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兵走后,容楼像棵树一样继续发着呆,也继续以指尖跟随石头上的每一道雕痕,临摹一个个动作奇特的古怪小人儿。
如今,他已经完全不须用眼睛看,只凭手指的触觉,就能将小人儿的动作、神态在脑海里分毫不差地展现出来,并按自己的构想,进一步幻化成一种特有的连贯动作,仿佛是一支只属于他的舞蹈。
脑海里的小人儿一边做着动作,一边切换吐气、吸气,嘴巴凸起时是在吐气,而张开时则是在吸气。
容楼好似想得出神,索性闭起眼睛。片刻后,手脚鬼使神差般动作起来,跟随着脑海里的小人儿,跳起怪模怪样的舞蹈来,连吐气、吸气的节奏也配合得分秒不差。
虽说模样怪诞了些,却是这没有玩伴、尚余童心的少年,能拿来消磨时光的、为数不多的、孤独的游戏。
不多时,容楼的丹田内感觉到缓缓腾起一团熟悉的火焰。虽然是火,却无比醇厚,一点儿也不灼人,在四肢百骸间游走,周身说不出得舒畅。
很久前,这团火初在体内显现时,还只是一颗微弱的小火星,只会不受控制地四处乱窜,随着练习次数增多,才愈来愈旺盛,现时已游刃有余,指哪儿走哪儿,但凡所过之处,便能带走伤痛和虚弱,孕育温暖与力量。正因如此,容楼才能在一次次的沙场拼命过后,迅速恢复原状。
良久,想像中小人儿的动作越来越扭曲难辨,像要故意给模仿它的主人增加难度一样,容楼则如同受到了挑战,强迫自己继续跟进。
三个抱着干草准备去喂马的兵丁正好撞见,驻足围观。
其中一人高声调笑道:“小凤凰干架干得猛,可真不是跳舞的材料。这舞蹈都看他跳多少回了,一点儿长进也没有,还是这么吓人?”
“哎哟,这是把跳舞跳成干架了吧。”另一人拢了拢怀里的干草,也笑道。
“女娃儿跳舞才叫好看,男娃儿跳个什么劲。这汉人家的娃娃就是和我们不一样,怪得很呢。”前面那人戏谑说道,还抓了把干草丢向容楼。
还有一人有些不耐烦,边率先往马厩而去,边道:“别看了别看了,误了喂马,官长该教训了。”
剩下两人插科打诨着跟了上去。
听他们的说法,类似此番情形,想必之前已瞧见过很多次了。
如同被小人儿吸去魂魄的容楼,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和以往一样恍然未闻,反正不会有人特意跑来打断他。毕竟,将士们基本都是胡人,年纪又比他大好多,根本说不到也玩不到一块儿。
在战场上,容楼有交命的兄弟,但日常间并没有交心的朋友。还好,他生性不贪热闹,对除了吃喝训练打仗以外的事,也没多少奢望。
当身上开始出汗时,他停下来,睁开眼睛,盘膝而坐,陷入了回忆。
闲的时候,他偶尔也会去想一路走来的不易。这种回忆,在某种意义上相当于复盘。虽说走过的路是不能改变的,但多想一想,总能得到些经验、获得些教训,以后的路或许就可以有所选择,走得更好。
和所有不幸的孩童一样,容楼的不易,是从老爹容老头的逝世开始的。
直到病榻上临终前,容老头才把身世毫无保留地告诉给了容楼,并以几不成人声的嘶哑嗓声叮嘱儿子,以后无论遇到怎样的困境,都不能丢弃或卖掉那块凤凰石。
虽然容老头到死也没弄清楚那块石头的来路,但他坚信其并非普通凤凰石,绝对是独一无二的珍宝,因为是它给他带来了一个儿子。
容楼本以为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一定会痛不欲生,但并没有,他远比自己想象中坚强。他亲手埋葬了容老头,从此踏上了自己的路。
“想活的更久,就要能忍受更多的痛苦。”这是容老头经常对他说的话,容楼谨记在心。
想到这里,他站起身,将凤凰石贴身放好,望向营外远处。
营外残阳红满,彼时炊烟将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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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容楼手持令牌,背上包裹,来到‘神机营’的大门口时,第一眼瞧见的,便是一张笑嘻嘻的脸孔。
