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祠堂中风歌儿被逼起誓的事情,风玧墨一夜没睡,大清早地就叫了风歌儿外出散心。
风歌儿穿着一袭滚了狐毛边的红色披风站在河边。沿着青弋河边有许多处赏梅的地方,只有这一处因为风大,靠着河水又寒冷许多,故而人少些。
风玧墨站在河边,冷风灌近他滚了毛边的湛蓝袍子里。
河水里正站着一人,正是风玧墨的小厮烬戎。烬戎一袭墨蓝色的衣衫都湿透了,站在水里不停地发着抖。他弯着腰在河里摸索着,一双嘴唇冻得发紫。
风歌儿道:“这河水冰冷,烬戎怕是受不住吧?”
风玧墨噘着嘴:“这点就怕了?他也是随我在校场操练的,哪那么容易生病?”
风歌儿摇了摇头道:“你那玉佩不是不小心掉下去的吧?”
风玧墨仍旧有些气:“谁让他不跟我说你被母亲带去宗祠的事情,还要拦着宝笙的?合该受罚!我要是早点去宗祠,你也不会被母亲逼着起了那些糊涂誓言。”风玧墨还在生着气:“这烬戎平日里当耳报神,事事都跟母亲说,我见着也没什么大事便也饶了他了。可昨日也太不知分寸了。”
风歌儿劝道:“这烬戎要是不去跟母亲报信他便要被要被母亲罚。他不过是个小厮而已,能有什么法子?烬戎也是从小就跟着你的,要是他病了你身旁可就没人了。”
风玧墨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下来,他从袖中拿出玉佩对着烬戎喊道:“烬戎,别找了,上来吧。这玉佩是落在林子里了。”
烬戎这才哆哆嗦嗦地从河里走了上来:“公子你真是冤枉死我了。”
风玧墨瞪了烬戎一眼:“这就在喊冤枉了?”
烬戎知晓风玧墨是因昨夜的事情生气,他也不敢招惹,只能可怜巴巴地看着风玧墨。风玧墨挥了挥手说道:“车里有衣服,你去换上一身再烤一烤吧。”
烬戎这才如蒙大赦,向着停在林外的车跑了去。
风玧墨气道:“阿姐,你怎地就任母亲拿捏?你一身武艺,在军中也是受人敬仰的,何必要在家中做小伏低?”
风歌儿好笑道:“我一身武艺,那在家中可以对母亲动手了?”
“这也……确实不能。”风玧墨嘟着嘴道:“阿姐,但我就是心疼你。你不知道,在军中你被人捧得跟神一样。谁知回到家却是受欺负的,出门都还要用面纱遮住,不能以真面目示人。我有时就想,要是你的身份能公之于众多好,到时候我就让天下人都知道我阿姐是谁!”
风歌儿眼神黯了黯:“就是在军中被人捧得太高才是个麻烦呢。母亲的担忧也不是没有道理。”
风玧墨不解道:“这如何麻烦了?难道只是因为你是女子?可你并非寻常女子,是我们风家的好女儿。寻常女子太过温顺,总让人觉得少了些风骨。像你这样的如何又不好了?”
风歌儿捡了些石块在手里打了水漂儿。那石头在水面上跳了数下,到了河心才沉下去。风歌儿拿起一块石头递给风玧墨:“玧墨你试试。”
风玧墨从风歌儿手中拿起一块手头,手臂一振扔了一块出去。那块石头在河面跳了五下就落了下去。风玧墨笑道:“我自小这游戏就玩得不如姐姐。”
风歌儿笑道:“是因为你扔得太高了,所以扔不远。玧墨你记着,有的时候低一些,只是为了能走得更远。莫说我是女子,即便我是男子也要小心才行。边关是战场,朝堂也是战场。我在边关用尽了力气,这朝堂上便是越低越好。”
风玧墨又拿起一块扔了出去,还是没有风歌儿扔得远:“阿姐老是喜欢讲大道理,我可觉得活在当下痛痛快快的才好。阿姐,下次你再去边关的时候带上我一起吧。”
风歌儿摇了摇头:“边关不是校场,没有完全的把握不可轻易出战。”
风玧墨不高兴了:“那要何时才是时候?你让我看的兵书我全都看了,都会背了。我也已经成年了,总不能一直在校场吧?”
风歌儿认真道:“如今大楚重文轻武,上战场搏命,打了胜仗是应该的,打了败仗要遭受口诛笔伐。玧墨,你的根基尚还不稳。无论是武功还是兵法,都还需再加强些才行。”
风玧墨噘着嘴道:“阿姐总是这样说。”
风歌儿看见风玧墨小孩子的样子好笑道:“今日天气寒冷,回我涎玉院里给你做炙羊肉可好?”
风玧墨心里虽然仍有些生气,但总不能跟风歌儿一直置气。他看着风歌儿从善如流道:“既然有炙羊肉那酒酿糯米丸子也是要有的。”
风歌儿点点头:“好,今日听你的,你想吃什么阿姐都做。”
风歌儿与风玧墨刚回到府中。秦嬷嬷便又找了来。
秦嬷嬷看着风玧墨也在此,不由地客气了许多,向风歌儿与风玧墨行了一礼:“姐儿,哥儿,都在呢?”
风玧墨一见秦嬷嬷脸色也不好看起来:“秦嬷嬷怎么又到阿姐院子里来了?”
秦嬷嬷说道:“是夫人让我来请姐儿去说说话的。”
“说话?”风玧墨讽道:“不会又是让阿姐去起什么毒誓吧?你且去回了母亲,若是阿姐起一个毒誓,我便也起一个。阿姐起两个,我也起两个。”
秦嬷嬷脸色变了变:“墨哥儿这是说的什么话?夫人不过是请姐儿过去说说闺阁女子的话而已。”
风玧墨不由地笑了:“闺阁女子?你们当我阿姐……”
“玧墨。”风歌儿赶紧打断风玧墨的话头。这要说下去,不知风玧墨要说到哪去。
风歌儿回秦嬷嬷道:“此时已经到了午膳时间了,我答应了给墨哥儿做炙羊肉,用了午饭便过去。”
秦嬷嬷这才离开了涎玉院。
风玧墨嘟囔道:“阿姐,下午我陪你去。”
风歌儿笑道:“秦嬷嬷既然说了是闺阁女子的话,你去算什么?你真当你母亲是豺狼虎豹了不成?”
风玧墨看着风歌儿不知该说什么好。
风歌儿轻声道:“他毕竟是你阿娘。她是何为人难道你不清楚么?虽说她不喜欢我,小时候总会拿着我的错处训我,罚我,但不过是些小惩,吃食穿着也是从来不曾亏待的。爹爹护我,母亲一罚我他总忍不住要跟母亲吵,母亲便更生气。爹爹不想与母亲吵,又觉得我身份特殊害怕出了岔子才把我带在身边。受些小委屈换爹爹一个清净,不妨事的。”
风玧墨还是不放心:“那要有什么事,你可要让宝笙来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