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两银子的购买力是多少呢?可能相当于现代两千元的样子。kanshushen农家吃喝大头都从地里出,二两银子够家里一月的花销了,一年十几两就能过得舒舒服服的,还能攒点。
但用二两银子想干一番事业还是太勉强了,李宁湖就想去拉赞助了。
拉谁的赞助?——兔子先从窝边草吃起!她决定先去骗自己俩弟弟。
欧氏当时知道家里侄儿们都没念书,因此见面礼也没送什么文房四宝,男孩儿也用不着头面首饰,因此她每人送了一荷包银锞子,一两银子一个,共十个。
银锞子有梅花形的、海棠形的、如意形的、葫芦形的、小鱼形的……铸造得精巧可爱,而且上边都还雕刻有各种吉祥话,又好看又实惠。
银楼都有专门这样的模子,大户人家每年都会买一批,专门用来打赏好看的。对于欧氏来说,送给自家侄儿的见面礼,那怕是送一套衣服呢,都比这样的银锞子要走心。但李宁湖就特别喜欢她这份不走心。
李宁湖找到正在一起玩陀螺的三郎、四郎。
“三郎、四郎,我想起来问一问,你们的银钱藏好了没有?”
三郎四郎抬起头:“藏好了,咋了姐?”
李宁湖无比坦然:“我就是想着,怕你们藏东西学了大伯娘,拿个烂布头一裹塞个角落里。在老家还好说,如今这家里现在有这许多外人,每天打扫来打扫去的,万一把你们的银锭子当杂物给扔了咋办?”
两兄弟万分严肃,在他们眼里姐说得对,家里这些婆子婢女们是外人没错,比起当杂物扫出去,他们更怕被偷呢。
四郎十分上道:“姐,你的小木箱不是有锁头,我们都交给你一起锁着吧。”
三郎略有些犹豫。
李宁湖才不给他犹豫的机会:“行啊,一起锁着吧,说起来你们还小,这财物交给姐姐收着,攒着给你们大了娶媳妇儿。”
三郎这才点了点头,觉得姐姐攒着给娶媳妇是正理。
李宁湖得了银锞子,一时半会的并不敢立刻拿出去用,先在家里稳着,每天就按部就班的教两个弟弟读书识字。
李三郎果然是心眼多些,这几天翻着名目要数自己的银锞子,李宁湖每次都非常爽快的搬出来给他数,逐步打消他的戒心。
她内心非常郁闷,骗小孩钱,她也不愿意啊!主要她也没办法说服两小孩用钱去生钱,祖辈就没这投资概念。
她这阵子老实猫着,也有看家里风向的意思,总担心三叔三婶会翻脸。这宅子是三婶的,家里的下人们心都向着欧氏,而他们这群人都是依附着三叔来的。要是两口子斗气,李宁湖总觉得下人们虽不至于明面翻脸,却会像机器没了润滑油一样,让人处处觉得滞涩不适。
实际上,李高惟完全没有跟欧氏提及让自己的兄长和两个侄儿去她的田庄铺子上做管事的事。
李高惟中了进士,因为文章作得好,又一表人才,被点入翰林院。李宁湖私以为这代表皇帝是颜狗,因为据说韩林院的才子们都风姿不俗。
翰林负责修书撰史,起草诏书,得皇帝信重的可以为皇帝讲学,为皇帝提供建议,类似于皇帝的私人顾问吧,虽然没有实权,但属于最清贵的职业,面圣的机会大大的有。做几年翰林在皇帝面前刷满了印象分,进而再任职有实权的朝臣,最后出阁入相,这是所有文人的理想路线了。李高惟能进翰林院,欧家都没使上力,纯粹是老李家祖坟冒青烟了。
但这清贵吧,就没钱,李高惟目前还没混到皇帝面前,仅仅是任翰林院编修一职,一季度的银子不过五十两左右,一年的俸禄也不过两百多两。如果没有娶欧氏,这点银子要吃住穿衣养家车马走礼,那是紧巴巴的了。现在更惨,任职还不足一季度呢,俸禄都没发过。
幸而如今入了夏,前日他听同僚提及,外地官员将要往京中送“冰敬”,打着给上官们上贡些银子买冰降暑的名目,其实是委婉行贿,不过这是从前朝就成了潜规则的事儿,人人如此。
按理说外官都是送往各自的靠山处,但便不是靠山,也得意思意思,只是厚薄有些区别,主要是不求你成事,怕你坏事的意思。
翰林院是清水衙门,却有面圣上眼药的机会,因此也是有一份的,最后落到李惟高这种刚入翰林院的穷编修身上,估计只有几两银子,但架不住打点的人多,最后累计起来兴许极为可观。
李高惟就单独请了兄长小酌。
让厨房上了些酒菜,李高惟对着李大川举起酒杯:“大哥,今日我们兄弟定要一醉方休。”
李大川憨憨的笑:“三弟,你不能喝,少喝点。”
李高惟笑了笑,和李大川干了一杯以后才道:“自从中了进士以来,我们兄弟就没有好好说过话。实则我心中有千言万语……大哥,这些年,也苦了你了……”
李大川有些受不住:“三弟这说的什么话,我们一家人,什么苦不苦的?”