笑脸的主人也是一名少年,看起来十五六岁的样子,跨坐在门槛上,身侧放着两个不大不小的包裹,右手百无聊赖地把一根牛皮绳舞得跟风车一样来玩耍,一边笑一边东张西望。
见到容楼出现,他灵活地一下子跳到跟前,大眼睛打量了几下后,探出左手去拉容楼,口中道:“我猜你就是那个不要命的小凤凰了。”
容楼闪身要躲,却不想那少年出手奇快,一下子就攥住了他的右手。
容楼心生不悦,目光略带戒备,右手一发力,将那少年的手甩了开来。
那少年略显尴尬地‘嗨’了声,道:“我也是今日入营,一起做个伴吧。”
“你在这儿……是等我?”容楼奇道。
“是啊,等你同去报到”
容楼愣了愣:“可我根本不认识你呀。你是谁?”
那少年拍拍脑门:“瞧我,居然忘了自我介绍,难怪唐突了。”他将牛皮绳系回腰上,双手负于身后,清了清嗓子,道:“在下姓展,名燕然,虚长贤弟你两岁。以后咱们就要朝夕相处,还望多多关照哟。”
容楼见他摇头晃脑,装出一副老气横秋的调儿,忍不住裂嘴笑道:“我瞧你也是汉人吧?”
“当然。”展燕然笑得挺神气,“听他们说,你也一样是汉人,我别提多开心了。你知道吗?在我们之前,‘神机营’里一个汉人也没有,要是只有我一个,那该多难受呀,多了一个你,真是太好了。”
“你还没入营,怎么能知道这么多的啊。”容楼的面上流露出几分羡慕。
展燕然一脸得意道:“你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定是和别人聊不来的。你这样的,其实是胆小,怕和人打交道。”
容楼不服气道:“我才不胆小。”
“那就是嘴笨了。”展燕然了然道。
容楼怼他道:“哪像你似的,话唠一个。”
“别不承认了,你就是‘嘴笨’。”
容楼白他一眼,顺嘴道“你才嘴笨!”
展燕然怔了一瞬,哈哈笑道:“看,错了吧?错了吧?刚才还说我是话唠来着。”
“哈哈哈......”
二人开心地笑了一阵子,便相携进去‘神机营’报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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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机营’刚创建没多久,总共招收了二百来号人,年纪最大的不过十九岁,最小的就是十二岁的容楼。
营中规矩严明、奖惩有度,每日间严格安排各项训练,训练前所有成员都必须穿上三十斤重的步兵盔甲,再分别由几个教头分组教授各种武技、兵刃、暗器和轻功,直到所有训练结束后才准许脱下。营里的教头们非常严厉,稍不用心就会打骂责罚。
容楼和展燕然头天入营,就尝到了训练的苦头,晚上训练结束后,连吃饭的力气都快没了,挨到食帐内磨磨蹭蹭地扒上几口饭,就疲惫不堪地挪去了寝帐。
他们的这间寝帐一共住了十个人,其余八个至少比他们早入营半月有余,因是之故,对训练期间的苦楚和养精蓄锐的必要性深有感触,基本上都是争分夺秒地吃过晚饭,就回来各自收拾妥当,倒头睡下,以期最大限度恢复精力,才有利于应付次日同样繁重的训练任务。
容楼和展燕然在铺位上坐下来时,其余成员基本全睡着了。
二人脱下盔甲,发现肩上磨出了紫溜溜的大血泡。
展燕然一边“嗷嗷”叫着疼,一边正待合衣睡下,容楼却坐到了他的床榻边,伸手褪他的衣裳。
“疼,疼呀!当心!做什么?”展燕然吃痛地推了一把容楼。
容楼毋庸置疑道:“得把紫泡挑掉才行,不然明日盔甲上身是要吃大苦头的。”
“哦,那礼尚往来,我也帮你挑吧。不过丑话说在前面,我以前可没挑过,没什么经验。”
容楼笑一笑,“这点小伤对于我不值一提,不用管它。”
展燕然哪里肯信:“怎么可能?”
