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残阳带走了最后的几抹余晖,府中的园林中传来的几声黑鸦的叫声,寂静得让人毛骨悚然。掠过的几个身影,窸窸窣窣地密谋着......
彦舟偎倚在高树上,盯着远处的灯火,满眼的欢喜。只见有个身影鬼鬼祟祟地接近**钰的院子,他一个起身便来到此人的身后,那人背后一震,随即陪着笑脸说到,
“彦护卫,是我,崔小。我来看看公主明日是否用马车。”
“需要用车自会知会你,何需你亲自过来一趟?”彦舟冷眼看着他。
“哦哦~是家父把姚姑娘的行李装满了,一时没多余的马车,我心想,万一公主要外出,好明日早早准备妥当。”崔小边说边往前走,却被彦舟拦住。
“公主已睡下,烦请离开。”
崔小看了看里面,无奈地走了,彦舟眼看崔小走远这才转身上树。
浮玉从镜匣中取出亡母的遗物发簪,细细端详着便包在手上,提着灯便走出去。来到树下,“彦舟”浮玉只一声,彦舟便来到她身边。浮玉脸上泛着红晕,有些娇羞地从腰间取出发簪交到彦舟手上,讪讪地说道。
“这是我母亲留给我唯一的遗物,她希望未来有人亲自为我戴上,如今交到你手上。”
彦舟拿起发簪,细细端详着,眼神柔情中又带着些许痛苦,身为禁士的他,该如何给她未来许诺。浮玉抬眼看出了彦舟的犹豫,故作轻松地覆上他的手。
“我又无须你立刻表态,发簪,你先留着。”浮玉的声音有点微颤,却又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我知你有难言之隐,我知你心意,愿意等你。”
彦舟苦笑了一下,将她拥入怀中,“傻姑娘。”
浮玉看到天色已晚,便辞别离去,彦舟想一同前往。
“不可,你且仔细看守着,明日对公主来说是一场硬仗,今夜肯定不安稳。”一想到明日事,浮玉不免得担忧。
彦舟看了看四周,寂静地很,便抓紧浮玉的手,说道:“你小心行走,进屋点灯,两点一灭,我便知道你安全了。”
“好。”
浮玉走到半道,油灯燃灭了。只能借着微弱的月光小心翼翼地走着。快要入秋了,一阵风吹过,她不免打了个寒颤,不由得加快了脚步。走到假山湖畔时,听到一些不寻常的动静,停下来再听真切一点,是人声,不止一人。
“姚姑娘,我们停手吧,公主待我崔家不薄,我~我实在是下不去手。何况彦舟寸步不离,十丈之内根本就近不了,更何况去下毒。”崔小不停的作揖,只求姚怜芝取消这个念头。奈何她像着了魔一般,死死地盯着崔小。
“明日便是我离开府邸之时,我只要**钰死,她死了我就能回来了,那时我就是将军夫人了,你的孩子就能承爵封侯。”姚怜芝疯魔着说。
是姚怜芝的声音,浮玉倒吸了一口冷气,喉咙像被封住一般,气都不敢出,她想马上飞奔到公主身边去,但这时她不敢动,也不能动。
“你何苦这般呢,将军爷心不在你这,你这是何苦呀~”崔小瘫坐在地上,小声地嘀咕着。
“我等了两年,盼了两年。她却出现了,要不是她,顾长渊不会这么对我,你不懂。”姚怜芝拽紧手帕,又轻轻地擦拭着眼泪。那是她流的最后一滴泪,顾长渊,她要让他陷入失去挚爱的痛苦。
“总之,**钰死之时才是你来见我之日,否则,这孩子你也别想要留着。”姚怜芝摸着微微隆起的肚子,用指甲尖按压着,冷冷地说道。
“别别,我我~”崔小一下腾起来。
这时的浮**已经站不稳了,突然后边有人推了她出去,着实把谈话中的姚怜芝崔小吓破了胆。
“姑娘,是浮玉。”原来是小枝在望风时发现了浮玉。浮玉起身就要跑,不曾想被崔小一手擒住,另一只手困住脖子。
“放开我~崔小。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来人,救命呀~”没等浮玉再叫出声,小枝早把浮玉的嘴巴堵上。
“怎么办,姑娘。浮玉这疯丫头肯定会说出去的。”小枝看着异常冷静的姚怜芝说道。
说时迟那时快,姚怜芝抓起脚边的大石块眼睛都不眨一下便向浮玉头部砸了下去,一下两下,直到浮玉没有了抵抗~
“啊~姑~姑娘~死人了”小枝哪看过这样的场景,顿时被吓得语无伦次,六神无主。崔小一下就松开浮玉,任由她瘫软在地上,眼神惊恐地看着姚怜芝,不停地说着,
“你疯了~你疯了~杀人了~杀人了~”。
姚怜芝看着沾满鲜血的双手,眼珠止不住地颤动,下一刻也跌倒在地。崔小马上冷静下来,抱起浮玉的尸身慢慢地沉下湖里,他知道不能弄出太大的动静,这夜里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小枝强撑着身子拉起姚怜芝往别院跑,两人面如死灰地消失在黑夜里。彦舟看着浮玉屋的方向,按路程来看已经到了才对,怎么没见到信号?夜里寂静地,只听得几声黑鸦的叫唤,听着他心里发慌。他急忙来到门前轻声敲门唤着怀姜。
“公主已经睡下,何事?”
