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事情都办妥了。”川柏一板一眼地汇报着结果。
傅修文抬眸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川柏却迅速领会了其中的意思,开口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口述了起来,“流言是从东阳郡主府传出来的,昨日她的马车经过荣安伯府时看到了箱子倒地时的场景,又在路上听到了李氏抱怨的话,后来她让人查了明威将军府,次日流言便传了出来。”
“原本是下人间的闲话家常的,但被人推波助澜,传得满盛京都知道了明威将军府企图以价值不到百两的聘礼逼迫荣安伯府千金下嫁,更有人说当日琳琅阁里,李校尉是故意带着情人招摇过市的,目的就是为了激怒莫小姐,企图毁其名声,以达到薄礼相娶的目的。”
“谣传的版本半真半假,议论纷纷。”川柏顿了一下又道,“属下还查到了在其中推波助澜的人除了定武将军府外,还有荣安伯府的人。”
“定武将军府隶属华北军,华北军和西北军一向因为军饷以及装备一事多有嫌隙,他会出手倒也在理。”
西北军因为李钰翰是荣安伯府的女婿,素来最先挑选装逼补充的,每次的军饷也是发得充足,这也导致了后面几大军营的军饷不足以及装备参差不齐。
荣安伯府是财神爷,兵部以及各大军营的将士轻易不会得罪,但李钰翰这个裙带关系的校尉就不一样了。
尤其在李家和莫家生了嫌隙的档口,这些人只怕恨不得抓住机会往死里使劲,最好把西北军的人拉下来换自己人顶上。
因着利益的关系,各大军营是很乐意推人出来与荣安伯府联姻的。可惜李钰翰自视甚高,李家人太过蠢钝,以为有个婚约便能安枕无忧,所以才会在得罪荣安伯府后不思量补救,还火烧浇油,将人往死里得罪。
“那世子这事要不要和将军府那边通一下声?”毕竟西北军属于傅将军麾下的部曲,也相当于是傅家军。如今华北军的人插手了,那就不是简单的打打闹闹了。
“父亲不蠢。”武定将军府都出手了,父亲怎会不知呢?
“啊。”川柏愣了一下,很快就反应过来这话何意了,若是将军早知此事却放任不管,那他的用意何在。
毕竟这可是会损害西北军的利益的。
“父亲那边你不必理会。”傅修文顿了下道,“把荣安伯府的痕迹抹干净,别让人察觉了。”
“是世子。”川连想不明白的事情便不想了,接了命令就下去办事了。
傅修文放下手中的棋子,看着棋盘上势均力敌的棋局,此局是僵局,又何尝不是平衡之道呢。
他明白父亲的思虑,也认为西北军一家独大并非益事,西北军军饷装备充足固然能训练出强悍的部曲,但太过惹眼便会找人嫉恨,打破平衡。
武将之道不仅在战场上,更在朝堂上以及君心上,锋芒太盛易功高盖主,自古以来有这样的显现的人都是不为上位者所容的。
降服韩国,两国建交,西北军已经战功赫赫了,若再占尽兵部的资源就画蛇添足了,所以父亲这是有意打破局面,适当地示敌以弱,收敛锋芒,韬光养晦啊。
正在傅修文思量之际,川谷进来了。
“世子,方才文来宝斋的伙计来说,您要的书有货了,问您什么时候方便过去取一下。”
傅修文不答反问,“二公子可在书房温书?”
“在的。”川谷回话,“二公子自打从您院子里回去就一直呆在书房里,并未懈怠。”
傅修文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去安排一下马车,我等下出府。”
“是世子。”
文来宝斋是盛京最大的书肆,基本上别的书店没有的书籍它这里都有,若是它也没有的书,别的地方也不会有。因此每日来此的读书人并不少,文来宝斋也一直用最低的售价出售书籍,让利于民。
因着口碑良好,故而无论是平头百姓也好,还是达官贵胄也罢,需要找书籍时都会第一时间来此。
“世子,到了。”川谷道。
“小姐,人来了。”琳琅阁二楼窗口处,空青看到文渊侯府的马车后,第一时间告知了莫云笙。
莫云笙当即搁下茶杯,起身道,“走。”她费尽心思将人引了出来,可不能白白浪费机会了。
主仆三人当即下了楼,刚想迈出门槛时,迎面和一个女子撞了上前。
莫云笙还没反应过来是,对面骂声劈头盖脸的骂声就落了下来。
“什么东西没长眼吗?竟敢撞到我的身上了,走这么急赶着去投胎啊。”李芷兰扶着额头咋咋呼呼的。
莫云笙刚想道歉的话顿时也了回去,“我倒是长眼了,可惜你眼睛长天上去了,进门不看路就算了,还杵在门口当门神,怎么...打算来应聘做小厮吗?”
