将军,之前咱们说定,梅蓝衣如果有新的军报送达,在下会第一时间呈到大公府上。所以——将军夤夜而来,到底所为何事?”

萧恒不说话。

李寒无奈:“好吧,公事,还是私事?”

萧恒依旧未语。

李寒点头,“看来是私事。大公又怎么了?”

“我搬回来住。”

“不至于吧。”李寒有些纳闷,嘴上仍不着调,“难道大公所言非虚,将军雄风有损?我听说京中有家药馆,颇擅此道,哪天我陪将军去瞧瞧。”

“我俩分了。”萧恒终于说,“……是我害了他。”

李寒哦一声:“那的确是,但将军,大公何尝不会害了你?就说温吉政君那篮子带毒的荔枝,你连我瞒着都不敢说一个字。你万一真有个好歹,在下也想得出来:要么闭眼之前写封遗书,书上表明,哎,今日一死,命该如此;实我自愿,与人无干。要么给自己补上一刀,离奇自杀,做个悬案,丢我头上,等我每晚做梦骂你。若非力不能及,你估计还想把自己毁尸灭迹。一个死者帮凶手藏刀,在下活二十年,头一次见。情之一字,对你俩来说,既是良药,也是毒药。”

萧恒从地上蹲着,两条手臂耷拉膝盖上,苦笑道:“我说不过他,也说不过你。”

李寒笑道:“将军,你们二人一直以来,不就是互相亏欠、互相援手、互相抢救,再互相伤害?你害了他,他也害你,如此般配,堪称一段金玉良缘。而且这段关系的利害,恐怕没有比将军更清楚的人。在下好奇的是,将军这次是怎么害的他,叫你居然能痛下决心,答应和他一刀两断?”

他没能从萧恒这里要来回答。

这个话题成为萧恒接下来一段时间的软肋。李寒发觉,秦灼和他了断的原因甚至比了断这件事本身更深刻地刺痛他。就在今夜,此刻,萧恒蜷坐身边,像个犯下大错后手足无措的孩子。他看到萧恒捂住脸,永远挺直的脊背弯曲下来。以李寒卓越的智慧,或许在这一刻就看穿,那个前途未卜的原因,一定会成为萧恒更新的死穴。有一就有二,为了它的生命、健康和快乐,还会有无数的折腰等着萧恒,直到老,直到死。

他叹气,哥俩好地拍拍萧恒后背。萧恒的肩胛骨比想象中还要硌手一些。后背也比看起来要单薄许多。

天子无私事,即是公事,那就算自己分内事。

李寒向来是乐于挑战权威的人。

第二天,他挎着包袱,大摇大摆登了秦灼府门。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七 西夔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