“你好生看着,我去寻寻浮玉。”彦舟眼神中有着某种不安。说完便急匆匆地奔走。
“何事?怀姜?”**钰起来询问。
“彦护卫急着去寻浮玉,让我们看顾好公主。”怀姜怀揣不安地说到。**钰心神不宁,转辗反侧,说道:“夏雨,我心里慌得很~你去找嬷嬷们一同去找浮玉。”
夏雨领命便提灯出门去。
彦舟来到门前敲门没人应答便破门而入,屋内静悄悄的,没人。一会便听到院里响起来嬷嬷丫鬟小厮的叫唤声“浮玉姑娘~”“浮玉姐姐~”一声声,直击彦舟的内心,狂跳不停。
“浮玉,你在哪里?”彦舟马不停蹄地奔走在将军府,她不可能无缘无故失踪。
顿时整个将军府灯火通明,吵杂声,叫唤声,此起彼伏......
“找到了,找到了~”随着一声找到了,彦舟心里咯噔了一下,两眼通红。急忙挤进人群,眼前的视线变得摇晃不定,晃得他难受,周围吵杂的一切,他都听不到,只听到自己急促喘气的声音,心跳越来越快,整个人都要昏厥过去。
跑进一看眼前的人儿却是无意识的,瘫软的,脸色发白的浮玉,彦舟踉跄着走到浮玉面前,轻轻拍着小脸。
“浮玉~醒醒,是我。浮玉,快醒醒~”他小声叫着,害怕太大声吓到她,他轻轻擦拭着她的脸,水珠覆在在她脸上肯定不舒服~直到人群中响彻起来嘤嘤的哭泣声,彦舟才痛哭起来,那哭声在喉咙深处发不出来,有股力量堵住,“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染红了草地,也染红了浮玉的衣裳。
“浮玉姐姐~~~呜呜呜呜”
悲鸣的嘤嘤声伴随着沉重的脚步声,彦舟紧紧抱着浮玉走进来。
**钰看着躺在彦舟怀中的浮玉,瘫坐着无力起身。怀姜用尽全力两人搀扶着靠近,看着没有任何一点气息的浮玉,眼里尽是错愕跟无助,
“白天还活泼乱跳的人,机灵古怪的人,怎么现在躺着不动,是不是又在恶作剧?浮玉~”看着没点生气的彦舟,**钰拍打着他,啼哭了起来。
“是谁发现的,怎么回事?”怀姜被眼泪模糊了双眼,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怀姜姑娘,是小人在假山湖畔找寻浮玉姑娘时,被地上的石块绊倒,灯火一照,看清了那里有血迹未干,小人便靠近湖边再寻,果然草堆里又有一滩血迹。便叫来几个小厮在湖里摸索,就发现了沉在湖底的浮玉姑娘。”一名小厮说道。
“小人学过仵作之术,辨得浮玉姑娘是头部受重击失血过多而亡,死后被沉入湖底的,指甲中有人的皮屑残留,估计是在反抗时抓伤凶手而留下的。”
**钰查找浮玉的双手,发现一只手死死地拽住一角手帕,怎么都掰不开。彦舟见状,小心翼翼地掰开她的手,拿起那角手帕。
“怀姜,把府内所有人带到,”**钰随着帕角的透光眼珠颤抖着说。
瞬间熙熙攘攘地站满了一院子的人,男的站一处,女的站一处,挤满了人。怀姜厉正言辞地说道:“时间发生不过一刻钟,亦没有外人潜入的痕迹,凶手还在府内或是府内之人。所有人都伸出手。”
众人不明所以,但只能照办,手下的人一个个地去查看,一圈两圈仔细地看,全都没有被抓伤的痕迹。跟在崔叔后面的崔小偷偷地遮挡自己手臂,当时慌乱到没发现被浮玉抓伤的手,如今也来不及处理。
随即怀姜拿出帕角,问道:“这块手帕的丝质柔软,不像是粗使丫鬟嬷嬷使用,可有人认得?”院里的人面面相觑,都摇摇头。
突然一群人往院子里推搡,是嬷嬷们押着姚怜芝跟小枝走了过来。
“怀姜姑娘,我等在寻找可疑人时,发现小枝姑娘提了包袱偷摸着走,被我们抓了个正行,支支吾吾的,一个字都说不出。”为首的嬷嬷推着小枝趴在了地上。
“不~不是。奴婢因家中告知父亲病重,故想连夜赶回探望,不曾想遇到这事~”小枝边说边看着一旁的姚怜芝。
怀姜一个箭步上前,拉起她的衣袖,脖颈查看,并未发现伤痕,便拿起帕角问:“这是不是你的东西?”小枝眼睛睁得特大,拼命摇头。身后的嬷嬷一眼看出,就嚷了起来“是她的,那日在厨房训诫奴婢炖的冰晶燕窝太少,姚姑娘不够吃,掉下的手帕,还是奴婢捡起还给她的。奴婢认得,上头还有一枝红梅。”
“不是我的,不是我的~”小枝吓破了胆。
“我只问手帕是否你的,你害怕什么?”怀姜怒气冲冲地将她拉到浮玉跟前。
小枝“啊”的一声尖叫,连连后退,“姑娘,救我,救我。”
姚怜芝被她一扯,惊恐地甩开,“贱婢,你干了什么,扯上我作甚。”
“在场所有人,每一个人都查看有没伤痕。”**钰站了起来,对姚怜芝起了疑心。姚怜芝眼睛不敢直视,双手拽紧着手帕,深吸一口气,强作冷静。
崔小眼看要查到自己了,“噗通”一声瘫软跪倒在地,爬到了**钰脚边,姚怜芝突然紧闭双眼,两眼发黑,事情要瞒不住了也一下瘫软在地。
“公~公主,饶命呀~饶命~”崔小磕头磕头,地上全是血迹,一旁的崔叔一看,失魂落魄地也跪倒在地,“畜生,你干了什么?”