“你就别操心啦。”容楼取出缝补丁的针线,借着未灭的烛火烧了烧针头,熟练地一边挑紫泡,一边用派发下来处理伤口的白布吸尽脓水,再仔细包扎妥当。
展燕然疼得呲牙咧嘴了半天,终于安生下来,感激地笑道:“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最铁的那种!”
容楼听得心头一暖,‘嗯’了声后,收拾起东西,灭了烛火。
他们才准备躺下,“在这里,最好不要交朋友。”一个声音冷不丁地响起。
说话的是对面榻上一个高大的身影,不知什么时候坐起来了。
“为什么这么说?”展燕然疑惑问道。
“唉,等过段日子你们就明白了。”那人不愿深言,复睡去了。
二人累得够呛,也没精神深纠。
“真的不用我帮忙吗?”展燕然还是不放心,轻声问容楼道,“你只要忍得住疼,让我先挑两个泡试试,我就有经验了。真的,我学东西挺快的。”
容楼果断地摇摇头,躺在自己的床榻上,拿出凤凰石放在手中摩挲,同时开始在脑子里画小人,并依着小人吐气、吸气的节奏习练起来。
对于这样的皮外小伤,不需辅以四肢动作,单以简单的吐纳之法足以应付自如。
况且,他开始意识到,凤凰石上那些古怪的动作,其实正是为了养成特殊的吐气、吸气的方法。只是在习练初期难得要领,需要按那些动作来引导血气于筋脉中的运行轨迹,从而达成正确的吐纳规律。
也就是说,等到掌握此种特殊的吐纳之法后,运用便只在呼吸之间了。
展燕然也躺回到床榻上,过了没一会儿,他们都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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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午时,神机营的食帐中,坐满了正在吃饭和端着盘子准备吃饭的少年。
容楼和展燕然并排坐在长桌前,一边聊着早上的训练,一边吃着碗中的食物。
“怎么白天训练时,没瞧见我们寝帐里的那些家伙们?”
“他们定是被分派到别的组,另有训练任务去了。”展燕然看着若有所思的容楼,拍拍他的肩,道:“怎么,还想着那句话?”
容楼嘟囔道:“总觉得有点儿蹊跷......为什么最好不要交朋友?”
展燕然‘嗤’了声道:“管他呢,他算老几!你就当他放了个屁!”
容楼点头道:“反正你这朋友,我交定了!”
二人正说着话,对面走来一名鲜卑少年,身材高大,体格强壮,脸上的轮廓清晰鲜明,左手托一只食盘,举手投足间散发出一股粗野、散漫的气息。
当他的目光扫过二人时,左边嘴角刻意地向上挑了挑,露出一个十分不屑的微笑,空着的那只右手缓缓抬起,冲他们挑起一根食指,还轻蔑地摇了摇头。
容楼不明其意,转头却见展燕然气得满脸通红,双拳紧握,似乎就要忍耐不住冲上去一般。
“那人怎么回事?”
展燕然咬牙切齿道:“他瞧不起汉人,在骂我们!”
“他只不过竖了根手指,又没说话,怎么是骂我们?”
展燕然将双拳愤然砸上桌面,恨恨然道:“他骂我们是‘一钱汉’!意思就是我们汉人的命,连一文钱都不值!”
容楼听言‘腾’地起身,直面那鲜卑少年,怒目圆瞪,高声喝道:“你敢骂人!”
