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头钗 第9章 轶事

莲采儿踱步回房，栖恨衣衫半敞，后背靠在床头，半阖双眼，全然一副困乏的神情。他左手拍拍床上空荡处，淡青色灵流链条震得一晃一晃，“明早自行解开，来睡觉。”

缚灵术都敢用在自己身上，真的疯了。万一现在杀出个法力了得的妖魔鬼怪，收尸都不用发愁，明儿一早，尸体在那妖魔鬼怪肚子里消化干净得骨头渣子都不剩！

这术法，莲采儿要解开就得先解封血禁制。封血不能解。左右没得选，莲采儿脱去鞋袜，重新躺回床榻里侧。

栖恨放下纱帐，侧身看着平躺着的人。屋里烛火扑闪摇曳，莲采儿眨着眼睛，酒醒前她还是很想睡觉的，经此一折腾，她睡意全无，现在旁边躺栖恨这么个大活人，鼓鼓跳动的心脏震得她整个人十分烦躁，更是睡不着。

莲采儿伸手压在心口，忽地喃喃问道：“白旬真，你还活着，为什么不回上天玉京？”

她在上天玉京一直叫“哥哥”，从不直接唤本名。来人界，这是叫他名字的第四次。栖恨撩拨着莲采儿的发丝，放在唇边轻碰一下，道：“怕回去见你嫁到天族，接受不了。”

莲采儿狂乱鼓动的心脏久久不能消停一点，她要是趁萌芽之际，早点扼杀这段情感就好了。

“你的心，跳得好快。”栖恨松开手中青丝，一手撑在莲采儿枕边，低头在她手背上亲一下。他摩挲着莲采儿的手，缓缓放在自己胸膛，眼里带着笑意，温声道：“你摸摸我的心，跳得跟你一样快。”

栖恨的手很烫，像是有一股火在他体内燃烧，袒露的胸膛因这股火烫得刺痛，一层层薄汗沁出皮肤又快速蒸发，夹杂梨花清香的热气扑洒在身下人脸颊。

白日那种莫名的燥热再次出现在体内，莲采儿张开嘴喘着气。温凉的手掌覆在栖恨右胸膛，栖恨被那股火灼烧得皮肉发红，他偏偏没事人一样，干哑着喉咙问莲采儿：“感觉到了吗？”

莲采儿真是受不了这没由来的燥热，她胡乱点着头，只想着让栖恨早点结束这耍流氓的行为。

栖恨轻轻哼笑一声，他不紧不慢地把那只手往左边移动，道：“你敷衍我，心脏在左边，再试试。”

震彻识海的心跳巨响声，在指尖触碰在心口的一瞬间炸开，莲采儿识海血黑的噬血封印堪堪动摇。她被烫得想缩回手，栖恨牢牢抓紧她手腕，一丝一毫也不让动。

莲采儿煎熬道：“热，你松开。”再不放开手，噬血封印都要熔化掉。

栖恨只当莲采儿是那种热，他在莲采儿唇上吻一下，犹豫开口道：“我帮你，好吗？”

莲采儿狂点头，他离自己远一点或许能好受一点。栖恨却会错了意，他撑在枕边的手伸到莲采儿后脑，接着，莲采儿后背一空，被他从床上捞起来。

莲采儿呼吸困难，喘着粗气道：“远……”

“！！！”

她最后一点呼吸被剥夺，栖恨吻上来，一开始还打算浅尝辄止，莲采儿点头后，紧绷的理智刹那间分崩离析，这个吻越吻越深。

栖恨带着莲采儿的双手往自己脖颈上搂，他闭紧双眼，鸦青羽睫扫在莲采儿面颊。情急下，莲采儿想要掐他脖颈的双手，堪堪顿住，她转手摁在栖恨凸起的喉结。

美人关难渡，美男关也不见得好渡。

栖恨闷哼一声，挂着晶莹涎水，鲜红的唇瓣分开一点，干燥的空气涌入莲采儿喉咙。栖恨小心问道：“是不是弄疼你了？”

莲采儿庆幸自己没有因为与生俱来就有法力，而疏于练基本功，她这口气差点没喘过来。水下憋气不过如此，不及这人吻得像要吸她精气。

她真是怕了栖恨。

莲采儿翻滚至床尾，大气都来不及喘匀称，栖恨便捉住她脚踝，近乎恳求道：“别躲。”

烈火自内而外，灼烧着莲采儿全身，她急忙道：“我靠近你热，燥热！别过来！”

栖恨衣衫凌乱，欲落不落地挂在上身，他垂眸道：“男欢女爱，这样的热很正常。”

他松开莲采儿的脚踝，莲采儿赶紧盘腿坐好调节周身气息。栖恨拉拢衣衫，以为是自己的样子吓到了她，他小声道：“我不强求你。”

莲采儿幻化出实体以来，全身温度一直是温凉的，太热不舒服，太冷不舒服，因而一直住在仙族婆罗江上的莲花宫。白旬真常来莲花宫后，莲采儿一直根据他的温度，调节自身对外界温度的敏感度。