刚到府外就看到黑夜中府中灯火通明,心中大呼“不妙”,就这时嚎哭混乱中,顾长渊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看着被彦舟抱在怀中的浮玉,又看到疲倦不堪的**钰,心疼地将她拥入怀,一脚蹬在崔小身上,“从实招来。”
“将军爷,不是奴婢,奴婢没有杀浮玉,饶命啊~”小枝先上前撇清自己。
“说!”这一声吼,震得小枝抱头痛哭,“是姑娘,是姑娘用石头砸在浮玉头上,砸了好多次,流了好多好多血呀~”
“不~~~是我,是奴砸死的,她抓伤了我,然后,然后我再将她沉入湖底。”崔小还想替姚怜芝揽下所有罪。
这时的彦舟抬起眼,目露凶光,大喊一声要置崔小于死地。霁云赶忙拦下他,“事情还要查个水落石出,彦护卫冷静。”
此时的彦舟哪能冷静地下来,跳起来一个重拳打扁崔小,崔小一下便瘫在地,奄奄一息。霁云使出九牛五虎之力才将彦舟按住。
小枝惊恐地看着眼前的崔小,早已顾不得什么,便将她们如何用计进府,如何陷害**钰,如何跟崔小勾搭上,再如何杀害浮玉之事一五一十讲出来。
姚怜芝抬眼看着顾长渊,刚好对上他愤怒失望的双眼,顿时哑语无言,发癫似的站起来,
“没错,所有事情都是我计谋的,人也是我杀的,连肚子里的孩子都是借来的。哈哈哈~顾哥哥,你说会照顾我一辈子的,是你食言在先。”
**钰一个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出霁云腰间的长剑,直直地朝姚怜芝刺去,“我要杀了你。”
她要为浮玉偿命,眼看就要刺穿她的喉咙,竟被顾长渊抓住手,“钰儿,不可~”
“顾长渊,这个时候你还站在她那边,她长兄救你不是免死金牌,今日我不置她于死地,如何对得起浮玉。”**钰歇斯底里。
“我定会让她得到惩罚,给浮玉一个交代,钰儿让她一了百了,她倒死得痛快。”顾长渊夺下**钰的剑,抱住牵制她,“来人,将崔小拖下去以军刑杖毙,姚怜芝小枝送往刑部严加看管。”
**钰力量的悬殊没办法挣脱开来,只能大喊道“怀姜,杀了她们。”
怀姜从腰间掏出短剑,一个箭头封喉,把小枝留在原地,她来不及喊出声音便倒死了下去,姚怜芝脸色苍白地扶着门边,大喊“救命~”。就在怀姜即将再次刺向姚怜芝,霁云一个飞步拦了下来,两人第一次交手,霁云没想到怀姜武功竟能让他挡得吃力。
“怀姜姑娘,你冷静。”
“我要杀了她。”
几个回合下来,怀姜不敌霁云,眼看着士兵将姚怜芝押了出去。
“顾长渊,别让我恨你。”**钰用失望透顶的声音说出了这句无力的话。
彦舟抱着地上的浮玉,拿出腰间的发簪,仔细地为她戴上,“浮玉,我替你戴上了,真美。”说完便吻了上去,久久不肯松开。
“公主,浮玉说她喜欢看到星星的地方,醒醒可以许愿,一愿公主将军白首不相离,二愿一生一世良人相伴,三愿~~~”哽咽着没能说完,双眼已布满了迷雾。
眼泪终于从这个冰冷的眼眶中流了出来,嚎啕痛苦,那哭声让在场的人无不伤心。彦舟抱起浮玉慢慢地走出去,消失在黑夜中。
“浮玉~”**钰跟怀姜抱头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