那鲜卑少年显然是个首领,身后跟着一伙儿胡人小子。
这伙人高抬下巴,无视容楼的反应,端着食盘径直到他们对面,略带挑衅地,重重放下食盘,挨个儿落坐。
其中一人瞥了眼气红了脸,努力低头隐忍的展燕然,嘻嘻笑道:“瞧,这娘们儿脸都红了。”
又有人说:“汉人小子们个个都是一副娘们儿样,居然能混进神机营,真是大笑话。”
一伙人故意哄堂大笑。
其他人见有热闹可瞧,都欢心鼓舞地围拢上来。
容楼怒不可遏,正待冲上去动手,却被展燕然一把拽住了,低声在他耳边提醒道:“营中明令禁止私斗。而且他们人多势众,真斗起来,吃亏的是我们。”
声音虽小,那伙人也听见了,无不投来轻蔑、鄙视的眼神和嘻嘻哈哈的嗤笑。
容楼年纪虽小但屡经沙场,在评价对手实力的方面,还是很有些经验的。
单看那领头少年的气势、体格,就知绝非庸手,若是贸然上前,光是那鲜卑少年一人就未必能敌得过,何况他还有许多帮手。
想到这里,他暂且压住怒气,赌气似的一下子落回位子上,只顾低头吃饭,不再抬眼瞧看那伙人。
那伙少年见二人不敢造次,在对面不住地说些粗俗下流、不堪入耳的话来中伤、侮辱他们。
就在展燕然三口并两口,两口并一口,食之无味地扒拉掉食盘中的食物,转头想去看容楼有没有吃完,打算招呼他一起尽早离开时,却见早已经吃完的容楼,单留了一大碗滚烫的热粥放在面前,一口未动。
展燕然的心里泛起一丝异样的感觉。
“快把粥喝完,我们走。”他催促道。
容楼没有应声,只一面将手伸向那碗热粥,一面目光冷厉、闪烁不定的,从眼睛上方,盯着对面正忙着狼吞虎咽的鲜卑少年。
那少年就是向他们伸出一根手指,暗骂他们是‘一钱汉’的家伙。
展燕然心道一声‘不好’,打算伸手去拉容楼,容楼却已瞅准一个机会,猛然将还在腾腾冒着热气的滚粥,泼向那名鲜卑少年。
没想到居然有人胆子大到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偷袭自己,那鲜卑少年猝不及防,被浇了满头满脑。
顿时,他面上又痛又辣,忍不住‘啊啊’怪叫不止,忙不迭的用手去抹脸上的汤水、残渍,想减轻伤害,脸上瞬间又红又肿,比烫熟的猪头好看不了多少。
一时间,围坐的少年们纷纷跳离座位,惊呼着躲开。
片刻后,那名鲜卑少年缓过劲来,恼羞成怒地吼一声,仿如旱地一声雷,震耳欲聋:“汉狗找死!”他纵身窜上桌面,就想跃过桌子去抓容楼。
容楼可是机灵得很,丁点儿也不慌张,身子一缩,滑溜地躲到桌子下面,绕到另一侧去了。
那鲜卑少年凶性大发,虎视眈眈地绕过桌子来抓他,可等人奔过来,容楼又躲回到方才一侧去了,仿佛玩起了捉迷藏。
容楼的动作灵活,身法巧妙,令得那鲜卑少年一时抓他不着。
虽然那鲜卑少年曾几次三番想掀翻挡在面前的长桌,使容楼无所遁形,怎奈那是供几十人同时吃饭的长桌,奇重无比,想要掀翻谈何容易。
这时候,围观的少年们在桌子周围形成了一个大圆圈,都两眼放光,兴致勃勃地观注着眼前二人的战斗。
和那名鲜卑少年一伙儿的几个少年,抓耳挠腮地想上去帮他们老大的忙,却不知为何只在一旁跳脚助阵 ,嘴里急不可耐的大喊大叫着,向那鲜卑少年提示容楼的方位、走向,并没有加入战斗,一起围堵容楼。
却原来,那名鲜卑少年自认光明正大,平素最恨别人以多欺少,是以和人单打独斗时,向来不屑让人帮忙,若有不识趣的主动上去,事后绝计会被他好一顿教训,所以这些跟班们才没人敢上去助战。
鲜卑少年的个头比容楼高大许多,但行动也非常机敏,一点儿也不显笨拙,不输容楼。经过来回几次折腾,他渐渐把握住了容楼逃窜的节奏。
这一次,当容楼刚从一边的桌底滚出来时,他刹时间冲了过来,挡在面前,狞笑道:”好小子,看你还往哪儿跑!”
