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骨 第5章 【5】

曹厚炽虽是丞相府嫡子，如今曹景明也被尊为亚父，但曹景明说到底也只是臣子。曹厚炽见到桓修骇得酒醒了一半。

信王桓修是当今圣上的亲皇叔。先皇有十几个兄弟，但都住在封地，唯有桓修一人留在金陵。桓修是先皇最年幼的嫡亲弟弟，如今不过二十二岁，在金陵城中也是首屈一指的风流人物。

桓修面容清瘦，眼神犀利眉宇间总有些老成。这样清隽的公子，唯有一个缺点——便是只能坐在轮椅上。桓修并不是天生腿疾，而是在少年时从马上跌落，又被马蹄踏过双腿，一双腿的骨头折得粉碎。太医说他这辈子都没有再站起来的可能。

桓修坐在轮椅上，轻轻转着扳指一言不发。曹厚炽回头一看，那潇湘阁里的人早就跑了个没影。他咽了咽唾沫陪笑道：“草民曹厚炽见过王爷。不知王爷在此。扰了王爷的驾。王爷您别跟草民计较。”

曹厚炽心中“突突”跳着，这桓修在朝堂上就常常给曹景明脸色看，如今自己撞了上来被他拿了错处，不知又要惹出什么官司。其他的还好说，只是要是因为这事桓修又在朝堂上给了曹景明难堪的话，自己免不了要受一顿责罚。

桓修蹙着眉，似是不耐烦曹厚炽，又好似心里在盘算着什么。桓修一双眼睛如鹰隼一样，他的眼尾斜斜挑起扫向风歌儿，嘴角浮起一个意味不明的笑来：“这里倒是热闹。”

风歌儿赶紧将自己的帷帽拢了拢将自己遮得更加严实了点。

曹厚炽赶紧陪笑道：“今日和朋友在这里多吃了几碗酒，还望王爷莫要和厚炽计较。”

桓修看也不看曹厚炽淡声道：“吃完了吗？”

曹厚炽一愣，桓修这态度不咸不淡的，他竟一时猜不透桓修想要做什么：“吃……吃完了。”

桓修不耐烦地抬起头：“那你还不走，莫非是想要本王请令尊来接你回去？”

曹厚炽浑身一个激灵忙不迭地说道：“厚炽这就走，不敢扰了王爷的雅兴。”听桓修的语气也就是不和他计较这事了。能少挨一顿责罚，曹厚炽自然心中欢喜赶紧离开了瑞楼。

风玧墨见曹厚炽离去，走到桓修面前去说道：“信王哥哥，你怎么在此？”

桓修低声喝道：“没规矩！”

风玧墨虽有些诧异，但还是赶紧收了声。桓修与风家交好，小的时候风玧墨便爱叫桓修为“信王哥哥”，早已习惯了。此时遭到信王怒斥，风玧墨只道是桓修心情不好，也没做他想。

风歌儿扯了扯风玧墨衣袖，示意他们也该离去。

风玧墨赶紧对桓修作了作揖：“玧墨先行告退。”

风歌儿与风玧墨转身就要走。忽然桓修冷冷叫住了他们：“等等。”

风歌儿顿住脚步。桓修让小厮推着轮椅靠了过来。

见桓修靠近，风歌儿顿时一僵，这桓修最是古板，少不得让他数落两句！

果然风歌儿听桓修压低了声音说道：“你怎么今日就进城了？”

风歌儿小声答道：“就是想回来看看，明日一早就出去便是。”

“胡闹！”桓修斥道：“明日皇上可是要在城楼亲迎的，被人看出了端倪怎么办？”

“不会。”风歌儿轻轻一笑：“潜入敌营的事情都常做。大早上回自己军里怎还会被人发现？”

桓修偷偷看了眼丹阳阁里的人，似是有些忌惮。他也不好与风歌儿多说话，只好压低了声音又训斥了一句：“你赶紧回府去，莫要被人发现了。玧墨，快带歌儿回去，明日一早就送她出城。”

风歌儿如蒙大赦，与风玧墨赶紧离开了瑞楼。

风歌儿的女子之身除了风府的人知道之外，就只有桓修一人知道。

桓修年幼时喜爱打猎。那时风砚清还没有在战场受伤落下病根，乃是朝中最善骑射之人。桓修就爱缠着风砚清带他围猎。

彼时先皇在位，对这位嫡亲弟弟也是十分宠爱，没有什么不允的。有一次风砚清带兵驻扎江陵。桓修在金陵无聊了竟然直奔江陵而去。那时候风歌儿便扮做男孩的样子跟在风砚清身旁。

桓修幼时性子顽劣，一时兴起竟然将风歌儿带去了江陵河边要和风歌儿比赛摸鱼。风歌儿平时没少受桓修欺负。桓修骗她去摸鱼倒是正中她下怀。

桓修见风歌儿瘦瘦小小长得又白嫩，猜风歌儿是个不会水的，摸鱼时故意将风歌儿推进了河里。桓修哪里知道风歌儿自幼跟着风砚清走南闯北，爬树打猎摸鱼那都是拿手好戏。

那河水不深，最深处没过胸膛，桓修将风歌儿推进水里之后，风歌儿顺势潜了下去。她游出去一截又折回来，拉着桓修的脚踝轻轻一拽，将桓修整个人拖入了水中。

河水下都是长了青苔的鹅卵石，滑脚得很。桓修落入水中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始终站不起来，情急之中竟向风歌儿抓去，抱紧了不放。

桓修这一下子差点害得风歌儿一同与他溺死在水中。好在风歌儿水性好，竟然挣扎着将桓修带上了岸来。

风歌儿身上的衣衫湿透了，这样让风砚清看见免不了要被责罚一番。她上岸后见桓修气鼓鼓地离去赶紧生了火烤起衣服来。哪曾想到桓修想着此事心中是越想越气，竟然中途又折返回来。

桓修恐怕这辈子也难以忘记那时见到风歌儿的样子。

总之，自此之后桓修再也没有欺负过风歌儿。两人也默契地保守了秘密，一守就是许多年。

桓修看着风歌儿轻轻叹口气。这么多年一晃而过，风歌儿已经长了这么大了。

短短一瞬间，瑞楼的三层就走了个干净。只剩下了桓修与丹阳阁里那不知道名字的贵公子。

“那人是谁？”丹阳阁里的贵公子轻轻开了口，声音有些慵懒。

桓修轻轻一笑，风轻云淡地答道：“丞相府的二公子，风玧墨。”

“唔，这名字我听过。”贵公子又问道：“他旁边的女子呢？”

桓修顿时蹙了蹙眉：“许是玧墨带的哪家姑娘吧，看不清容貌。”

贵公子嘴角轻轻浮起一个笑来：“那姑娘挺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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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