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华录 第26章 劫数

世间有一种东西不可违背，那个东西谓之“命运”。

命运无情，断世间恩怨不曾犹豫。命运公平，自人出生时就已决定。

林中鸟儿惊起，鲜红色的血溅满整个地面。周围尽是打斗的痕迹，一片狼藉。

江程安躺在地上，他身上沾满血液，他抬头望着天边，风将云吹向远方，碧空如洗，似是明镜照苍穹。莫玄正站在一旁，而他身边的人在为江程安把脉。

“怎么样？”莫玄问道。

为江程安把脉的正是那位危机之中救下江程安的大侠，那大侠一袭绿衫，他的头发被一木枝半束，他听罢摇摇头，“不容乐观，但所幸没受什么致命的伤。”

他末尾又补充一句，“死不了。”

说完之后，他盘腿坐下，打算看看自己随身带的药草里有没有什么能派得上用场。

莫玄点点头，知道江程安没事，他也就放下心来，毕竟受人所托。

他环顾四周，看着周围的狼藉，沉默片刻，问道：“若我没猜错，你应该也是来抢东西的。”

他这话，不是疑问。

名为百幺的青年笑出声，他终于翻出自己想要的药草，他向前走去，没有回头，“我以为莫家足智多妖的二公子，能猜出来。”

莫玄抬手将刚清理好的剑，收回剑鞘中，说道：“早些年九万岁创立百草堂，为的就是医天下百姓。而在九万岁退居幕后，百草堂也就偏离初心。”

百幺不知何时堆好柴火，他的身上破破烂烂地，显然是经受一番恶战的模样。

他咬着刚刚从袖口掏出的苹果，毫不在意地说道：“莫公子可别这么说。你我都清楚，天底下哪有免费的事情，做九万岁那样的医者，是很可贵，但不是人人都能像他那样无私。因为这样无私的人注定不适合这个时代。”

江程安听到这话回过神来，他挣扎地坐起来，但最后还是乖乖躺下去，他不甘地反驳道：“要是人人都为那几两碎银，那这天下不很快就完了？”

百幺盘着腿坐在柴火面前，他听到这话低声笑着，他身体后仰，回眸看着江程安，“等你有一天穷困潦倒的时候，你就会知道那碎银几两有多重要。”

莫玄也盘腿坐下，树间的杂草传来一阵清响，他警惕地抬眸，刚要有所动作，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看来都在。”魏知易扶着树笑着说道，他伸手将发间的树叶取下。因为是从下面爬到这里的，难眠有些狼狈。

“魏公子安。”意料之外，先打招呼的是百幺。

魏知易有片刻停顿，他面色如常地笑着说道：“百幺公子，幸会。”

“风华录被抢走真的没关系？”莫玄盯着魏知易问道。他在询问一个答案，他此次并不是因为命令而来。而是以自己的身份。

魏知易坐到他身边，他没有先回答莫玄的话，而是低眸问江程安，“如何？”

他问的是江程安的身体情况。

江程安摇摇头，“死不了。”

百幺这时也刚好熬完药，他将火扑灭，拿着用剑削出的碗走过来，“是死不了，但也差点就死了。”

他说着将药碗塞入江程安手里，也坐下来。刚刚他已经帮江程安处理过伤口，现在江程安暂时没有大碍。

他说完从一个瓶子中拿出止血丸，塞入口中。他的伤不重，顶多就是有一些划伤。

争斗最厉害的也就刚开始的那个阶段，后来他保下江程安，才让江程安免遭一劫。

百幺思绪回笼，他抬眸看向莫玄，似是感慨般说道：“莫公子来的真是及时。”

若不是莫玄来此，他和江程安怕是都会留在这里。

莫玄眯着眼，没有回答。

魏知易抬眸看着百幺，笑着问道：“不知可否询问一下，百草堂对于风华录是什么想法？”

说这话时，他的眼睛瞬间凌厉起来。

百幺并不打算和魏知易这种人打交道，这种人交谈的多，就容易在不知不觉中被套出很多东西。

“堂主派我来时就说了一句话：‘风华录能拿就拿，不能就先保九万岁的徒弟。万事以他的性命为先。’”百幺说完指了一下江程安。

魏知易转眸看一眼江程安，随后看向百幺，“那你们堂主还真是个明理的。”

明理是假，还九万岁救命之恩才是真。

苦涩的味道布满江程安的口腔，他忽然想到什么，猛得抬起头，朝魏知易问道：“客栈那边怎么样？”

魏知易低眸看向手中的折扇，他沉默片刻，再次抬眸，笑着说道：“放心，他们的目标是你。”

客栈那边的事情也只是为引走付湍。

“刚刚我就想问。”莫玄在魏知易出现时，就一直盯着他。

他凝眉继续说道：“为什么风华录已经落入他人的手里，而你们却一点也不慌乱？”

先说话的是江程安，他直截了当地翻个白眼，开口呛道：“难不成我们还要上去抢吗？”

就算抢得过，二皇子也会派下一波人。届时就会是车轮战，没完没了。

莫玄再次皱眉，虽然他与江程安相处不多，但也清楚他是个重情义的人。若风华录真的被抢，江程安一定会是第一个冲上前的人。

他再次看向魏知易。

魏知易似乎是感受到莫玄的目光，他伸出拿折扇的手，笑着将折扇竖到嘴边，轻声说道：“这是秘密。”

莫玄看着他没有作声，魏知易也不再多言。

百幺叹息一声，他拿起自己手边的剑，站起身来。他抬手掂量几下自己的剑，挽了个剑花，收回腰间，“既然风华录已经不在他手里，那我就先告辞了。”

