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所有权势都汇聚在朝堂这片方寸之地,世间所有的利益都成为朝堂之上那勾结人心的绳索。
是非对错,如何去想,如何认为……
顾念坐在房间之中,手中拿着一盏清酒。他摇晃着酒盏,眯眼问道身边的人,“你觉得这件事是谁做的?”
站在他身旁的护卫想过片刻,答道:“那人这么做,定是不想让两国和亲。”
不想让两国和亲的自然是万寿国的人,但这里可是皇宫,若如此轻易就让万寿国的人钻过空子,那这南江的朝廷也该没了。
顾念笑了一声,他将酒盏放在桌面上,随后向身旁的人挥过一下折扇,朝外走去。
“我出去一趟。”他缓缓说道。
南江这案子还没结,自然是不可能让顾念出去,但顾念是谁?东临第一国师顾霜寒的表弟,他浑身上下的武学都出自于那个曾经东临的剑法第一人。
若是连这些侍卫都躲不过,那便是一场天大的笑话。况且,顾念从来都不喜欢受制于人。
另一边,魏知易现在的处境与顾念简直是天差地别。
顾念只是被关在一个房间,而魏知易却是被直接带入大牢之中。
大牢中的空气并不好,血腥味围绕在他的身边,因着黑暗的原因,那血腥之气更令人心情浮躁。不知名的吼声传到他的耳畔,隐约间还能听见哭嚎的声响。
狱卒走在魏知易面前为他引路,道路宽敞,但光亮却只有墙上的那一角。路的中间是黑暗的,魏知易跟随着狱卒往里面走,越往前耳边的哭嚎声就变越小,直至完全消失。
死寂笼罩在他们的周围,连同着那些腐烂的气味一起归于脏乱的杂草中。
脚步声终于停下,狱卒将牢门打开,让出位置。而魏知易终究踏入这层牢门。如同他所有的预想。
铁链重新被挂在门上,脚步声逐渐消失在路的尽头,最终这里再一次恢复死寂。
魏知易对此好像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仿佛入狱的不是他,仿佛踏入牢门的人也不是他。
草垛前隐隐流露着些许白骨,魏知易虽然未曾了解过,但想来在这种地方的,只能是人骨。
恍惚间,他脑海里闪过谢京墨曾经同他说的一句话,“你现在还分得清什么是命数?什么是现实?”
所有的事情如预想中的发生,未曾偏差,未曾出错。
窗外的光透不进大牢之中,魏知易走到牢门的中央,抬头去看。
忽然间,他笑出声来。
他的笑容不同以往的轻松,那笑容是悲苦。是不可言,不可说。
可能只有在他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他才能完全放松下来。他师父知道他想要干什么,但是因为身份原因,他不能向师父诉苦。
谢京墨乃是朝廷人,所以他也不能同他诉说后来发生的事情。
魏知易低眸,他盘腿坐于牢的正中央,血腥之气笼罩在他的身上,生与死的按钮好似摆在他的面前。
他坐在那里良久,未曾有所动作。
何苦如此?本该如此。
可曾有悔?已无回头路,不该有悔。
他捡起手边的一枚石子,在空地之上再次写起。如同他曾经在房间写上千百次的模样。
那些字有一些尚能知晓其中的意思,但更多的是晦涩难懂的词。
石灰的粉末极易掉落,只能隐约间透过划痕去猜测是他写的是什么字。
他写下的是所有是已经按照预想发生的事情,他未写下的是未来将要发生的事情。
推演之术,能知晓过去,也能预知未来。
魏知易垂眸望着那些被写下的字。
此时的他,正如他所想的那样,没有回头路。
以身入局,求心中答案,便是死,也无愧于心。
莫鹤中毒的消息早已传入南明帝的耳中。他将书卷砸在桌面上,脸上的怒意尚未褪去。
“东临的人居然敢如此!”他的脸色都因这怒气而红润,底下的人战战兢兢地跪在那里,生怕一个举动就惹南明帝不快。
也不怨南明帝如此生气。莫鹤乃是兵部尚书,手中自然握着兵权。而眼下他忽然死亡,底下的人都已乱成一锅粥。
而此时兵部甚至无人能用!
