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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道声音,在他迅速崩裂的世界里带来慰藉,“陈风禾。”
去而复返的人走到他身前,递给他一瓶汽水,替他撑起伞。
“我外婆说,喝点甜的心情会变好。”
“没买热的,怕你等久了,过来的时候我在怀里焐了会儿。”
他抬眸,穿着米色大衣的少女朝他笑了笑,她俯身将汽水递到他的嘴边,看着他接过喝了一口,陪着他蹲下。
陈风禾伸手替她拿住快拖地的大衣,他想,这石板上都是积水,要是弄脏了,她会不开心的。
“你是好学生也好,坏学生也罢,年级第一是你,物理竞赛第一名也是你,在巷子痛苦喘息的是你,见义勇为的也是你,我们为什么要否定自己做过的事情,直面人生不是每个人都需要做的吗?”
“阿禾,变好变坏都没人怪你。”
“你不是说,你没有人爱吗?”
少年的指节因过度用力泛白,他攥紧瓶身,不敢再看她。
真到这一刻,他才知道,根本赌不起。
“现在有了。”她很肯定的告诉他,自己可能不太好,但是会尽力陪着他。
这个时候的少女已经知道,自己也被父母抛下了。
可是她并不觉得自己可怜,相反她感谢瞒着自己的外婆,小老太婆用自己的方式保护外孙女,她感谢父母,让她遇到了陈风禾。
是可怜吗?
是爱。
傅瑜这才知道,哪有为了她的病掏空家底。
就是想让她走,好有下一个孩子。
水珠从脸上滚落,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他微微俯身,替她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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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斜的雨伞,少年湿透的半肩,是他初吻的证据。
三中教师办公室,陈柏坐在半开的窗户边批改试卷,四个班的作业本垒起一道墙,他低着头,偶尔喝口茶水。
整个办公室只有他一个老师。
“喂,你知不知道一中的陈风禾和四班的许清是一对。”
“啊?那许清不是有钱大小姐吗?和他在一起?”
“许清亲口承认的,看样子陈风禾是想癞蛤蟆变青蛙王子呢。”
“我听其他班的老师说,许清的班任是陈风禾的养父,不会是想报复陈老师对他不好所以和他们班里学生谈了吧,不然你说他俩怎么可能在一起。”
“有可能,陈老师整天标榜自己多么有师德,结果领养的孩子住修理铺去了,上周五还看到几个人聚在修理铺吃火锅呢,真是笑话。”
两个女学生把两叠作业本放在靠门办公桌上,手撑着身子聊了几句,就走了。
陈柏把整段话听完,神色难辨。
放下改试卷的红笔,突然起身和刚进来的老师对了一下课,拿着公文包就出了校门。
积雪未退的街道行人极少,元旦刚过一个星期,学校在准备下周四五两天的期末考,周六就要开始放暑假了,班里的学生背题的背题,刷卷子的刷卷子,错题本密密麻麻的记了一大堆,课间来回跑动比较多的人影在初中部,高中部这边虽然一个班有几个到处聚堆的,但是也不似往常那样放肆。
两扇窗户都被拉上,窗帘悬挂在滑轨一头。
阳光从云层钻出来,雪已经停了。
王瑶瑶靠在傅瑜身上,“瑜瑜,周末你生日,打算怎么过?”
傅瑜半个身子都被她抱住,身段细小,她的侧脸被光晕熏染,落到陈风禾的眼里,他失神凝望,耳边是女生带笑的嗓音,轻柔的拂过他的心尖。
“睡过去,晚上和外婆吃碗长寿面。”
“就这样啊?”王瑶瑶不死心的追问,“中心商场有家网速贼快的网吧,我们把企鹅号挂着升级呗,还能逛逛贴吧,玩会儿游戏,最主要的就是开业它便宜啊。”
不远处的赵朝也搭声,“我觉得可以。”
傅瑜建议,“下周考完试再去吧,还能聚在一起吃点烧烤。”
“好勒,那就考完再撒欢,上周的火锅就挺好吃的,没看出来我们学神这么会做饭。”王瑶瑶拍板。
陈风禾正发神。
白色的羽绒服很干净,他甚至带上了没有男生会带的袖套,内衬是浅蓝的校服,衣领的扣子没扣,露出明晰的脖颈。
王瑶瑶小声问傅瑜,“他生日不是六月份嘛?”
她们几个的生日都是轮着的,王瑶瑶和赵朝是七月,许嗣八月,元佳和叶蕝九月。
傅瑜抿唇,低声回她,“提前送了。”
他的衣服很少,没几件,白色羽绒服还是她和外婆去商场买冬天衣服的时候看上的。
第一眼,她就知道,陈风禾穿着一定很好看。
所以就买了,用的压岁钱。
外婆还笑着打趣怎么买了件男式的羽绒服,傅瑜说给陈风禾买的。
外婆说那孩子可怜,但是个好孩子。
“要不要再给他买条裤子?”
傅瑜笑了,“不用啦外婆,我怕他傲娇。”
王瑶瑶转了转眼珠,用手扒拉着眼皮,早上起来不知道怎么回事,眼皮总是肿着,影响美观。
“怎么想到买白色的,耐不住脏啊。”
“就知道你们会这么说,我外婆也经常说买衣服不买白色,但是他穿白色很好看。”
王瑶瑶点了点头,这个确实反驳不了。
“班长什么时候也戴袖套了?”有人经过把卷子放下,提出疑问,声音很小,很容易被忽略。
“怕弄脏了,”陈风禾突兀的说了一句,“生日礼物,女朋友买的。”
紧挨讲台一组的六个人一下安静了,王瑶瑶在傅瑜身边默默给傅瑜竖了个大拇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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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柏脸色不太好,站在门口,他刚来就听到这句话。
“陈风禾。”宛若惊雷,在陈风禾的耳边炸开。
陈风禾背脊僵住,他没说话,脱下那件衣服,放到位置上,起身准备出去。
傅瑜下意识要起身,被他按下。
“没事。”
陈柏和他出了教学楼,站在隐蔽的小花圃,花圃是旁边班级的公区,收拾得很利落。
“很厉害啊,离了老子傍了个有钱人?念完今年是不是她走你跟着她一起走?”
