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冲的长剑早已出鞘,挥洒成一片剑网,密不透风。而昙无尘的武器居然就是脖子上挂着的佛珠。他的那串佛珠,中间的那颗最为硕大,约有鸡蛋大小,越往两边越逐渐变小,脖子后面那颗最小的则和龙眼差不多大小。无论大小,每颗佛珠都发出幽幽的红光。佛珠串在昙无尘手中舞动开来,忽近忽远,忽软忽硬,时而将慕容冲的长剑撞开,发出金铁交击之声,时而卷曲缠绕住长剑剑身,拉扯牵引慕容冲的重心。转眼间,佛珠串所形成的暗红色光潮,很快就开始吞蚀慕容冲的剑网,且势头宛似长江大河连绵不绝,渐渐将慕容冲的整个身形都围困其间。
慕容冲施尽一身本领,抵挡住这拨威猛无比的攻势,气竭力尽之下顿感有些透不上气来。之前在燕国的大殿上,他曾从昙无尘手底走过一招,按理说是能掂量得出对手厉害的,可又忍不住以为是自己当时没尽全力,若奋起一搏当可与之匹敌,到此刻真正交起手来,才觉悟到实在是太自大,也太低估对手了。
他哪里知道,昙无尘内心的震惊尤在他之上。
在西域,昙无尘已少有敌手,自出道以来,但凡全力相拼的阵仗,手底未有三十合之敌。但此时二人交手已有十余招之多,虽然是昙无尘大占上风,可备不住这位小王爷的剑法时不时总会冒出一两招神来之笔,令他不得不防,一时间竟然无法取胜,考虑到慕容冲的年龄和身份,实在令他费解。
昙无尘无意与燕国为敌,顾忌到慕容冲皇室贵胄的身份,本来是存了不杀之心的,只指望制住对手,能脱身便好,是以此番出手是留了余地的,断不似以往对敌时奋勇杀之而后快。可当昙无尘的余光扫见己方的良驹中箭倒地,两个师弟也连受重创,不禁把心一横,手中佛珠骤然间杀招频出,慕容冲的形势立时凶险了起来。
慕容冲一时眼花缭乱,竟完全看不清对手的招式走向了。猛然间,只见一串佛珠直向他的面门劈落,当即挥剑封架,不想佛珠方向陡变,改攻向他的小腹。他手中长剑随之一沉,恰好又架住了那串佛珠。却不料那串佛珠本是软的,如短鞭一般,虽然被架住了,却不能阻止它的前端折起打向小腹。眼见着,最前端那鸡蛋大小的、钢珠样的佛珠就要以千斤之力打在他的肚子上了。
说时迟那时快,就听背后传来一声虎吼:“闪开!”
慕容冲慌乱之中不及细想,听出是后面的容楼发出的声音,立刻心生信赖,松手弃剑,人顺势向地面倒了下去。
只听‘呜——’的一声,一根铁锏携带者猛烈的罡风,闪电般激射向昙无尘。正是容楼捡起了那根瓦面四棱锏,瞄准昙无尘发力而出。
这根铁锏,重达十三斤,四棱瓦面,头上带尖,如此这般近距离掷出来,真有破甲透骨之力,当真威不可挡!
这就是传说中的‘撒手锏’,又被称作‘杀手锏’,是自古以来沙场冲阵的将军们压箱底的绝活,力道可贯重甲,任是何等绝顶的高手,也绝无可能以血肉之躯与之相抗。
无可奈何之下,昙无尘只得放弃大好优势,一个侧身跃开来,先避一避铁锏的锋芒。
慕容冲也极为机敏,稍得喘息间,躺在地上连续翻滚不止,先行脱离了险境。昙无尘刚刚站定脚跟,佛珠一抖,先将缠在上面的长剑抖落,随即一脚踢地远远的,不让对手有机会再捡起来反击。
容楼方才一连串的战斗不歇,先是开弓放箭,后又弃弓、肘击、脚踹,连续放倒两名对手,此时又把刚捡起来的四楞锏投掷过来解了慕容冲的燃眉之急,自己反倒两手空空了。他的佩剑并未随身携带,还挂在座骑的鞍边。一时间找不到趁手的兵器,容楼情急之下,一个箭步猛冲上前,抬脚就横踢向昙无尘的腰眼处,只盼先逼退对手,然后再做打算。
昙无尘见来帮衬之人手无寸铁,嘴角不由泛起一丝冷笑,心想凭你一双肉掌怎能是我的敌手?等到容楼的脚尖眼看就要踢中他时,他猛然扭腰侧身,手臂一挥,佛珠串荡起‘呜——’的一道劲风,直抽打向容楼的面门!
容楼苦于手无寸铁,根本无法抵挡,只得极尽身法变幻之能事,且战且退,仅有闪躲之功,全无还手之力,三两招之间,已然险象环生。
昙无尘的佛珠串沉重无比,大开大合,上下翻飞,杀得容楼节节败退,眼看就要被逼到自己的座骑边上了。昙无尘心念闪动,盘算起是索性全力格杀掉这两个对手,还是伺机抢了他们的马匹快速逃离更划算些。
就在昙无尘想得分心之际,容楼好像脑袋后面长了眼睛一样,边打边退着,突然右手往后一探,准确无误地握住了马鞍旁的佩剑!
‘呛啷啷’一声长剑出鞘之声,同时一道夺目的光芒亮起,令人无法直视。
刹那间,剑气如虹,所向披靡,直卷向昙无尘!