更别提还有其他人来插上一脚。
南明帝微阖双眼,他抬手揉着额头,在案台之后走来走去。
眼下事态紧急,若不能尽快平息这事,怕是会引起很多骚乱。而此事又涉及到东临,他是不能将那东临的人给收入天牢里。
忽然间,他停在原地。他想到姚家家主同他说的话,转头看向跪在下面的人,凝眉说道:“眼下事急,你去天牢,告诉那些人。无论用什么方法,让那个天算子的徒弟将这罪认下。”
他说着眉头紧皱,“记得处理干净。”
他们与东临的和亲自然是不能再继续。
跪在下方的人躬身一礼,随后起身朝外走去。而在他走出去的同时,本来站在门外的太监与他擦肩而过。
那人朝南明帝恭敬地弯了弯腰,说道:“陛下,楚太保求见。”
南明帝正要坐下的身形瞬间顿住,他抬眸看了那太监一眼,最终坐回椅子上,“让他进来。”
庭院外的护卫不少,好在顾念经验丰富,不过几下就绕开那些侍卫来到外面。
现下因为突发情况,宴会上的人都被留在宫内。如果顾念所料没错,莫鹤死亡一事并未传到宫外。
莫鹤如果是在宴会上死亡,那不出一天,全南江上下都会知道莫家家主死了。
杀他的人,如果是刻意寻宴会结束的时候,未免太过精准。因为如果没有前太子的那桩事,这宴会怕是会持续很久。
那么照这个思路走下去,凶手定是知道会发生这么一件事。
那只能是和前太子有关的人。
可惜顾念现在能力有限,并不能从这方面查起。
他低头望向自己的衣服,啧了一声。
这身衣服太过招摇,定是不能穿着这身衣服混进宫女太监中询问位置。但再换一身衣服肯定不现实。
顾念靠在墙边,手中的扇子轻轻点着自己的下巴,思考着该如何是好。
有一太监从他旁边的路走过,而且仅他一人。
顾念手腕垂下,他脸上挂起笑容,心中想到:雪中送炭可能就是如此。
医者善药也善毒,而顾念刚好是这个医者。
至人死亡的毒很多,能至幻的毒也很多。
于是顾念轻易地套出自己想要的信息后,满意地离开此处。
路很长,顾念不仅要提防忽然出现的宫女,还要提防正在巡逻的侍卫。
以至于走到那道门前时,他已经心力交瘁。
他抬手推开大门,但迎接他的却是寒冷的兵器。
“什么人!”侍卫呵斥一声,手中的长剑对准顾念。
顾念抬起脚腕将身后的大门关上,他拿着折扇顺手将对准他的长剑推到一旁,弯着眉眼,说道:“君子动口不动手,顾某此次前来也只不过是想和谢少师谈个交易。”
侍卫凝眉刚想说什么,身后的门扉便已被打开。
谢京墨自门前抬头望向顾念,口中的话却是对那侍卫说的。
“退下。”他说道。
侍卫急忙抱拳退至一旁。
顾念勾唇,望向那人,缓缓开口,“冒然来访,多有得罪。”
口中说的是冒然来访,却一点歉意都未拥有。只像是一个寻常的客套话。
谢京墨盯着他,说道:“顾使节此时前来,怕是不妥。”
他并未有请顾念进屋的意思。
顾念一笑,他抬脚朝前走过几步。侍卫刚想拔剑便被谢京墨阻止。
他知道这些侍卫不是顾念的对手。
“我相信你一定会对我口中的交易感兴趣。”顾念笑道,语气之中异常笃定。
顾念并不熟悉南江的体系,所以他需要一个人,来帮他完成一些事情。
至于为什么选择这位谢少师?很简单。
从宴会上的接触来看,三公定是向着帝王,所以孰对孰错在他们那边并无区别。
二皇子心思太深,又太过阴险,和他合作绝对会被拉入海底,到时候会不会两败俱伤就不好说。
反观这位谢少师,虽是心向帝王,却有自己的想法。不过于局限,但也不过于放纵。自是合作的最好人选。
谢京墨望向顾念,转身往屋内走去,并未将门带上。
顾念知晓他是同意他去说交易内容,他顺势朝房间走去,这次无人拦他。
“听说莫家那位家主中了我们东临的十枫毒,未免也太过巧合。”顾念开门见山地说道。
谢京墨坐回茶案旁,他低眸将刚泡好的茶水沏入杯中,“难道说这毒并不是顾来使下的?”
他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似是调侃但细听却又不像。
顾念嗤笑一声,他靠在门边弯眼看向谢京墨。他的眼中仍旧含着笑意,但却无端让人觉得阴森许多。
“我没有理由这么做。更何况,我若下毒,斩草除根。”他说道。
茶杯上的白烟飘散,谢京墨仍旧垂着眉眼,未曾看他。
“你想做什么?”他问道。
顾念走上前来,迈步坐于谢京墨对面,“十枫毒的难得程度绝对是顶级,所以我想请谢少师帮我找一个能力强的医师鉴定这毒是否如他们所说。”
那些人给出的结果,顾念不信。他也是医师,知道那毒虽与十枫毒很像,但并不完全一样。
可惜,这话由他说出来定是不行。因为他们所有人都会觉得他是在狡辩。
但没关系,让南江的人来查就可以将问题完美解决。
谢京墨抬头看他,他沉思片刻,开口道:“我可以答应你。但,我有条件。”
顾念听到他提出的条件后,感觉甚是稀奇,因为这个条件与他所预想的结果完全不一样。
“我还以为会是你。”他说道。
谢京墨将茶凑到嘴边,抿了一口,“我还有一个问题,这个问题顾使节可以不回答。”
他将手中的茶盏放下,望着坐在他面前的顾念,“以你的武功不可能没有发现跟在你身后的人。所以那夜你和魏晚竹谈话时,为什么没有理会。”
顾念似是没想到谢京墨会问这个。
他笑了一声,将食指竖在嘴唇前,“这是我们的秘密。”
一瞬间,谢京墨想出了前因后果。
顾念口中的我们不可能是指相对而坐的他们。
所以他口中的我们,只能是他与魏知易。
到头来,魏晚竹知道这个结果。谢京墨睫毛微微颤动,他垂眸看着杯中的茶水,良久无言。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4章 朝堂纷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