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庑曲折,花木扶疏。
沈世松迈过垂花门,穿过长廊,他长叹了口气才道:“叫二小姐来。”
沈清蕴到时沈世松眉头紧锁,桌上已然备好了戒尺。
沈清蕴看一眼便知要做什么了,轻车熟路地跪下后开口说:“父亲。”
沈世松冷笑道:“你私行不检,有辱家门,外面传遍了你与宁远侯私相授受。”
沈清蕴也冷笑:“父亲只信他人,一进门便问责于我,怎么不问问自己的女儿是真是假?”
沈世松:“放肆,你近来越发不敬尊长。”
沈清蕴:“父亲不问青红皂白便认定我有辱家门,是要我认下这莫须有的罪吗?”
沈世松气极,一把将戒尺摔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沈清蕴倔强地一动不动。
陈管事疾步上前拾起戒尺,正要退下时,沈世松一声喝:“行家法。”
陈管事:“老爷,二小姐腿伤还未好。”
“打手掌。”沈世松侧着头,沈清蕴只能看到他冷漠的侧脸。
戒尺落在掌心一下又一下,沈清蕴咬着牙一声不吭,沈世松沉声道:“用力,沈府缺了你们的饭吗?”
手上渗出鲜血,沈清蕴感觉钻心的疼,冷汗自额角流下,她再一次尝到了唇边的血腥:“我无错,他人有心……污蔑,若父亲不察,女儿便要冤死。”
江映月和沈清雪急急忙忙地赶来,眼见是劝不住,沈清雪跪在地上哭喊着说:“怪我!姐姐无错,是我错了。”
沈世松:“嗯?”
沈清雪:“我弄丢了姐姐送我的帕子,因为是在府上丢的,我几次三番寻找却没找到,必然是被有心人做了手脚,借此冤枉姐姐。”
江映月:“老爷,此事本就是坊间传闻,怎能当真?快些住手吧。”
沈世松抿着嘴,置若罔闻。
管家头上冷汗直流,却不敢停手,沈清蕴的掌心已经血肉模糊,几乎就要昏死过去,直到门外有人高声呼喊:“住手。”
屋内众人皆是一惊,那人快步流星地跑过长廊,风尘仆仆,一把将沈清蕴揽揽入怀中。
沈清蕴眼眶通红,声音哽咽:“哥,你回来了。”
上一世她嫁给李誉后,沈长澜匆匆赶回来,被迫入仕,然而刚正如岩壁顽石的沈长澜改变不了这样病入骨髓的朝廷,日夜忧思华发早生,沈清蕴本希望他可以一直留在岳麓书院,哪怕此生不见。
沈家嫡长子沈长澜,芝兰玉树一般的人,此时单膝跪在地上护着自己的妹妹,身形亦如松柏挺拔,他自岳麓书院归家,没想到一进门便是这般情形。
沈世松不悦得问:“你怎么回来了?”
沈长澜:“我若不回,还不知我的妹妹在家中是被这样对待,我当年离家,祖母说有她护着蕴儿叫我放心,祖母才走了几年,父亲便如此对待亡妻的孩子?”
沈世松被气得呛住,猛烈的咳嗽起来。
见此,沈清蕴嘴角一撇,头靠在沈长澜的肩头恸哭。
沈长澜咬着牙狠狠道:“若是父亲留不下我们兄妹二人,我便带蕴儿走,不在沈府碍眼。”说罢便将沈清蕴拦腰抱起,他恍然发觉自己的妹妹竟是这般轻,与他离家那年一般的重。
江映月忙拦在门口:“澜儿,今日事出有因,你别和你父亲怄气,难得回来,咱们一大家子总得坐下来说说话。”
沈长澜冷冷地瞥了她一眼:“不必了,姨母。”
江映月的脸忽然暗了,她默默侧身,任由他走了。
沈世松因咳得厉害,满脸通红也不忘骂一句:“逆子!”