昙无尘大惊之下,只觉剑气森厉,平生未曾遭遇如此强悍的攻击,甚至信心崩溃,以为决计就要抵挡不住这石破天惊般的一剑了。这一瞬间,他斗志全消,猛然向后一仰身,平窜了出去,虽是躲过了容楼的这一剑,却没料到这一剑继续顺应气机感应,随着他的退势自然而然地又生出了变招,尾随而上,剑势愈发凌厉,大有洞穿乾坤,刺透宇宙之气概,绝对是不杀死对手便无穷无尽,誓不罢休的架势。
昙无尘怎样也想不到,对方的剑术竟能如此刚猛爆烈,令他身陷可进不可退,退一步则万劫不复之境,当下只能挥动佛珠串疾急挑出,同时身躯向相反的方向斜旋而起。他在这串佛珠上已有数十年的功力,此时拼死出手,也是凌厉凶狠之极。只可惜容楼已占尽先机,手中长剑还未触及佛珠就再度变招,一时间人如狂风,剑似怒龙,快得不可思议,硬是将昙无尘整个人笼罩在了漫天剑雨之下。
“锵”的一声响处,人影倏分,昙无尘跃开七八尺,喘息间,手中佛珠串已散开,暗红色的佛珠颗颗滚落在地。他点了点头,道:“好剑法!好内功!”言毕,头顶上一股血箭喷射而出,弄花了他的头脸,也染红了一地的佛珠。顷刻间,他颓然摔倒在地,委顿不起了。
慕容冲只道他已毙命于容楼剑下,几步上前,就想从他身上搜出燕国玉玺。却不想,一脸是血的昙无尘竟有一息尚存,怪叫了一声,手中攥着的那颗硕大如鸡蛋的佛珠猛地向慕容冲砸了过来。
如在平时,慕容冲当然能轻松避过,只是此刻他已走到昙无尘身边准备搜身,二人间的距离太近,实在避之不及,只得挥剑去磕挡。“噹”的一声响,佛珠正好被磕住了,慕容冲暗自好笑:佛珠串都断了,还想用这劳什子伤我?真正愚蠢。
孰不料,那佛珠在被他的剑刃一磕之下竟‘卟’地爆炸开来,烟雾中,无数细小的金针从中弹射而起,直向他的头脸身体攒射而至。饶是慕容冲反应迅速,急忙变招舞动长剑护住周身,也中了几枚金针。
容楼面色乍变,冲到他身边,“凤凰!?”
慕容冲回身笑道:“不妨事的,不过几枚金针。”说完,他伸手拨下肩部、肘部和手臂上那细如毫发的几枚金针,又仔细看了看,道:“这么细小的暗器,隔着衣服也能刺进肉里,劲道算是不弱。要是我再走近些,它的力量想必更大,怕要钻进肉里拔不出来了。”
容楼见他神色轻松,才舒了口气,黑白分明的眸子稍转了转,道:“幸好幸好。”
他嘴上说着‘幸好’,心里却难免狐疑,若这暗器完全没有杀伤力,还何必花心思藏进佛珠里?怕是另有古怪。对了,另外两个家伙说不定知晓。
想到这里,容楼先是上去给地上没再动弹的昙无尘又补了两剑,确定人死透了,才转身想去找法磬或慧因问个明白。
法磬仍然昏死在地上。但瘸腿的慧因,已趁容楼同昙无尘挥剑相斗的工夫,悄没声息地偷过容楼的马,拉住缰绳,骑了上去。就在这一刻,容楼同他四目相对时,他心下一寒,猛地抓起一把马鬃,硬生生撕扯下来,同时强忍小腿处的疼痛,两腿并举死命一夹马肚。慧因疼出一身冷汗,马儿也吃痛异常,长嘶一声,拼了命地狂奔,一转眼就没影儿了。
容楼心知追击无望,但心疼自己的马,冲慧因逃跑的方向狠啐了一口,心道:贼秃驴,偷了老子的马!不得好死!
他大步来到法磬面前,气哼哼一把拎起人来,正正反反打了十几个耳光,简直把马儿被偷的气撒在了他身上。法磬受了巴掌,脸肿得猪尿泡似的,牙齿也被打落了几颗,痛得悠悠转醒。
这时候,慕容冲已从昙无尘的尸体上搜出了玉玺,满心欢喜地走过来,见还有一个清醒的贼和尚,便质问法磬道:“你们非要玉玺和凤凰石做什么?老实交代!不然就地正法!”
法磬紧闭着嘴不说话,想来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不怕死是吧?”慕容冲咬牙道:“你信不信,我捅你十七八个窟窿,保证你死不了活受罪。”
法磬仍旧硬气得很。
容楼二话没说,扔了他在地上,直接手起剑落,一剑斩了法磬的左手,未等血箭标出,已快逾疾风地点了他手腕上的内关穴、大陵穴止住流血,并扯下他的一条僧袍包扎起来。一边仔细包扎,容楼一边平淡道:“大和尚,他问什么,你答什么。答的是对是错是真是假,我全不管。但如果不答,我便再砍了你的右手、左脚、右脚。还不说的话,便一节一节往上砍,要么砍到你死,要么砍到你说。”
法磬那张肿胀的脸‘唰’地吓得惨白。
慕容冲也吓了一跳,好像脸色都有点儿发青。
容楼平静地解释道:“神机营里教的法子,我虽然不喜欢,但知道很管用。”说罢,他以袍摆草草擦拭了一下剑上的血,又往法磬的右手瞄着准备挥剑。
“西域的上古五大神器!”因为脸被打肿了,舌头有点大,法磬的声音含糊、颤抖:“你们燕国的玉玺就是其中的‘千秋印’,而那块凤凰石,也可能是其中之一。师父要我们收集齐上古五大神器。”
容楼、慕容冲交换了一下眼神,都感觉难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