他说完转身朝远处走去，才走一步，他的脚步就顿住，他回眸朝江程安拼命地眨眨眼，暗示着江程安，“有空来我们百草堂找我。”

他说完便离开此处。

风吹着树叶，树木间刚烧完的柴火尚还焦黑，魏知易望着百幺的背影消失后，才收回视线。

他转头看向莫玄，说道：“放心，二皇子无论如何都拿不到他所想要的东西。”

他这也算是一个安慰，莫家人皆是忠心耿耿，他怕他不解释，莫玄就给他来一剑。

一场混乱在此处平息。

郊外的一处木屋中，王五娘正坐在窗边发呆，她在等待一个结果，即使她并不知道这结果是否如她所愿。

门外响来马蹄声，她忙起身迎去，然而，见到的却不是自己预想之中的人。

她目光顿时暗下几分。

门口的马是棕色的，马上还隐隐落下一些衣袍。那人正半躺在马上丝毫没有担心会掉下去。

他见已经到目的地，便翻身下马。此人就是当初那个蓬头露面的少年，陈尚生。

他还是那副模样，连那灰扑扑地衣服都未曾换下。

他走到王五娘的面前，伸手说道：“我的东西呢？”

王五娘低头，走到屋内，她从床下拉出一个箱子，箱子虽然陈旧，但上面却没有土，看起来是不久前才打开过。

她从那箱子里拿出来一本书，随后将箱子合上。

那书的封皮上赫然写着三个大字：《风华录》。

陈尚生接过那本书，惊奇地说道：“你这速度还挺快的，我以为还会有个几天。”

他说着翻开风华录看几眼，随后啧啧称奇，良久，他看到些什么，顿时了然，他勾唇笑着将书合上。

王五娘低眸继续回道：“我当年与九万岁是故交，所以他才会这么快来找我。”

这话自然是假的，但陈尚生不知道。

他虽然觉得奇怪但也没多探究，“原来是这样。”

他再次翻身马，依旧是半躺在马背上，他摇摇手，对王五娘说道：“那皇印送你，算做酬劳。”

王五娘张口，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马儿正要向前走，陈尚生却想起一些东西，他抬手拍着马背示意它停下。

“对了，”陈尚生说道，“你那案子明天就会有结果。”

王五娘心神一震，但陈尚生像是不知道她的情绪一般。

他打着哈欠，摆摆手示意马儿向前走去。

马已没入日光之中，而王五娘却还久久没有回神。

坚持五年的事情真的会迎来转机吗？

她儿的在天之灵真的能看到吗？

那该死的孙县令真的会得到应有的惩罚吗？

她不敢相信，不能相信，她怕是一场梦。

得偿所愿之时，恍然如梦。

可那孙圣聠还未上砍头台，她不敢醒。

温暖的日光落在她的脚边，照在她已经缝补过千百万次的鞋子上。她的住所离衙门很远，但她却仍旧选择去衙门。

她怕她一时松懈，便后悔莫及。

她怕有一天自己谈论这件事时，会说上一句：早知道会这样，我当时就应该去。

日光温和，但照在交易客栈的门前，却挡不住屋内的阴凉。

客栈的门此时早已打开，只是里面的东西再一次不负从前的模样，茶杯全都碎裂，木桌与凳子没有一个是完好的。

可一向爱财的阿娇却顾不得关注那些东西，她紧紧抱着一个女孩，泪水无声地从眼角流下。

那女孩明明快没有力气却还笑着，她抬手想要摸阿娇的脸，但因力气不足，只摸到阿娇的手臂。

她紧紧攥着阿娇的衣袖，笑着调侃，“阿娇姐，我还没死呢。”

阿娇抱着她，没有说话，她的心像是被撕裂一样，疼得要命。怕是千刀万剐也不及此刻的心那般痛。

她与客栈的伙计们生活好多年，他们的名字，他们的性格，他们的样貌，早已深深地烙在她的心底。她早已把他们当做家人。

可现在她的家人快死了。

可是小玲，你快死了。

那是他们客栈年纪最小的，她一直将她当做亲妹妹对待。

泪水越流越多，阿娇本想止住但越想停止越不能停止。

客栈一片死寂，伙计们都在担心着，但他们不是医师，再焦急也无用。但他们现在狠自己不是医师，如果他们是医师，现在就能救她。

一个伙计不甘地敲着桌子，他大吼着：“我现在就杀去乐阁和那疯女人拼了！”

明明是一个壮汉，却因这件事，而眼眶通红。

客栈的伙计都附和着，他们一个又一个地站起来想要去讨个说法，仿佛这样，小玲就能平安。

周围的声音很大，但阿娇像是没有听到一般，抱着小玲一动不动。

“阿娇姐……”小玲虚弱地抬着手喊道，她的眼前已经开始模糊。

付湍从门外走来，他担忧地看向阿娇，“医师马上就到。”

阿娇低眸，轻轻“嗯”一声。但那声音几乎听不见。

不多时，医师已经提着药箱从外面走来。

但是阿娇已经不抱希望，万毒之首，又怎么可能有解……

刷视频时突然刷到一个关于竹子，然后想到自己曾经写过的一句话“竹风高洁，晚来可见”。

后来去翻一下前面的时候，才发现原来是“竹之高洁，晚来可见”。想起当时写的时候，也纠结过是“竹风”还是“竹之”。最后选择了后者。也忘记为什么选择“竹之”。兴许是觉得“竹之”更适合魏知易。

现在想想也是觉得，比起“竹风”，“竹之”更为合适。应该是意境的区别？

但两句话都很喜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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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劫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