“芷兰妹妹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一道身影匆匆而来,温声细语地安抚着李芷兰。
莫云笙看到熟人了,这才反应过来方才和她相撞的人竟是李钰翰的妹妹李芷兰。
李芷兰放下捂头的手,刚想骂回去之际,就看清了对面的人是谁了。
“莫云笙!”李芷兰原本就不美的心情此刻更是怒火中烧了,“是你。”
“莫小姐。”杨思妍也惊呼了出声,她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对方。
玉竹见到这两人,不由嘀咕了句,“真是冤家路窄。”
“是我。”莫云笙淡定地接话,“李芷兰我虽走得急但你未看路这才导致了这次的意外,责任各占一半,不如各退一步,就此罢休。”
“就此罢休,你倒想得美。”李芷兰冷笑,新仇旧恨一道涌了上来,她怎么能轻易饶过这个搅得她家无宁日的女人。
莫云笙原是不想徒添事端的,打草惊蛇的,引起傅修文猜疑的,偏生今日这么倒霉叫你遇上了李芷兰,眼下李芷兰摆出纠缠不休的姿态她也不意外,就是浪费了她好不容易制造出来的机会,有些郁闷罢了。
莫云笙想了想还是想挽救一下局面,“杨小姐,你不劝劝吗?李小姐若是执意与我争执下去,只怕明日明威将军府的风头还得再继续着。”
“亲疏有别,且芷兰妹妹确实被撞了,我也不愿她受委屈。”杨思妍言辞犀利地道,“说来莫小姐也算是半个长辈,不如让让芷兰妹妹,给她道过歉,我相信芷兰妹妹会愿意原谅的。”
“杨小姐真是好大的脸,随随便便一句话就把过错都推到我家小姐身上了,你倒是两面讨好,就是想委屈冤枉我家小姐卖人情了。”玉竹气笑了,也顾不得尊卑礼数,当面开怼。
“我也是一番好意,想解决事情罢了...”被个下人下脸,杨思妍也生气,但她还有分寸,没想失了身份与之计较。
她不计较,自有旁人帮她计较。李芷兰当即就炸了,抬手就朝着玉竹扇了过去,骂骂咧咧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随意插话。”
莫云笙抬手就擒住了打过来的手,用力捏紧,“我的人还轮不到你来管教。”
“世子,是荣安伯府的小姐和明威将军府的小姐起了冲突。”川谷见公子停了步伐便低声陈述着。
傅修文看到了,这两府本就有恩怨,又都是不肯吃亏的性子,这下只怕不易善了了。果然他这念头刚闪过,对面就动起手来了。
傅修文还没想清楚,人已经朝着那边走去了。
川谷见状瞪大了眼睛,露出一脸惊悚的表情,以前就是有人在他面前打死世子也是眉头都不会动一下,转走即走的,眼下竟然会对旁人的闲事感兴趣了,真是活见鬼了。
这边主仆二人心思各异,那边局面越演越烈。
“哼,果然是满身铜臭的低贱商贾出身,主子下人都一样,没半点规矩。”李芷兰捂着发痛的手腕,眼眶发红,口不择言地骂了起来。
玉竹闻言气红了眼睛,“你、你有气冲我来,攀扯小姐作甚。”她本意是护小姐的,眼下却连累了她挨骂,玉竹又气又难受。
“低贱商贾...呵呵...”
莫云笙气极反笑了,荣安伯府出身商贾一事是众所周知的,也有人嫉妒眼红过他们家的爵位,传些闲言碎语,但因其身份尊贵,又是开祖皇帝亲自赐的爵位,还从未有人敢当面辱骂过。
李芷兰算是第一人了。
莫云笙原本不想计较的心这一刻也容不下她了,若今日轻易揭过此事,他日便人人都能戏弄辱没荣安伯府。
“你笑什么?”李芷兰呵斥着话。
“我笑你无知无畏,目无王法,妄议圣恩。”莫云笙嘴角溢出抹冷笑,“工农士商皆为虞国子民,皆是陛下的百姓,更是虞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何来贵贱之分。”
“且不说我莫家的爵位是先辈散尽家财,追随圣祖爷驱敌立功得到的封赏,只当讲荣安伯府每年捐赠国库的白银三十万军费,保障将士的衣食住行,稳定后方,让他们后顾无忧地征战沙场,保家卫国,也不该得你如此侮辱。”
“李芷兰你父、你兄已是武将出身,更改知道其艰辛感恩,你们李家得了我莫家的恩惠不思量你们知恩图报,但也不至于让你们忘恩负义,反咬一口的地步。”
随着莫云笙的字字句句落下,周围看着李芷兰和明威将军府的百姓眼神也逐渐变得鄙夷锐利了起来。
“听说李校尉所在的西北军每年的军费最多,装扮最齐,沾的就是人家荣安伯府的光。宣武将军更是看着荣安伯府的面子上多次提携李校尉,才让他从一个寂寂无名的兵士快速立功,不过两年时间便成为正六品校尉。没曾想这一番情意人家竟然是丝毫不认,还倒打一把,真是给西北军,给将士们丢脸。”
莫云笙和傅修文都看了眼说话的人,那人也不怯,还朝着两人拱了拱手。
“是东北军麾下的人,属下曾在军中见过此人,他是一个百夫长的手下。”如此普通的一个兵士,若非他见过,也是认不出的。
傅修文微不可闻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