沈清蕴的芷荷院热闹起来,沈清蕴顾不得手上的伤,吩咐着小厨房做些酸甜的菜。
沈长澜拉着她坐下:“先包扎。”
沈清蕴眉眼弯弯地笑起来:“一见哥,都不觉得疼。”
银霜把金创药均匀地洒在沈清蕴的伤处,也高兴地说:“小姐日日盼着少爷回来,今日总算是梦想成真。”
沈清蕴:“哥,你怎么都没在信上说要回来?我好早早买些你爱吃的。”
沈长澜无奈地摇头:“我没和家里人说,我本想着回来远远看上你一眼,没想到父亲对你竟用上了家法。”
沈清蕴的手被包裹了一层又一层白布,上过药的伤口只有麻没有疼,她举起来给沈长澜看:“小伤而已,总比真进了宁远侯府好。”
“哼。”沈长澜不屑地冷哼,“宁远侯未娶正妻便有了庶子,怎么配得上你?”
小厨房的已经端上来了菜,热气腾腾的,勾起了沈长澜肚子里的馋虫,他尝了后道:“蕴儿的小厨房确实不错。”
沈清蕴试探着问:“哥还走吗?”
“本是想走的。”沈长澜垂眸道,只是现在被父亲知道他回来,怕是很难走了。
沈清蕴心中亦是五味杂陈,她一面清楚的知道沈长澜能护着自己,一面又不愿他趟进京城的浑水里,郁郁不得解脱。
沈清蕴:“我知道哥有自己抱负,可如今并不是实现抱负的最好时机。”
沈长澜笑笑,宽慰道:“蕴儿,相信哥,如果沈家真的容不下我们兄妹二人,我们就去岳麓山脚下,那里峰青水秀,你会喜欢。”
烛光在沈清蕴的瞳仁中映射出琥珀的色彩:“哥还拿我当小孩子,哥,我大了,沈府的人我应付得过来,你只要考虑自己。”
下一瞬,沈长澜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有我在,你不用在应付他们。”
沈清蕴不解得蹙眉,哥怎么没理解自己的意思?
沈长澜伸出手将沈清蕴的眉抚平,打趣道:“别皱眉,出了皱纹就变老了。”
邵府偏门,那日泼了沈清蕴一身酒的女婢曹纾芳眼中含泪,声音细细小小:“吴大哥,你当真要走?”
“邵府的花开得好,办好了今日的花宴,我的任务就完成了,辛苦了你。”吴六是邵府临时寻来的花匠,他轻轻拉起曹纾芳的手,曹纾芳清瘦的身子在不合身的衣服里晃晃悠悠,他拉起她的衣袖,露出触目惊心的伤,“帮我这一次,你被邵家折磨成这般。”
曹纾芳抽回自己的手,泪水滑落:“我愿意帮你,最起码我也算帮了沈家小姐不是?结了善缘总是好的。”
吴六将自己挣的银票往曹纾芳手里塞,曹纾芳退在墙角避无可避,哭着说:“吴大哥,给了我也会被人抢走,若是你真可怜我,便行行好带我走吧,我便是当牛做马也要报答你的。”
吴六面露难色,他低头看看手里的钱:“不是我不愿,只是我的钱不够买你,你在等等我好不好?”
曹纾芳忙不迭地点头:“好,我等你,你一定要来。”
吴六郑重地应下,转身走入黑暗里,独留曹纾芳一人立在原地不住地抹泪。
暗巷里积水未干,陆之野牵着两匹通体黝黑的马等着吴六:“真心了?”
吴六翻身上马,声音闷闷的:“她很可怜。”
城外,山风低吼,林影绰绰,偶有夜枭啼鸣。
陆之野的黑袍在风中猎猎作响,他蒙着面,长剑出鞘,剑光凌厉地割裂了皎洁的月光。
路上的队伍猛地止步,十余只短箭破风袭来,陆之野微微斜了剑柄,衣帛破裂。
队伍是清一色蓄着胡子的中年男子,为首的人面露凶光:“来者何人?敢劫我青龙镖局的镖,问问我的青龙刀。”
话音刚落,自他右侧的林间便冲出一人,大刀砍向镖局首领,那首领忙提刀迎战,两人旗鼓相当,不分胜负——直到陆之野加入,首领抵挡不住,连连后退:“放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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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