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息时间照旧,李十一早早醒眼,衣着打扮琢磨通透,留得些叮嘱独自溜出了门,尾随从赌楼后门出来的一行人去到了奴隶市场,倚在转角观察一番动向,不知不觉跟到了一处地下赌场,兜兜转转几块地儿又现得几间囚牢入眼。
沿路的墙壁嵌着火把,李十一挤进阴暗的石窟躲藏,探着脑袋观望状况。
几个木箱撂下,放做一排依次撬开,后者伸手进去提拎,拉拽出一个人。
其余的也接二连三露面,算来男女老少皆有,被清点完人数就都关进了同一间牢房。
那群人离去,四下便无看守,李十一伺机而动,去到牢门前寻望里头一圈见到夕云,招手让她近身来。
夕云大为吃惊,顾不了多想上前去,“殿下你怎么来了?姐姐没跟你一起来吗?”
李十一警惕着来路无心作答,伸手取下夕云头上的花簪旋开了铁锁。
牢门打开,挤在墙角的人们犹如枯木逢春般涌来,在恐惧促使下将李十一撞倒后不顾一切的逃跑。
此刻李十一也没空计较,爬起身就要带夕云走,殊不知剩在牢里的小姑娘在方才那情形里崴了脚,一时慌神拽住了李十一衣角,泣涕涟涟道:“你不能丢下我,我爹是当朝丞相洛怀宁。”
“关我**事?”
李十一毫不犹豫扒开她,一动身却又被抱住了腿,低头一看竟见得洛南锦鼻涕眼泪全都蹭在了裤子上,嚎啕大哭的模样着实难看。
“呜哇~见死不救是会遭雷劈的!”
“够了!我带你一起走就是。”
李十一不想再与其浪费时间,无可奈何之下背起了她。
“今天谁都走不了!”
突如其来的话音使得三人心头各自一紧,放眼看去就见得几个蒙面黑袍人堵住了去路,手里把玩着翡翠玉件的言掌柜随后现身,“殿下长本事了。”
他眼神阴森,如同黑夜的豺狼散发着危险气息。
洛南锦不寒而栗,挽在李十一身前的手臂无意勒紧,引得李十一迸出本能反应,双手一松让其从背上摔落下来。
地下赌场建造宏伟,真实面积广阔,其构造独特,与普通赌场截然不同,说的真切形貌更像一座斗兽场。
场上围有铁栏,进入其内便观得周围高台摆着一圈贵宾桌椅,往后向上倾斜的石阶鳞次栉比,对门而立的望台凌驾场地之上,站在其中放眼俯视便可对下方一览无余。
时间临近正午,来客陆续而至。
通往地下斗场的石门关闭,当啷作响的铁链随着机括声音将一个巨大的灯笼牵起,悬至高空吊桥旁,等候多时的黑袍人在灯里燃油之中添上一把烧红的木炭,顷刻袭卷的火舌通明四方。
万众欢呼。
言掌柜上到望台,一抬手,嘈杂顿时消散,听他一声高喊,“放斗蛩。”
音落,斗场的围栏打开一道栅门,两个带着手铐脚链的人立时被推入其中。
一把利剑丢入斗场,敲打在地面发出的清脆声响犹如一阵号令驱使着二者开始争先恐后的抢夺。
气氛霎时燃起,喧嚣充斥耳膜,贵宾桌台,华冠丽服的富家子弟们急急下注,石阶上围坐的人们为自己选择的角色呐喊助威。
斗蛩楼台,达官贵人寻欢作乐之所。
他们将贩卖的奴隶比作蟋蟀放入斗场相杀,给出获得自由的条件引诱双方大打出手,而君子置身事外在一方冷眼旁观,满足心底**的同时暴露了令人作呕的丑态。
由此,赌也只是其次。
第二轮回合结束,场内两死一伤。
第一轮的胜者成为了第二轮的败者,第二轮的胜者即将迎来第三轮的参与者。
“第三轮,放斗蛩。”
又是一声高喊,李十一被人踹入斗场,一身黄袍格外显眼,不由让人议论纷纷。
李十一抬头寻视望台,见得言掌柜正态度恭敬的在那端坐之人耳边低语,警觉到她的视线便投来目光。
不出多久,言掌柜指着李十一对众人发声,“当朝小皇子捧场!赌银翻十倍!各位公子可要晋升栖雀台?”
众人闻言嬉笑,不等言掌柜再次发问就一致高呼起来,“栖雀台!栖雀台!”
言掌柜勾唇一笑,起手拍响两个巴掌,那圈桌椅下的石台统统翻转出刻着黄雀浮雕的一面,随后几组黑袍人在标记旁各自发配上一篓约莫两尺长的竹签,打斗这才正式开始。
剑锋坠着鲜血,花白了发须的男人骨瘦如柴,眼神无光,面色恐慌的颤抖着身子,剑一横,竟自刎了去。
“我靠……”
李十一抹了把脸,立在原地实在无语。
雀台传来欢笑,赛事却未终止,李十一顿感不妙,顺着一众视线看去见得望台走出一黑袍弓手,箭矢一发,正中巨灯下挂着的纸包,刹时撒下的石灰粉笼罩了斗场。
“冬狩开始!”