李高惟情真意切:“大哥比我大上许多,自我幼时便处处照顾,长兄如父一般。我们这样的人家,要供一个读书人有多难,我心里明白。为了要给我交束脩,买书本纸墨,大哥二哥常饿着肚子忙完地里活计,还去县城做短工。二哥更是为了我……”
说到这里,李高惟双眼都湿润了。
李大川也跟着红了眼,不容易,确实是不容易,他自己吃苦也就算了,只是到后头,儿女也跟着吃苦,再憨厚的人,心里也不是没有过怨言的。
李大川一拍李高惟的肩:“现在都好了,都好了。”
说着叹了口气:“三弟你这样的,就是文曲星,天生要读书。小时候你去放牛,从私塾门前过,正儿八经在里头听的都没听明白,你偏就将先生讲的文章给记住了。咱娘不是说了,不给你念书,是要遭天谴的。咱娘说的没错,咱们缩衣节食,总算把你供出来了,现在看看,苦的都过去了,全好的了,有个什么话说这来着?”
李高惟接道:“苦尽甘来!”
李大川:“对,对!”
李高惟频频劝酒,兄弟俩忆苦思甜大半夜,李高惟才道:“大哥,前日娘说让你和大郎二郎去做管事,我觉着不大妥当。”
李大川迟疑的望着他。
李高惟道:“其一,是失了脸面。管事,那都是下人做的,按着季来给欧氏回话听训,大哥要去做这活,难免就在欧氏面前矮了一截。往后大嫂在欧氏面前,还怎么有大嫂的样子?就是家里下人,也怕从心里慢待大郎几个。”
李大川一听,觉得有点道理,但又实在是没有出路,面露犹豫。
“其二,是易引人误会。欧氏手里不少田庄铺子,可里头管事的下人,都同欧家撕扯不开关系,有的老子娘在欧家,儿女跟来了咱们家,有的兄长在欧家,做弟弟的跟来了咱们家。咱们哪怕是去帮欧氏的,这话一传到欧家,说不得就传变了,以为咱们要谋欧氏的嫁妆。”
李大川面色一变,有些不好看了。
李高惟看着他的脸色,继续道:“如若不是我们兄弟亲厚,弟弟是万万不敢说些话,让人误会我是忘恩负义之人。”
李大川忙道:“不误会,不误会。”
李高惟道:“其实大哥如果信得过我,我这不日便有一笔银子。”
说着李高惟把“冰敬”一事说了,李大川上哪知道这些官场潜规则啊,只听得目瞪口呆。
李高惟道:“大哥辛辛苦苦把我供出来,我即不愿大哥失了脸面,也不愿大哥被人误会。近日我常去买纸笔的一家铺子,我打听得铺主年纪大了不想做了。不如大哥且等上些时日,等我得了银两,若不够再从娘手上拿些。到时去向房主租下铺子,店里的余货都从铺主处接手,再包一红封,只要他将些进货门道告知,他手下的账房先生也照旧雇着。如此大哥领着大郎二郎顺顺当当接手,做些读书人的生意也斯文,并无多少纷争。这铺子只归大哥,盈利我分文不取,与欧氏更无关系。大哥以为如何?”
李大川激动得很,给人做管事与自己做铺主又怎是一回事?
“三弟,大哥又怎么能要你花这般多银两?”
李高惟道:“大哥,这都是弟弟应该的,大哥先开着铺子。二哥二嫂虽然没了,但我日后也会替三郎四郎找个生计。从前是大哥二哥护着弟弟,如今也该弟弟来庇护家里。”
李大川这个人憨厚,虽然不是半点想法也没有的人,但就算是李高惟当真一朝发达了就不认兄弟,李大川多半也会愤愤的认了。而如今李高惟一副推心置腹替他打算的样子,真把他感动得热泪盈眶。
“三弟,娘说得对,咱们一家人,就是互相拉拔!你记得大哥的好,没白疼你!”
李高惟略微露出点犹豫之色:“此事暂且还需些时日,大哥信得过我,就怕大嫂心急,觉着我不尽心,连带着让娘也跟着焦心,那就是我的不是了。也怨我如今根基浅薄,想要做些事,且不容易。”
李大川想起赵氏惯爱说些胡话,一心钻营的样子,不由得尴尬。
顿时胸口拍得山响:“三弟,你放心,这婆娘,我,我……”
脸涨得有点红,最后发了狠:“我这次把她按得死死的,不让她添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