刚刚那股燥热，出自栖恨身上。莲采儿的身体习惯先根据他来调节温度，因为习惯，是以她竟才察觉到，栖恨体内有一股烈火在燃烧。

灼热一点点压制，平稳好紊乱的气息，莲采儿睁开双眼，栖恨收拾好身上一片凌乱，轻抿唇瓣，垂眸坐在床头，活像被迫一辈子清清白白，守活寡的良家夫君。

“……哥哥？”莲采儿惭愧地试探喊道。栖恨偏头，眼眶烧得通红，他的手伸到半空，忽地顿住，悻悻然放回腿上。他关切道：“好点了吗？”

莲采儿点点头，栖恨担心自己又会错意，“好一点点，还是全好了？”他犹豫道：“是不靠近我好了，还是靠近我也不会有事？”

这个，得试试才知道。

莲采儿挪到栖恨身边。栖恨看着她把手放在自己手背，过了一会儿，莲采儿收回手，道：“全好了。”

二人坐在床边，缄默好一阵。莲采儿头次感觉到“尴尬”，难以言表的尴尬。

栖恨打破这场沉默，直白道：“你是不是只把我当作哥哥？”莲采儿对他迁就至此，恐怕全是亲情维系，毕竟从莲花宫相识以来，她对自己都是一口一个“哥哥”。

栖恨解着手腕上淡青色的锁链，缓缓道：“我一直后悔当初同意你与天族联姻。那日莫桑谷大战，我想着，倘若活下来，不管你成亲与否，哪怕违背仙族神性，我也要把你抢到身边。”

栖恨解完自己手腕上的锁链，俯下身去解莲采儿腰间的锁链。相比平日装委屈、可怜，他现在正色许多。

莲采儿看着垂落墨发下，那张寒月一样的脸。他这人，在上天玉京还能对她以礼相待，长一个“采儿”，短一句“妹妹”，窗户纸一捅破，温润如玉的公子模样依旧，谦谦君子……勉强算得上。

栖恨道：“现在你自己来我身边，答应要嫁给我，我满心欢喜想与你成亲，你却说成亲后要离开。”

莲采儿任他说着，注意力落到墨发间血色晕染，似蟠桃熟透的粉红耳廓。栖恨淋漓地诉说着，冷不丁温凉的手指捏住他耳垂，凄惨的话堵在喉间。

他仰头蹭在莲采儿温凉的指尖，调笑道：“怎么摸我？你负心。”他“负心”两个字咬得极轻，大有死灰复燃，继续方才未做完之事的架势。

莲采儿忽视这句话，她凑近一看，栖恨两只耳垂上皆有一个针眼一样的小洞。她轻捻栖恨耳垂，奇怪道：“你的耳朵，为什么会有耳洞？”

栖恨手下动作不停，轻而易举地解下缚灵锁链，他将锁链收回识海，思量着对策。

莲采儿歪下身子，去看半蹲在床边，沉默的栖恨。她的动作很像捣蛋的小孩，偷偷观察捂着脸的人是不是真的在哭，莲采儿比前一刻的栖恨更加一本正经，她道：“我的浑身燥热，因你体内熊熊燃烧的烈火而起。”

栖恨弯着眼眼睛，哼笑声宛如山涧潺潺流水，清澈，动人心弦。两百年不见，她是越来越心细，从前再明显的心迹交到面前，她都不会发现一点。而现在，掩盖于疮痍下的创口，她触摸一下那道结痂，就对一切了然于胸。

如栖恨所想，莲采儿一语道破其中隐情，她道：“你的法力不偏向任何属性，能让那股火燃得如此旺盛，唯有……你的灵魂不全。”

栖恨眼中两汪寒泉涟漪荡漾，他捉来莲采儿颓白的手，在手背上印下一吻，他说的轻松，好像灵魂碎裂这样的事情，对他不痛不痒：“差几块碎片。”

差几块碎片？莲采儿神情淡漠，垂眸对上栖恨缱绻的笑眼。冷心冷性的魂体多好，不掺和是与非，不纠葛情爱。或许是在他战死的那年，又或许是更早，莲采儿就知道自己回不去了。

她在封闭的识海翻找来一缕淡青色的因缘线，在两道炽热的目光注视下，仔细系在栖恨手腕。

一个神，灵魂不全，便不算是神。莲采儿心想，他或许回去过，只是上天玉京的结界，不认他吧。

莲采儿心中不是滋味，她一点不肯表现出来。她解释道：“这缕线是母后当年炼化的因缘，现在融不进你体内，先系着。”

莲采儿幻化出实体，降生在仙族莲花池旁，被姝捡回去。因她与世间牵绊太少，姝炼化莲采儿的一缕因缘，种在自己的亲生儿子体内，希望他们兄妹之间有羁绊牵连。

“这缕因缘能暂时平衡你体内缺失的五行之力。”莲采儿想了想，觉得有必要说清楚，补充道：“待你灵魂完整，要还给我。”

栖恨看着手腕上淡青色的灵流细线，眼中闪着亮光，他确认道：“你的因缘？”

莲采儿“嗯”一声。她不太愿意再用那缕因缘，可现下没有更好的方法保这人周全。她再次提醒，道：“要还给我。”

“好。”栖恨一口应下，那只系着淡青色因缘的手，长手一伸，灵活地绕到莲采儿后腰，强拉下人吻了上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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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故人心似我心·其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