鼓声阵阵起,洪亮且急促。
居坐雀台的权贵子弟们面露喜悦,两人一组匆匆去到指定站位,迫不及待的抽起篓里竹签等待时机。
石灰散尽,朦胧消逝,李十一现出身形一瞬,十几根竹签从四面八方齐齐飞来,有的与其擦肩而过,极迅的风声历历在耳。
李十一向后连连荡开,竹签相继落在地上。
留不得给人喘息时间,下一波竹签紧接袭来。
作为一个顶尖刺客,李十一身手本是了得,可奈何如今这副躯体太过虚弱,加上方才石灰灼伤了眼,随即落了下风,脚下一颠簸,一根竹签刺入了肩头。
李十一忍痛拔下,起身躲闪间被击中了腿,一倒地又被刺中了背。
竹签不断投来,鲜血顷刻之间染红了衣衫,渗淌在了地面。
李十一苦苦支撑,明了那自杀之人的作法,横竖都是死,不如来个痛快,一咬牙,从身上拔出根竹签狠狠甩向雀台,“你大爷的!”
那竹签直直奔往一人面门,近在咫尺间却是让射来的利箭撞开。
黑袍弓手续上箭支,再次拉满弦后射向了李十一。
就在众人以为她必定命丧当场之时,一道黑影掠过,当的一声响,羽箭弹开,不等一群人看清个所以然,李十一就被人给救走了。
王府。
经过一番诊治和包扎,李十一的伤势算是安定下来,用净水冲洗过的眼睛也缓缓睁得开,唯是眼眶被石灰烧得落下些许红,滚烫得难受。
一只苍蝇嗡嗡作响间停在额前,李十一触觉后歪嘴一吹将其赶走。
她躺在床上神游天际,不能轻易动弹的身体被夕瑶很是认真的摆成一个大字,呆滞得像个可爱的布娃娃。
“殿下,外面有人求见。”
李十一闻声扭头看去,见得门外进来抱拳行礼之人是一劲装女子便有些好奇,抬起脑袋将其打量一番,确定没曾见过后也不想多问,瘫回枕头呼了口浊气,“请进来。”
夕瑶瞧出她些许心思,那女子一离去就冁然着介绍起来,“殿下怕是忘了,北途姐姐是您的贴身暗卫。”
听到这话,李十一又忽的抬起脑袋看向夕瑶,面上没有太多表示,心里却觉得她在开国际玩笑。
李十一自己也算得是半个暗卫,警惕性绝对要异于常人,身边有人她不会不知,不然可真枉费了以往的严格训练。
夕瑶似想到什么,尬笑着继续道:“只是殿下觉得北途姐姐碍眼,不让她跟着您,所以殿下被抓了是无人知晓的。”
不久,灰头土脸的人被领进屋来,见到李十一后屈身跪拜,夕瑶将人端量一番倒是喜笑颜开,说是今早飞镖传信让他们去救李十一的人。
不宜动身的李十一言语谢过,据一番了解发现他原是牢里那名叫薛伊晨之人。
说是由香州发配而来的督军教头,因看不惯南州**一事早年革职,出淤泥而不染,只身开始调查种种案件。
随着那些隐藏其中不可告人的秘密一件又一件揭露,南州的官僚们发觉事态严重,以及贼胆心虚的缘故,便将薛伊晨编造作乱党缉拿。
贪污一案,他自常行事小心谨慎,怎料敌对奸滑,一时疏忽堕其术中。
南州滥赌,以言三两一派为主,章柏安身为父母官却与尔等为伍压榨平民,贩卖人口扣以奴隶之名送往赌楼斗蛩为富人取乐,滥杀无辜,天理难容。
一众散去,夕瑶换来夕云给李十一喂食,自己则去到洛南锦那好生打理,以免她几番挑剔得让人心烦。
李十一喝上口汤,心中正感慨原身这滋润的生活,房门就被猛的推开。
洛南锦怒冲冲走来,抓起床上的枕头就朝李十一脸上一顿砸,把一旁的夕云和追来的夕瑶吓得不轻,连连上前制止。
李十一下意识抬手阻挡,在这莫名其妙的突发情况中扯得遍身作痛,气得破口大骂到,“想死就直说!泼妇啊你!”
被拽到一边的洛南锦跺着脚,没好气道:“凶什么凶!等本小姐回京就让爹爹参你一本!让皇帝陛下砍你的头!”
李十一气煞,支起身跟她犟起嘴来,怎奈看着那丫头本事不大,一张嘴却是毒辣,怼得李十一语无伦次,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怒火中烧下雷霆一声滚字,强行让人把洛南锦给架了出去。