“你不知道你现在16岁,我还有资格管你,记好了,你名义上的爸是我。”
陈柏冷笑着将双手环抱在胸前,“怎么?哑巴了。”
“我不认识她,她不是我女朋友。”陈风禾背抵在墙上,寒风呜呜吹,往骨缝里钻。
“都传到我工作的地方了,”陈柏眯着眼,没有在脸上对他动手,而是从侧面一脚踹在他肋骨,男生的身子一个踉跄狠撞到墙面,“你还在狡辩个什么玩意儿。”
现在是上课时间,没有人注意到这里。
两人的声音也不大。
“你现在不得了了,名声大了,你做的那些事情是没人知道,要是所有人知道,你还读锤子个书。”
陈风禾迎上他的目光,狠毒厌恶在他眼里交织。
“我做什么了?”他声音很轻,早就习惯陈柏的怒骂。
“你和你妈做的事情要我说吗?”陈柏厉声开口,后面的话他没打算说。
陈风禾垂在身侧的双手骤然攥紧,压住心里的不甘和屈辱。
“你今天找我什么意思?”
对于上次被人谈论的日子,他印象深刻,陈柏会说什么他压根就不知道。
这件事会怎么传,又会掀起怎样的波涛,成为众矢之的吗?
他不愿,因为现在他不是一个人了。
“搬回来住。”说完这几个字,陈柏就走了。
傅瑜带着体育老师找来的时候,陈风禾还坐在地上,男生只穿着一件校服外套,双手搭着膝盖,垂眸不语。
没看到其他人,李潮虽然年轻,到底年长几岁,知道他现在不想见到其他人,就先走了。
墙角还有未扫掉的雪,蔓延开来。
傅瑜没有出声,走到他跟前,把衣服盖在他的腿上。
他腿长,虽然屈着,衣服挂在下身的同时,没有掉到地上。
“傅瑜。”极轻带着不易察觉的委屈。
傅瑜瞟了他一眼,看着兴致不大。
她半挪到他的面前,捧着他的脸,仔细看了看,少年眉眼敛去了冷意,黑亮的瞳孔映着她的脸,左脸没伤痕,右脸也没有,她从上看到下,没有遮住的地方都没有红痕或者青紫。
同一时间,陈风禾微扬下巴,让她看清楚。
他说:“衣服撩开给你看?”
“滚。”
看着少年委屈巴巴的模样。
她出声:“我有一种方法,能让你忘记不快乐的事情,要不要试一试。”
陈风禾被拽着穿过花圃,转角是堆放废弃桌椅的角落,不被任何人注意到的天然躲藏绝佳地点。
她的气息萦绕在他的耳边,陈风禾被迫低下头,以为她要拥抱,正要抬手。
傅瑜不紧不慢的抬眼,亲上他的嘴唇,双唇在雪落下的瞬间碰触,生涩的吻和落下的雪融和,激得陈风禾尾椎骨酥麻起来,他在她午睡时的偷吻没有得到回应,在睡梦中他做了她,像小偷一样祈求爱,依旧没有得到回应。
他觉得对不住她,怎么次次都要小姑娘来保护。
“会呼吸么?”他被亲得轻退了两步,小姑娘的眼睛清亮,似乎不满意他的胡诌,又把他拽回来,亲了一大口。
“喝药了?”陈风禾嘴角上扬,傅瑜的吻是苦的,但唇瓣很软,跟以前吃的果板很像。
“怕一激动晕了,以防万一,”她望着少年嘴唇的血迹,“别不知好歹,我是第一次。”
他手臂微微收紧,将她揽入怀里,毛茸茸的头发埋在她的颈窝,短促的笑声溢出来,胸腔隐忍颤抖,正当傅瑜想问他到底笑什么,他猛的把人提到桌子上,一只手钳制她的双手伸过头顶,另一只手掐住她的脖颈,吻了上去。
他的吻被冷水浸透过,和他这个人差不多。
吻铺天盖地的落下,从嘴角蔓延向下,围巾遮住的脖颈被他扯开,濡湿的触感如电击般让傅瑜不得已退缩,撞进他连绵无声的眼神,**这个东西她和马金玉看外国电影的时候看过,这一年,它出现在陈风禾的眼里。
“好好感受,下次不开心了,用这种标准让我开心,嗯?”
后退的身子又被人圈住,身前人不知餍足的攫取她的唇瓣,傅瑜紧绷着,大脑一片空白。
直到下课铃声响起,傅瑜已经没了思考能力,漫长的几十分钟已经让她逐渐适应他的节奏。
后知后觉的发现,他亲了将近整节课的时间。
好在她们的课表这节课是体育课。
他的手臂随意地搭在她的肩上,将人往自己怀里带了带,他拿过她的手,带着那只小手贴上胸膛,隔着一层布料的腹肌,线条分明的纹理让傅瑜的指尖有了实感,很烫,她也分不清是自己的手还是他的胸膛。
“我开心了。”
“也得让你收点利息。”
陈风禾—傲娇小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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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第十五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