容楼的反应也极快,见人到了身前,闪电般一脚勾出,口中道了声“倒!”
那名鲜卑少年应声被他勾翻在地。
倒地之时,鲜卑少年不禁暗暗吃惊。
须知,他的体格健壮,下盘本极稳,营中这些少年里,根本没有人能一脚将他勾得失去重心。可容楼方才勾出的一脚,力气大得异乎寻常,乃他平生仅见,是以才不得不应声倒地。
他虽已倒地,但反应奇快,倒地时反手就是一抄,一下子揪住了容楼胸口的衣襟。
容楼见状,连忙伸出一只手抓住鲜卑少年的手腕,想用力扯开禁锢,以便脱身。可惜,那只手腕竟如铁铸一般,纹丝不动。
容楼大吃一惊,心道‘不妙’,另一只手连忙也抓了上去,企图双手一起用力挣脱开来。
依然无法撼动!
那鲜卑少年“咦”了声:“瞧不出你还有几分力气。”
转眼间,容楼猛觉身体已然离地,接着一阵天旋地转,凌空飞了出去,重重摔在不远处的地上,全身骨骼疼痛欲裂。
原来,那鲜卑少年刚刚坐起来,就双手运力,直接将容楼扔了出去。
周围的少年们见状大声叫好,喊的最凶的,无疑就是鲜卑少年的同伙们。
稍后,二人再度翻身而起。
此时,容楼方知山外有山,人外有人的道理。他号称天生神力,但和眼前这个鲜卑少年比起来,却是大大不如了,因此难免生出了些微畏惧之感。
他哪里知道,那名鲜卑少年天赋异禀,在‘神机营’内从无敌手,就算三两个成年武士也奈何不了他,被逼得如此狼狈还是头一遭。
再度交手,容楼借着脚下轻便,抢先贴身而上,接连在那鲜卑少年的腹部擂了两拳。
那少年在痛得龇牙咧嘴,面目扭曲,反手一掌也劈中了容楼的面门。
容楼顿时鼻血长流。
那鲜卑少年一声虎吼,矮身向前猛冲向容楼,以肩膀为锤,狠狠撞上了容楼的胸口。
这一撞的力量凶猛之极,容楼只觉浑身骨头都快被他撞散架了,整个人向后直直摔倒在地。
一摔之下,他哪肯服气,又爬起来向那鲜卑少年冲了上去。
那鲜卑少年本就长他三、四岁,无论力量、技巧均胜过他许多,是以容楼每次冲上去,都会被重重地打翻在地,若非胜在速度快过对方,恐怕不知要被打断多少根骨头了。
只是,他一次次地被打倒在地,又一次次更加凶狠地爬起来、冲上去,自有一股不服输的狠劲。
初时,容楼每次被打倒,围观的少年们都大声叫好,到后来大家见他被打得浑身是伤,满脸血污,却仍状若疯魔般一次次起身恶斗不止,叫好的声音就小下去了。大家瞧得心里越来越发毛,开始隐隐觉得不妥。
展燕然无计可施,只能站在一旁搓手跺脚干着急。
慌乱时刻,猛听得食帐门口传来一声威严的斥责:“住手!你们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